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死得很离奇。
他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大家昨天晚上几乎都是一夜没睡,都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除了凌晨的时候那一句愤怒的吼叫之外,连打斗挣扎,哪怕是被杀之前的一句惨叫都没有听到。
就这么悄无声息死去了,死相悲惨。
长长的三股叉各自从两人的胸前穿进去,透过脊椎给钉死在巨大的水缸上,水缸已经被钻透了,里面的水沿着人和缸之间的缝隙,混合着血水流下来,几乎铺满了大半个院子。
众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难婆婆,看她面沉似水,一副凝重的模样,等她围着尸首检查了一圈之后,背着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傀儡降!”
“什么是傀儡降?”杨背提心吊胆地问道。
“听名字就能知道啊,就是你们平时说的催眠,控制他们,所以才没有任何挣扎惨叫,他们只是很平静地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来,然后其中一个把另外一个叉死在缸上……”四毛在一边解释道。
“啊?那解释不通啊,第二个人是怎么把自己钉死在上面的?”杨背问。
关于第二个人是怎么死的,难婆婆也没有解释,她只是转身回了自己的屋,甩下一句话,把尸体埋了吧!
“什么?死了两个人,我们不用报警吗?”光头佬说的话总是让人觉得很可笑,作为一个天天干着违法勾当的家伙,他竟然还能想到报警。
杨背照他后心上拍了一巴掌:“报警?警察肯定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们杀的人!你想进去蹲几天吗?小心把你其他的事儿查出来!”
光头佬不说话了,看着自己那两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俯身跪下,当着其他兄弟的面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叨叨的:“老三,肥猫,你们放心吧,哥一定替你们报仇,让我逮到那王八蛋,我亲手撕了他!你们就放心的去吧,这次无论拿到多少钱,都有你们老婆孩子的一份,一分也不会少!”
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被另外两个兄弟搀扶起来,拍打拍打膝盖上的土,问杨背,埋在哪?
“抬出去埋肯定不行啊,万一让村民们看到就麻烦了,埋在后院吧……”杨背想了想说,“后院地方大着呢,就算把我们都埋在那也够用!”
“你这家伙,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话!”四毛忍不住吐槽起来。
光头佬亲自在老宅里找到了两把铁锹,和杨背一起,把两具尸首抬到了后院,开始刨坑。
挖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挖了一个挺大的墓穴,足可以装下两个人了,不过唯一不好的是没有棺木,只能草草下葬。
杨背从一个类似储藏室的屋子里找出两张破芦席,每人一张裹起来,拿绳子从外面缠上,轻轻地放到墓穴里,最后,封土。
两个不大的坟包就这么垒了起来,杨背扶着铁锹站在那里,身后是一群光头佬的兄弟,四毛搀扶着姬娃娃也跟在杨背的身后,惟独只有难婆婆没有来。
一群人怀着沉痛的心情围在那里,看着光头佬点燃了三只烟,轻轻地插在刚封盖上的土里,香烟冒出缭绕的烟气,像两个人随风散去的这短暂的一生。
才不过第一天而已,就死了两个人,这让大家有点无法接受,却又人人自危。
沉闷的气氛一直蔓延着,大家聚集在老宅的天井下,打牌喝酒,无聊地打发着时间,难婆婆一直没有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杨背以为的到这里之后一定会有一番恶战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长久的沉默,他不知道难婆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到了晚上,光头佬又摸索到杨背的屋子里去了,他警惕地看了看外面,小声问杨背:“咱们什么时候去探那口古井?”
杨背把眼一瞪:“你疯了?待在这里还死人呢,我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破了那老鬼的降头术,然后才能毫无顾忌地下井去寻宝!”
“我不是看那老难婆没有一点行动的意思,不是在忽悠我们吧?”光头佬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她骗来了似的,还没怎么样,我的两个兄弟就先塞了牙缝儿,接下来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会吗?杨背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对难婆婆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唉,你想想啊,两个人都是老家伙,一男一女,而且还都是学降头术的高人,万一其中有着点儿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是个老情人什么的,咱们就等于被人卖了还得给他数钱啊!”光头佬难得动了动脑子,一副智谋高远的样子。
杨背沉吟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什么事儿都得多留个心眼儿,兄弟……”光头佬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杨兄弟啊,虽说咱们认识的时候有点小小的不愉快,但是目前来说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坐的是同一条船,什么事儿咱们得齐心合力!”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杨背对于光头佬的诚恳倒是还有些感动。
光头佬贼头贼脑地探头出去了,杨背回头看了看憋不住想笑的四毛:“你说这种人活着累不累,天天防范这个防范那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都不明白,瞎动脑筋!”
