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垂钓
说到垂钓,有不少嗜此情趣之人可津津乐道:“修身养性;益寿延年。”还说:“那并不是为了收获鱼儿,而是为着收获一种好心情。”
我的老爸是从去年夏天开始迷上钓鱼的。为此老爸还买了一辆“永久”加重自行车。大弟、小弟又一个为老爸买了他所喜爱的鱼竿;一个为老爸制作了所需要的各种用具。装备够气派的,也挺现代化的。每次去钓鱼,老爸那只漂亮的鱼具袋总是装得满满的,那架势好似去参加“亚运会”。
一开初,我的老妈还是挺支持他去钓鱼的,只要老爸高兴就行。可是后来就有些埋怨了,唠叨老爸太能祸害东西。老爸一次次的空手而归,促使他在鱼食上开始下功夫。你看他费了许多心思,买回来上好的苞米面、豆饼、香油、酒、虾米等。然后亲手为鱼儿烹制。费火、费水,我老妈很是心痛。老妈节俭了一辈子,浪费一粒米她都要说“老天不容”的。一位老人高兴了,另一位老人不高兴了。弟弟妹妹们就劝妈妈说,这也不是************那时候,要是没吃没喝,我爸也才不会给鱼儿做这么多好吃的。现在人们的生活好了,水里的鱼呀胃口要求也高了,光给它蚯蚓吃,它也不干了。老妈扑哧笑了,摇头叹气道,随他去吧。
鱼食在不断的改进,可老爸还是没拿着鱼。“人家说,这个养鱼池里早就没鱼了。”“今天拿的鱼竿不对路。”“今天鱼儿不咬钩。”“今天咬钩的地方让别人先占了。”
每回老爸空手而归后,他进屋前都要自己先言语一番,是说给家里人听呢?还是这样心理才能释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家里人不指望他能钓回什么鱼,因为对餐桌上的鱼大家并不感兴趣,只希望他有个好心情。时间长了,妹妹调皮地说:“老爸这也不是钓鱼,这是去喂鱼。”接着又笑嘻嘻地问老爸:“——鱼儿一定很欢迎您老人家吧,每次都给它们送去那么多好吃的。”
有一天,老爸终于拿回来了一条大鱼。看着老爸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们祝贺他终于钓着鱼了,他却说,这不是他钓着的,是“钓友”看他没钓到鱼送给他的,大家乐得直鼓掌。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懈的努力,不断的钻研,老爸丰富了垂钓知识,积累了经验,掌握了要领。那一天,他拿回来四条鱼,高兴地说总共是五斤三两,花二十元钱。——在养鱼池里钓上鱼来是要过称收钱的。并自豪地说还送给别人一条呢。这四条鱼老爸给了大妹一条,给老亲家送去一条,希望老亲家能和自己一起去钓。是老爸以不懈追求的精神钓到了鱼,用钓鱼修养了自己的精神;鱼儿被老爸不懈追求的精神钓了出来,用生命培养了老爸的精神。管他呢,只要老爸开心就好。
丑婆
从来看望我的乡人口中,听到了丑婆死去的消息。
说起丑婆,那是我孩提时的事了。丑婆是我们邻村的五保户,那时她年已花甲了,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宛若霜冻过的老南瓜,每一条沟沟壑壑的皱纹里都刻入了她一生的艰辛与遭遇。
丑婆有一手绝好的手艺,她能用那双粗糙得如松树皮的手编织出老妇人们用来束发髻用的线笼,这是丑婆闻名于四乡八邻的长处。
丑婆有一种病:每年三月,时值桃花盛开之际,她便忙了起来,头上插满各色野花,穿上新衣裳,用木炭或锅底沫之类的涂弯了眉,扭着腰肢,唱着小调,来回奔走于村头巷尾,这便是她远播四乡八邻的坏名声,唤作:桃花疯。或许,丑婆的“丑”便是缘于此吧。
那时,我是村里的娃娃头,在我身边总围着一群捣蛋鬼,整天不是从村东闹到村西,便是从村南打到村北,自然,取笑丑婆的勾当倒成了我们喜欢做的“趣事”了。
