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住了六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杨背他们三个人在这里住得相当的惬意,每天吃饱了没事儿就游山玩水,观光一样,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开着车到处转悠。
“我猜得一点没错,所谓凶宅,估计也就是那老头子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他资助了那个什么捉鬼的团队,花了老头子的钱,人家总得煞有介事地搞点什么东西来继续骗他的经费,实际上狗毛没有,他又不能自己跑来考证!”杨背吃饭的时候叼着一片青菜,对四毛和姬娃娃大放厥词。
“那也未必!”四毛捋了捋他那一头金毛,压低声音对他们俩说:“你们以为这些鬼啊魂儿啊的,没事就到处出来溜达啊?那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天地之间是有规矩的,那就是所谓的天道,那些冤鬼恶魂除了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才能出现,这几天阳光灿烂,响晴白日的,相安无事也是应该的!”
“哦?”杨背来了精神儿,“都在哪些时候出现啊?”
“阴气重的时候呗!”四毛指了指外面的蓝天,“这种阳气十足的天气,出来不是找死么?搞不好就元神打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还有呢?”姬娃娃也好奇地问。
“还有,就是遇到倒霉蛋儿的时候,”四毛看着杨背,哈哈地笑起来,他那只肿起来的眼睛终于慢慢地好了一些,
“有些做了亏心事的人,作恶多端的,心里阴暗的,或者背负血海深仇的人,阴气重,就会遇到它们,不过,身体虚弱的病人、纵欲过度的瘾君子什么的也会,这都不一定!”
“麻的,老子可没做过亏心事!”杨背愤愤然地骂起来,“怎么就遇到女鬼了?”
“那保不齐,”四毛看了看杨背,装作很认真地上下打量打量他,“你头上煞气那么重,说不定干过什么昧良心的事我们不知道呢!”
“你眼睛好了是吧?”杨背举起拳头吓唬他,四毛一缩脖子,“别人不知道娃娃应该知道我啊,哥向来谨言慎行,人畜无害,学雷锋做好事一贯不留名,上厕所见到老太太都得主动让位……”
一番话说得姬娃娃笑得花枝乱颤,四毛也哈哈地大笑起来。
杨背忽然发现自己最近说话偏于正常了,只要不紧张,还是能和人正常沟通的,他与陌生人之间的沟通障碍似乎因为和这两个家伙的相处而稍有好转。
有朋友的感觉,蛮好的……
到了第七天早上,天气开始转阴,乌云从早上就开始挤满了天空,饱满凝实地压在房檐儿顶上,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气息,连衣服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到了下午,就开始滴起点儿来,倒也没下大,雨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吧嗒吧嗒,有一下没一下地滴答着,把院子里的野草洗得油亮油亮的,杨背站在天井里仰头看天,觉得胸口压抑得厉害,呼吸都不顺畅,他抽了一支烟,把烟头弹进雨幕之中,然后挠了挠自己的腋下,那个长了鬼疮的地方痒痒的,时不时地都会提醒一下自己的存在。
来了一个星期了,该转的也都转了一遍了,杨背转身走进自己的屋子里,把那份签过的遗嘱翻出来看,忽然,从文件袋里掉出一张纸来。
杨背弯腰,把那张纸捡起来,看到那上面画着一把古色古香的梳子,月牙形的梳子,只有十八根齿儿,上面还有一些看不清楚脉络的图案。
遗嘱的附带条件标注着,除了住在这里,杨背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找到这把梳子,并带回去作为证明。
梳子?
杨背感觉奇怪,难道是一把很值钱的梳子吗?
那老爷子身家过亿,恐怕就是金梳子银梳子,想搞一筐也不是什么问题,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
这一定是一把特别的梳子!
杨背盯着那照片上的梳子看了一会儿,忽然直觉令他头皮发麻,于是连忙把姬娃娃和四毛都叫过来。
“麻的,真特么邪性!”四毛捏着那张梳子的照片看了半天,嘟囔着。
“怎么邪性了?”杨背不解。
“这……是一把骨梳!”四毛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发冷。
“骨梳?”
“就是用死人的骨头做的梳子!”四毛补充了一句,“古代人做梳子一般的材料都是桃木、枣木、梨木,皇亲贵族也有用贵金属或者象牙犀角做梳子的,但是用人骨做梳子,只有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姬娃娃也好奇地问道。
“冥婚!”四毛吐出两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字,“过去中原地区也有配冥婚的习俗,就会找来当地的仵作或者巫婆什么的,做人骨梳子当嫁妆……你知道人的身上,哪个地方的骨头最适合做梳子吗?”
杨背想了想,说:“手?”
“对!”四毛拉起姬娃娃的手比划着,“其他地方的骨头都太厚了,只有女人或者小孩的手,而且,只能用每一个关节的指尖,最末尾的一截儿骨头,磨成尖细的梳齿,然后用手掌骨雕花儿,做成梳体,虽说精美绝伦,但是也相当的邪性,你能想象用这样的梳子在头上梳一下的感觉吗?”
