置身撕心裂肺的氛围,骷髅怪物并无丝毫顾虑,直径朝着林外走去,方要靠近青石小径,突然停顿不前,谨慎环顾一圈,接着抬手虚晃。
阴风恻恻,树枝微抖,小骷髅倏地升空,化成一团白烟飘浮,眨眼钻入黑衣当中。
玉骷髅拍了拍胸脯,继而嘿嘿一笑,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再次停下,抬起骨掌紧盯不放。
这是一根手指,一根平凡手指,仔细打量却又并不平凡,非但肥硕,并且戴着一枚戒指。就是这枚戒指,被修炼人士称为冥火戒的法宝,险些废了骷髅兄弟,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或许,普天之下,无数修真者心中,尽都渴望一件类似的法宝,若是********必留祸患。
庞褚,妄自尊大,从不屈服于人,断指之仇足以记恨,假设还要夺他所爱,后果不堪设想。玉骷髅并不惧怕放肆的胖子,但是陆离或会因此遭殃。
揣测半晌,玉骷髅掉头走向草丛,很快便到胖子跟前。庞褚紧握染血双手,表情十分痛苦,忽见仇人欲罢还休,忍不住微微一怔,同时后退数步。玉骷髅并未作声,扔出手指转身就走,片刻就到青石小径,张望一番未见陆离,不禁暗暗自责。
灵虚一斗,囊括太多变故,天幸最坏结局并未降临;一路走来,貌似平平常常,没有出现半点差错,实则暗藏杀机,叫人如履薄冰。尤其那双似有似无的眼睛,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注视陆离。根据目前情形判断,必定想起乔装打扮的女人。
玉骷髅大惊,怀疑被人暗渡陈仓,慌慌张张跑下山去。
“阁下行色匆匆,难道是要抛弃你的陆兄弟?”一棵参天大树,挡住说话之人,却难挡住明亮声音。
玉骷髅登时止步,连忙靠上前去,乍见树后情形,甚是悔恨粗心大意。
一根树干,斜卧地间,桑瑜端坐其上,纹丝不动望着远方。陆离躺在她的身边,已是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桑瑜收回目光,看了少年一眼,道:“你不该将法宝还于那人?”
有个时刻,玉骷髅非常矛盾,迷恋冥火戒神威无法自拔,考虑要不要还给那个胖子,然而在它记忆深处,并未发觉有人窥伺,时下听得此话,难免大吃一惊。
桑瑜又道:“后悔了吗?”
玉骷髅打起精神,透出冷峻模样,道:“阁下到底何方神圣?”
桑瑜泰然自若,肃道:“我叫桑瑜,并非神圣,本来不想知道这些事情,但这招子总是东张西望,所以不幸看见了,倘若你不情愿,可将这双招子挖了去。”
念及对方能耐,玉骷髅委实不敢针锋相对,唯有尴尬一笑,道:“凭在下这身本领,决计无法与你对抗,还请大人大量,不要羞煞我也。”
见这怪物尚有自知之明,桑瑜不再冷嘲热讽,淡然笑了笑,道:“现在有何打算?”
玉骷髅道:“先替陆兄弟解毒!”
桑瑜道:“你知道他中的什么毒?”
玉骷髅轻叹一声,显得忧心忡忡,道:“凝血毒气!”
天下之毒,数不胜数,无非就是害人性命,但是各有所长,不可深入研究。而这凝血毒气无色无味,杀人更是无形之中,但凡吸入丝毫,极有可能一命呜呼。
凝血毒气,顾名思义就是凝结血液,使人不知不觉命丧黄泉。该毒源自七毒教,传入江湖数十余载,一度害人无数,切实望而生畏。
桑瑜道:“既是凝血毒气,你又怎么救他?”
玉骷髅稍作迟疑,道:“在下毫无办法,还请指出一条明路。”
桑瑜笑道:“你这怪物不是没有办法,实则想要考验我吧!”
玉骷髅没有说话,只是轻笑几声,继续等待对方开口。
桑瑜并不推辞,面色稍沉,道:“要救少年郎有两种办法:其一,前往七毒教寻求解药,不过此毒来自他们教众,想必没有太大希望;其二,前往郦山求助,神医轻易就能将他救醒。”
此去郦山并不遥远,寻常人物两日即到,骷髅怪物只需几个时辰。郦山位于东南一角,其上简居两老,号称郦山双叟,无论任何沉疴顽症均能治癒,尤其擅长奇毒医疗,堪称绝世神医。
然而,老个老顽固不通人情,脾性极其古怪,只怕贸然拜访,最后落得满心失望。
玉骷髅犹豫道:“听说郦山双叟不通人情,在下担心”
“传闻空灵子桀骜不驯,阁下认为如何?”桑瑜打断它的谈话,吐出最具说服力的言辞。
玉骷髅深吸一口气,好像下定决心,道:“好吧!在下这就带上陆兄弟前往郦山,纵然神医蛮横无理,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话声至末,迅捷靠近陆离,抱起他即刻离开。
桑瑜挺身站起,道:“我随你一起去吧!”