有时,我们会趁丑婆不在家,用牛屎糊在她的门上,或是把她晒在门前的罐子打破;有时丑婆在家,我们便扯着嗓子喊起来:“丑婆,丑八婆,老疯婆娘……”直惹得丑婆火起,随手拎起叉扒,使劲朝我们掷过来,嘴里还不住地唠叨:“小杂毛儿子,老鸦啄剩的呢!”此后,丑婆会痛苦万状,心肝撕裂地吼起来,用双手在她那干瘦如柴的脚杆上抹来抹去,似哭非哭的吼声中带着几分凄惨和悲怆。我们还当是丑婆又要耍“桃花疯”了,便在一边等着看好戏。大人们见了,便过来鸣不平。“小晒尸呢,迟早挨雷打”。我们便收敛起笑脸,溜了。
不久,取笑丑婆的事不知什么时候传到了母亲的耳朵里了。
母亲便对我讲起了丑婆的遭遇。
丑婆12岁做了童养媳,丈夫是个傻子,公婆对她很毒,更不幸的是丑婆的孩子生下不久便夭折了,丈夫病死后,奉养公婆的担子落在了她稚嫩的肩膀上,丑婆一生真是苦透了。
我对丑婆的态度改变了。我开始对丑婆怀有怜悯之心了。偶尔,母亲用来束头发用的线笼破了,便要去请丑婆做,自然,我每次都争着陪母亲去,母亲和她唠叨起来便是没完没了。
丑婆并不计较我曾经取笑过她,相反,丑婆像一位慈祥的婆婆一样抚慰我,还在母亲面前夸我挺灵呢!说我以后会有出息的。每当这时,大人们讲的那些有关丑婆“桃花疯”的痕迹在我的脑海中已荡然无存,面对我的是一位善良、和蔼的好阿婆。临别时,我都会惊喜地得到一架纸做的小风车或是一件用纸剪成的小动物状的纸片,这是丑婆专为我做的。母亲教我叫“阿婆再见,有空来我家串门”的时候,丑婆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但我更清楚地看到,在丑婆那双深深凹陷的混浊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后来,我到县一中上学,很少回家,也很少见到丑婆了。
每次,母亲在给我的信中,总会给我提到丑婆的事,她说丑婆还老是系念着我呢!节假日,我回家来,便一定要央求母亲一起去丑婆家,一来去看丑婆给母亲做束发髻用的线笼,一来想借此机会看望一下丑婆。
后来,我师专毕业分到离家很远的一所中学教书,这样,和丑婆见面的机会更少了。现在,听到丑婆去世的消息,心里难免沉重,听母亲说,丑婆死时,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架小纸风车呢!
寂寞、孤独了一生的丑婆默默地走了,带着她一生的辛酸与苦楚到了我不熟悉的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虹
虹是我的舅妈,她像她的名字那样,像一条五彩的虹,悄然出现在舅舅的生活中,以它美丽动人的光环,点缀着舅舅的风雨人生,为舅舅及失去母爱的毛毛,托起一轮沉落的太阳,带来无尽的温暖。是呀!舅舅在情感的海洋里像一叶孤独的小舟,划划停停多少年,历经风雨和沧桑,现在终于靠岸,找到了他的避风港。
年轻的时候,舅舅经历了几次磕磕碰碰、大喜大悲的恋爱后,看破红尘,将婚事搁浅。四十三岁时,舅舅遇到了虹,虹似一条五彩的彩虹,光芒辉映,那颜色灿烂了舅舅苍白的单身生活。那时舅舅退职,在外干了两年,口袋里装着七、八万人民币,虹从一个失败的婚姻里解脱出来,拖着个儿子过了七年,遇到舅舅时,身心疲惫的虹动了芳心,但她在舅舅面前又很自卑,总认为自己结过婚,年已四十,配不上舅舅,然而,虹的温柔善良,聪慧和端庄透出成熟女性的魅力,令舅舅着了迷,并深深地陷了进去。
一晚,虹从舅舅的住处起身回家,正值大雨滂沱,舅舅执意挽留虹同宿,那份缠绵的情意令虹从多年的沉寂里醒了过来,虹体内炽热的渴盼和自尊的冷静相互交织,最终,她还是很理智地要走,舅舅赌气没有送虹,他们便分了手。
不到半年,舅舅和一个老姑娘进了洞房,结束了他的单身生活,却又开始了他吵吵嚷嚷、别别扭扭的日子。这一段时间,舅舅很失意,商海里找不到钱的源头,原有的钱财也花去大半,回到家妻子就找岔,锅碗瓢盆摔得山响。
一个偶然的机会,舅舅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遇到了虹,四目相对,舅舅酸楚得差点流泪。依然独身的虹陪着舅舅往回家的路上走了一程,分手的时候,舅舅说:“虹,如果我在生活中走了回头路,你能否也像今天一样的陪我?”