姬娃娃就感觉不寒而栗,连忙抽回自己的手:“那不就好像被死人在头上抓了一把似的?”
“谁说不是呢?所以这东西只能作为冥婚的嫁妆,一般做好之后直接就埋了,就连盗墓的人遇到都不会拿,所以流传下来的非常少!”四毛颠来倒去地看着那张骨梳的图画,“想不到这个地方竟然会有!”
“吓人!”姬娃娃小声说道。
“这几天我已经把一楼转了一遍了,也没有发现哪里藏着这把古怪的梳子,只恐怕就是有,也在二楼上……那老头子不让我们上去是有原因的!”杨背无奈地一摊手,“只能想办法上去看看了!”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四毛眼睛一瞪。
杨背无奈地摊开手:“事关老子的十亿家产,别说上二楼,就是上刀山也得试试啊,这两天摸清楚老头子什么时候出门,瞅他不在家的时候上去找找看,如果找到了,哪怕是重金买也行啊!”
四毛就撇了撇嘴,你说得倒是简单……
杨背懒得跟他斗嘴,索性独自出来上厕所,刚推开门出来,就看到那个老头子就站在天井的正中间的小雨里,用一双冰凉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他肩头上的衣服都已经洇湿,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杨背心里一惊,刚刚我们说话的声音大吗?
他有听到吗?
他一时没了主意,只好尴尬地冲对方笑了笑,但是,那老头没有笑,仍旧是用一双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说实话,这几天住在这里,出来进去的几乎没有见过老者的身影,他就像一张单薄的影子一样。
活人是有人气儿的,而杨背有时,几乎觉得这幢两层的老宅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似的。
他从不曾见过老者做饭,也没有见过他下楼去厕所,他只是那么蜷缩在二楼上,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柔软无声,甚至连这木制的地板,也从来没有在楼下听到过他走路的声音。
杨背曾经几次好奇地朝二楼观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他每天早上把湿哒哒洗好的衣服搭在晾衣绳上,看着那些晶莹的水珠吧嗒吧嗒地滴到楼板上,又沿着楼板滴到一楼,准确无误地滴进青石板上被腐蚀出来的一个个凹进去的小坑里,溅出一地水花儿……
忽然,杨背想到一个令他发冷的问题:老头从来不换衣服,却每天都在洗衣服!
他到底在洗的,是谁的衣服?
杨背感到毛骨悚然,对面的老者却忽然抬起了一只手,他把那只手弯成一把梳子的形状,在自己那已经掉得不剩几根头发的脑袋上,抓了一把!
那是一个梳头的动作?
他在监视和偷听他们三个!
杨背一阵头皮发麻!
他刚想上去盘问,那老者却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冷笑,然后,像没事儿人一样转身,一只手抓着栏杆,慢慢地走上楼去,消失在拐角处……
“神经老头……”杨背嘀咕了一句,尿意催促他没有多想,转身去了厕所,再出来的时候,天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了,乌云就像一个黑色的盖子一样紧紧地压在老宅的上空,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似的。
电闪雷鸣,哗哗的雨声令四周变得嘈杂起来,初秋的山林间氤氲出浓重的山雾,像乳白色的牛奶一样把老宅笼罩了起来,站在天井的一边都看不到大门了。
大雨封门,杨背和姬娃娃他们也没法再去村里吃饭,还好之前在MZ市里的时候,卖了许多的零食,三个人就拿火腿肠饼干什么的凑合了一顿。
刚刚入夜,杨背的困意就席卷而来,大概是由于老宅里也没有什么娱乐的缘故,在这间老宅里没有电视,除了照明的灯泡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电子设备。
就连手机,在这里也没有一格信号,连上个网都不可能。
杨背就捧着手机趴在自己的床上玩单机游戏,玩了一会儿就慢慢地睡着了。
“吱嘎……吱嘎……”睡梦之中,杨背忽然听到呼呼的风声灌进屋子里,挨着床的那扇木格子窗户没有关好,被风吹开了,凄冷的风唤醒了沉睡的杨背。
他裹着被子,趿拉着自己的球鞋走过去,伸手把那两扇对开的木头窗子合上,又回来接着睡。
睡了不大会儿,那扇倒霉的窗子又被风吹开了,一阵凄冷的风再次把杨背唤醒,他激灵打了个冷战,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诅咒着那该死的窗子又一次走过去,关好,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却忽然没有了睡意。
一个念头跳进杨背的脑海:“那窗子是被风吹开的吗?”
按他刚刚关上窗子的时候使的力气,这老宅的窗子对合非常紧致,如果没有一定的风力是不可能从外部刮开的。
杨背假装睡着,趴在被窝里警觉地看着那扇窗子。
寂静的夜被喧闹的风声打破,外面大雨滂沱,哗哗地冲击着整个世界,忽然,吱嘎的一声响,杨背的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
那扇窗子又打开了,杨背聚精会神地朝窗外看去,正好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杨背赫然看到,在高高的窗台下,有一个人的头顶,慢慢地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