玉骷髅先是一愣,随后喜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桑老桑有办法让神医帮助我们?”
桑瑜瞟了它一眼,道:“阁下只身前往,郦山双叟决计爱理不理,但我妇道人家哀求两声,或许就会博取同情。”
妇道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任你铁石心肠也被逐渐熔化,哪里还会爱理不理。
悟明此节,玉骷髅颔首道:“还是老桑考虑周全,玉骷髅谢过你的大恩大德。”
不知不觉,老桑二字倒是喊得顺口,玉骷髅自己不知,桑瑜却是格外在意,她面带笑意,道:“你叫玉骷髅?”
玉骷髅身份绝非机密,世上也有多人知晓,面对友善的眼神,它朗声一笑,继而点了点头,步如流星往前走去。
从古至今,本就人妖殊途,老死不相往来,眼前怪物并不拘泥人情世故,着实非同凡响。虽然一副骨架真身异常可怖,但是言谈举止合情合理,或多或少令人喜爱。
桑瑜道:“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玉骷髅道:“有些事情不宜多知,否则必定引火烧身。”
桑瑜道:“我一定要告诉你呢?”
玉骷髅道:“在下洗耳恭听!”
桑瑜望着高挑背影,情不自禁一笑,道:“其实你这怪物并不讨厌,有时却要做出讨厌的举动,的确不知是何用意?”
弦外之音,是指初逢那会儿,骷髅怪物出言无礼,仔细想来确实怨不得它,因为近段日子怪事连连,况且一路走来发觉暗藏杀机,不得不提高防范之心。事已至此,玉骷髅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将心间顾虑全盘说出,期间牵连问剑山庄与无名观。
桑瑜甚是吃惊,道:“问项忠曾与空灵子结仇?”
玉骷髅点了点头,看着怀中少年,道:“倘若陆兄弟当初罢了,事成定局,无法改变,只愿空灵子师徒相安无事。”
桑瑜浩叹一声,道:“为了一个奇怪问题,自居寒山十余年,其间之苦何人能懂?少年郎说出正确回答,总算了结她一桩心愿,而今反倒销声匿迹,当真百思不解。”
自始至终,玉骷髅并未提及这个问题,忽闻此言不禁一愣,居然忘了继续赶路,踌躇半晌才迈开步子。
短暂的呆愣,促使桑瑜稍觉不妙,为了不让对方胡乱猜测,又道:“实不相瞒,数日以前我曾听人说起空灵子,也曾听说陆离解开她的问题,不料今日相见,竟是这位少年郎。”
玉骷髅道:“看来老桑真是神通广大!”
貌似嘲讽的话语,桑瑜并不在意,道:“我虽不是无名之人,但对无名观之事了如指掌,因为她的一举一动我都放在心上。”
匆促脚步,骤然停下,玉骷髅迅速转身,用那空洞的眼睛看向桑瑜,见她满面愁色,方知先前担忧纯属多余,于是轻笑数声,道:“请恕在下多嘴,老桑与空灵子是何关系?”
桑瑜微皱蛾眉,似乎勾起伤心往事,瞬间一改旧貌,笑道:“空灵子俗姓为桑,你说我们是何关系?”
玉骷髅讶道:“你们是亲人?”
亲人!
一个震撼心灵的字眼,本该让人怡然自得,偏偏却又怅然若失。
亲人之间,难道注定时刻而忧?
桑瑜望着远方,流露满目期待,道:“她是我的三妹,多年以前亦是太阳神教的尊者。”
玉骷髅又是一惊,道:“太阳神教!”
桑瑜肃道:“不错,正是太阳神教,被人称为魔教的教派,不瞒玉骷髅,我也是太阳神教的人。”
桑瑜是个湖,之所以女扮男装,主要目的就是防患未然,按理应该行事稳重,不会自报家门,目前说出身份不知是何用意。
玉骷髅道:“在下并未询问老桑身份,为何你不继续隐瞒?”
桑瑜道:“你不隐瞒,我也不会隐瞒。”
浩荡尘世,尔虞我诈,各自持着伪善笑容,虚情假意对待别人,早已难逢以诚相待。
真诚,已被抛弃九霄云外,此时此刻,却在一人一怪之间尽数展现。
玉骷髅毅然道:“魔教也好,正道也罢,在我玉骷髅眼中如出一辙,只要刚直不阿足矣。”
话毕,自顾朝着山下奔去,其速之快,瞬时已然隔得远了。
桑瑜从容一笑,对这骷髅怪物产生几分好感,随即大袖挥洒,宛如劲风过林,不消片刻追上同伴,径向郦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