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莫群进入林洁脑体混乱空间中链接到的一片片不规则的拼图当中,所看所感的只是林洁的不完整的记忆片断。但为了寻找到那个隐藏着最深的记忆层那份完整记忆,也只能是通过这样最笨的一种办法,沿着脑体记忆的空间间隙进行标注和区分划片,然后再从点到线到面的搜寻。
孔莫群像一个王者一般就站在顶端,注视林洁脑体反应波呈现出来的阵阵涟漪明暗对照的画面,随手可见的一个个极不规则的记忆片断,就那样散落在大脑的记忆层的每一个区域,混乱不堪。
孔莫群很快适应了这个混乱的世界,轻松地把有特色的部分区别开来,飞速地划分出了几个特别典型区域。
现在只要孔莫群愿意他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滑入其间,成为众多的记忆画面的跟踪者、觉察者、体验者。孔莫群遵守了统计学的抽样调查的方法,开始随时地在划分出来的典型区域中抽取记忆的片断进行读取。
一个水滴形的记忆片断被孔莫群拿在了手里,孔莫群的脑中同时出现一个片断,鱼和昆虫触及水面,扭曲了水的波纹。柔和的阳光就像一团团的棉花般落在草丛里,空气清新温和,明亮清澈,水塘上穿梭的蜻蜓时而停驻,时而飞翔,好不自在。A区的大部分碎片化比较集中,形状大多像水滴,柔和平稳表面也更显光滑,孔莫群在之前的划分时注意到情况完全一致。果然是比较平和的日常部分的碎片记忆。
乘着风飞越过边缘,飞行器推动着疯狂的身体从平原陷入无底深渊,体验到无尽的变化和琳琅满目的色彩。在同一瞬间落入岩石丛中,很快地又冲向险峭的缝隙,仅差毫发之距滑过危岩,猝然落入更深之处,探索蜿蜒的河道,又朝着孤岗急升而上,左转右摆,在纠缠的岩石阵中寻路向前,穿过雅致又宏伟的景色。这是所有在视觉上的惊险刺激无可比拟的地方。尖锐的有棱有角的突起状的,大多应该是让人觉得刺激性的体验。B区的特点还是比较明显。
孔莫群对于这种有着一定的群体显性化的,有着特别明显的有特征的片断,很快就不再留心了。这样的区域里根本不可能隐藏那么完整的记忆层面。
寻找不一样的比较大的,就像是那些出生在遥远的天际冲破层层阻力到达地球的小陨石类似的球体,又会藏着怎么的秘密呢?
突然起风了,巨大的浪由西南滚滚而来。睡在甲板上的人们突然惊醒,有发现滚下垫床的,有双脚悬在船沿,东倒西歪的。“回到船舱里面去,这里太危险!”脚赶紧退回到窄小的船舱中,紧紧挤进靠壁而设的窄床,想要合眼,然而船东歪西倒,上摇下摆,根本不可能入睡。
一群人来到如梦似幻的浅滩。清风徐徐,掀起粼粼波光,树干上的色彩轻轻摆荡,由披覆的植被,到斑驳的树皮。透过落叶纠结的岛屿。
此地高高凸起,仿佛水中舞台,一无珊瑚或鱼群,宛若沙漠,又似不毛的浅洼。
一端的圆石炭岩曲折化为箭头似的边缘,在半碎的树底消失,暴露在外的树根捕捉了阳光,形成一槛虹光。人是这个迷阵中唯一实体存在的生物。
蓝墨色的海水倾泻四方,玫瑰金的阳光闪烁其上。水色逐渐化为海军蓝,再转为靛青,最后随着我们的逼近浅滩而呈蔚蓝,龟草簇簇丛生,恍若地面倒映的云影。
这是几个片断糅杂的综合体,孔莫群也没办法分不清哪一个片断更真实些,哪一个或者就来自于看过的电影中的某个桥断留下的深刻的印象。
一小丛起火的草地,火势不断地扩大,伴随着越来越嘈杂的噪音。在簌簌的火苗声和叽叽喳喳的鸟鸣之中,响起军队狂吼的号令,还有受害者痛苦的乞求和哭喊声。
一个人伫立于繁忙的街道上,人流匆匆经过,而她却一动不动。穿着全黑色的长长的外套,黑色的直发束成长长的马尾,在这个充满噪音与颜色的世界中,孔莫群知道,林洁只是一个纯色的安静断点。但那个世界在哪呢?
孔莫群觉得自己就站在一个伟大冒险的门槛上,期待着即将发生所有一切事件,那将是需要孔莫群保持着内心极度警醒,等待是几近惊恐的状态,将完全存在于紧张的眼前瞬间,体验到生命的精华。在混乱中寻找到规律的痕迹,在清晰和混乱中找到边界。
就像海岸上薄薄的一层细沙,连接坚实的土地和流动的水波。在这边缘时刻中,你可以有种种的选择,或许寻找,或许说不,或许陷入自我怀疑之中。这是孔莫群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孤独鹄立在已知世界的边缘,像身穿鲜艳制服的哨兵一般静静地挺立,凝望大海。横越狂风疾吹的白色沙漠和万马奔腾的靛蓝巨浪。孔莫群在经历很久的海上漂泊,终于见到了企鹅。
眼前的企鹅看起来宛如服务生一般中规中矩,又像村里的图腾柱那般代表庄严,它们踏着卓别林般的步伐,像雕刻那般闪闪发光,像洋娃娃般站着,两腿贴着尾巴。它们头顶着蓝色的晕轮,把天空找在肩上,它们孑然一身,顶着夜空,立于大地。却有一只非常的特别。它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帽子上写着“回家”两个大大的白色的字。
戴着红色的帽子的企鹅会记得什么样的路标来引领它们回家?是海湾的水色,潮流的方言,抑或是泛着光亮岩石的这熟悉的急促乡音?它们会做梦吗?是什么样的的梦呢?食物和饥荒、浮冰,抑或是埋伏一旁的豹斑海豹?还是……
迎着咆哮的劲风,林洁的整个世界都在孔莫群的身边喧嚣地打转,一切都让孔莫群觉得惊异不止,“回家——回家——回家——”狂疯的只剩下两个字的喊声化成尖锐蛮横的钻入孔莫群身体里。
孔莫群被直接轰出了林洁的大脑的世界,共振全线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