四毛也无奈地一摊手:“那有什么办法,他那种职业,太相信别人可能活不到现在,早就被黑死了。”
“你说,今天晚上该轮到谁了?”四毛用眼神看了看外面。
杨背就不高兴地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想呢?光头佬都说了,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飞不了你,多死一个兄弟我们就少一个帮手啊!”
四毛压低了声音对杨背说:“多死一个人还少分一份钱呢!”
“你可拉倒吧,我们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解娃娃身上的尸毒,哪怕不要一分钱,只要能把娃娃救出去我也认了!”
“就怕你到时候看到金山银海挪不动步子啊!”四毛躺回到自己的那半边床上,枕着手感叹道。
杨背没有理他,从书包里刷地拽出一把锋利的大剪刀来。
“你想干什么?”四毛吓了一跳。
“我得去找那个女鬼,难婆婆说了,姬娃娃是被她所伤,只要以毒攻毒,剪下她手上的黑指甲,就能帮助娃娃解了尸毒!”
“你不要命了?昨天那两个人怎么死的你忘了?”四毛上去一把拉住杨背。
“没事,我心里有谱!”
“狗屁,我跟你一起去!”四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不不,你躺着,如果看到我两个小时没有回来,你就去报告难婆婆,带着大家到后院找我就行了!”
“你还打算去后院?”四毛一下把眼睛睁得巨大。
杨背咬牙点点头:“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鬼的时候,就是在后院,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那小鬼吓唬我,想刺瞎我的眼睛,当我猛然一回头的时候,领子被后面的板凳挂住了,才没有一下扑到那两根钉子上,事情会有那么巧吗?我觉得不是,当时我回头,就在后面的废旧家具堆里看到了她。
她当时的位置就在我背后,如果想害我的话,我早就完蛋了,我怀疑,当时是她扯住了我的领子,才救了我一下!”
“啊?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她当时攻击姬娃娃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所以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必须去弄个清楚!”
“那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不,两个人的话,她可能不会现身的!”杨背扬了扬手里的大剪刀,“我带着武器呢,如果她敢攻击我,我就弄死她!”
“唉……你为了娃娃姐真是豁得出去啊,将来她给你戴绿帽子的时候一定会良心不安的!”
“曲你母亲的,说什么赖话呢?”杨背把四毛的脑袋按到枕头上敲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一年重案组现场实习,四年殡仪馆给死人化妆的工作经历,造就了杨背比一般人大得多的胆量,然而,真正令他无所畏惧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对姬娃娃的心疼。
看着姬娃娃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整个人失去了往日活泼动人的神采,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虽然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别说是一个女鬼的指甲,就是玉皇大帝的胡子老子也敢去剪!
杨背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摸索着到了耳门那里,这是第二次他独探后院了,一咬牙,他低头钻进后院里,果然,一切还跟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齐腰深的蒿草还在,后山上有不知名的夜禽传来古怪的鸣叫之声,不过,今天稍微好一些,没有风。
一丝风都没有!
四周静得有点吓人,握紧了手里的剪刀,警觉地四下防备了一圈儿,又发现挨着角门后面立着一根木棍,于是顺手抄起来,拨草寻蛇,以防不测!
慢慢地,他摸索着朝那堆旧家具走过去,如果那女鬼还在的话,一定就藏在那个里面……
找到她,怎么才能剪掉她的指甲呢?杨背一边往前挪着步子,一边心里作着打算,是打翻在地,踩着脑袋强行去剪?还是趁其不备猛然按住,一刀解决转身就跑?
他围着那堆小山一样的旧家具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那个女鬼的踪影,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他身后的草窝里刷的一声,吓了一跳。
当他猛然回过头的时候,草窝中的动静不见了,只留下一片还在颤抖的荒草。
是那两个小鬼?还是那个女鬼?
杨背心里打着鼓,一边朝着草窝里有动静的地方摸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