“来生吧。”虹伤感地说。“不,没有来生缘,唯有今生。”舅舅说。于是,舅舅闹离婚,女方很爽快,她以带孩子为由要舅舅一次性给予五万元人民币,舅舅没有多想,他将一纸存折摔给了女方,两袖清风地找到了虹,虹以博大的情怀接纳了一无所有的舅舅,成了我的舅妈。
舅舅第二次组合的家庭很清贫,舅妈在一家工厂工作,工资不高,舅舅无力再闯商海,低下头进了打工族,辛苦不提,工资自然也很少,他和舅妈抚养着舅妈带来的正上高中的孩子,经济上很紧张,但他们彼此在对方的关怀和理解下,如沐浴着春风,日子过得很舒畅。
一年后,舅舅的前妻拖着她和舅舅的孩子毛毛,突然敲开了舅舅家的门,她摔下毛毛,扬长而去。
舅舅要去评理,舅妈阻止了他,舅妈搂过全身发抖,犹如惊弓之鸟的毛毛,从此温暖传遍了毛毛的全身。
就这样,舅妈把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含辛茹苦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又接过了抚养年仅两岁的毛毛的重担。
早上,舅妈顶着启明星起床,梳洗后带着毛毛去赶公共汽车,转几个站到厂里,把毛毛送进厂托儿所,下班后又接着毛毛回来。到家烧烧煮煮,吃完饭常常是天色已晚。收收洗洗,把毛毛哄上床,舅妈又坐在灯下为毛毛织毛衣,常常熬到深更半夜,那双巧手编织在毛衣上的小猫、小狗、小动物,令托儿所里的小朋友羡慕,谁也看不出,舅妈不是毛毛的亲生母亲。
这些年,舅舅到一家公司打工,揽上了一个苦差事,南上北下为公司追货款,全家的重担都落在舅妈身上,旁人看到舅妈如此吃苦,明里暗里都议论是舅舅交了一大笔钱给舅妈,舅妈才会如此卖力。但是,旁人哪里知道,舅妈的床单烂了,她剪去中间、两头拼起来又继续用,有时连洗脸毛巾破了也都这样缝起来用,而对毛毛,她从不吝啬。毛毛刚来,常常夜惊和拉肚子,舅妈不但用营养饮食调理,还买了很多人参之类的名贵药材并用,硬是治好了小毛毛的病。
如今,舅妈所在的那个国有企业濒临倒闭,工人每月领取一百元生活费,舅妈一家的处境更为艰难。尽管如此,舅妈仍然如期地将适龄的毛毛送进了小学里,由于毛毛的户口随生母,毛毛读的是议价书,学费很高,但舅妈从无怨言,对毛毛的爱有增无减。
感谢舅妈的那个孩子,他受到母亲的熏陶,工作了时常把工资交一部分给舅妈,填补着毛毛的费用。
毛毛在一天天的幸福和快乐中成长,舅妈在一天天的辛劳和疲惫中憔悴,然而,她那美丽如彩虹的光晕也越加一天天地嫣然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