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这个时候赶到的。我们是指我和父亲,还有顾先生和清兵。没错,我们一起,这当然需要解释一下,先说说之前我们发生的事。
清兵跑来向顾先生报信,说金载延有麻烦了,顾先生的脸色立刻大变,金载延是负责这里的保护,而所有的设施应该都是顾先生参与修建,包括所有的机关,如果金载延没有对付得了假青锋,那他们可能就真有麻烦了。
父亲这时说:“你不是说有把握对付那东西吗?”
顾先生犹豫了一下,“别急,我马上去看看。”
父亲追问:“如果真的让它得逞了,会怎么样?”
顾先生沉默了半天,没有回答。
父亲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让它得逞,将会天下大乱,生灵惨遭涂炭吧?”
顾先生的脸色变了变,表情有些尴尬,“它不会得逞的……”
“万一呢?”父亲咄咄逼问,“你刚才还胸有成竹,现在好象也动摇了。”
“我会处理……”
“不!现在这已不是你自己的事,也不是朝廷和革命党的事,而是事关天下生灵生死攸关的大事!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放下成见,先一致来对付它,如果铸成大错,那……那我们可就都是要被打入地狱,万劫不复!”
顾先生惊讶地看着父亲,“你……你不是在骗我吧?”
父亲有些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修行的人,当初入行第一天,师傅肯定都要教诲,一定要身正心正,万不可有邪念,终会害人害己。”
顾先生叹了口气,“好吧,我信你,你也是得道高人……我们恐怕确实有麻烦了,你也许能帮得上我。”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走吧。”
就这样,顾先生说放行,清兵立刻放行。
卫先生等人也想跟上,但被清兵拦住。
父亲向卫先生做着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说:“这个人是我儿子也是我徒弟,我得带上他当帮手。”
顾先生看了看我,“好吧,你可以带着他。”
就这样,我和父亲随着顾先生,带着一些清兵,进了矿洞,至于卫先生和他的人,仍旧被清兵包围着,有了父亲的告诫,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我们进了矿洞,一路急行,也没什么可说的,等眼前变的明亮时,我就看到前面地上到处着着火,假青锋站在火堆外面,拍着身上的衣服。
我第一眼并没有看到金载延父女俩,火势遮挡了一些视线,更分散了注意力。直到我们躲避着火从空地里穿过,我才看到在一角的这二人,金载延躺在地上,金韫妤蹲在旁边,似乎已经泣不成声。
金韫妤反应很敏锐,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我们立刻喊:“顾先生,快救救我爹,他受了重伤。”
可顾先生哪里还有工夫管金载延,我们已与假青锋迎面相对。
假青锋已经把身上的火弄灭,虽然衣服上烧了几个窟窿,但对他看起来没有影响,他本来就是寄居在一具尸体上,穿不穿衣服有啥区别?
顾先生厉声呵斥:“你这个孽障!真是胆大妄为,这次绝不能再饶你。”
假青锋一脸的不屑,“你又能奈我何?我马上就会变成不死之身……”
顾先生不等假青锋说完,突然拍了一下巴掌。
我立刻猜到这是信号,肯定是又有什么机关,可我们就站在假青锋面前啊,这不连我们一块儿都……可是并没有,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假青锋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又像是抽疯一样,但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
我惊讶地四下看着,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机关,但什么也没发现。
这时顾先生往前走着,若无其事地从假青锋身边经过,看样子是要出这块空地,去看外面的金载延。我和父亲也跟了上去,虽然没有异常的感觉,但觉得还是离假青锋远一些比较好,同时跟着顾先生总不会有坏处。
父亲这时问:“你这是用纯阳气在锁住它吗?”
顾先生有些赞赏地说:“你果然也非同一般,竟然也知道这个。”
父亲笑了一下,“道听途说,没想到还真有其事。”
“冥界之物靠阴气滋养,天地灵气也分阴阳,但通常都是以阴气存在,所以才受它们的喜欢。但只要稍作处置,还是可以变成阳气发散,所以我在这块地的下面做了机关,这里泛上来的都是阳气。从开天辟地之日始起,阴阳便相克,这冥界之物最见不得阳气……”
我似乎不太礼貌,打断了顾先生的话,因为我实在太好奇了,“那些故事里讲的,鬼怪不是都喜欢吸取人的阳气吗?”
“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鬼怪转入人间。因为它们都错了,它们觉得只能活在阴间是因为没阳气,以为吸了阳气就能来到人间,其实恰恰相反,它们是至阴之物,吸了阳气只会伤了自己,更加不会转入人间。”
“那它们为什么还要吸,不知道会伤到自己吗?”
“万物间相克亦相生,相斥亦相吸,阳气会让它们产生快感,这种感觉它们很难拒绝,即使冒着受伤也要尝试……所以上瘾之后它们最终只能消失,上天创造了这个世界,就一定会有办法来维持平衡。”
“原来是这样,难怪每年都要死许多人,几千年来,人间还是属于人,并没有被冥界之物占据。”我觉得顾先生说的有道理。
顾先生点点头,“这个孽障,却没有做过这些,它一直躲在阴气森重的江底,所以才活了几百年,看来是非常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而且经受住了诱惑。”
“那……那你聚的气,它为什么会感兴趣,难道是阴气?”
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我知道,延命是延阳气,人需要的是阳气,江山气数也应该是阳气,可如果是阳气,假青锋为什么要抢?可如果是阴气,这个顾先生到底作的是什么法?
可顾先生并没有回答他,我又不是他的上司,他没有必要向我解释,而且现在金载延还生死未卜呢,他走过去查看起他的伤情来。
我看向父亲,父亲也是眉头紧皱,显然他和我有同样的疑问,也没有答案。
而被困住的假青锋,仍在抖个不停,似乎在非常痛苦地挣扎着。
我不知道顾先生到底是怎么布的法术,又是如何弄出了阳气,阳气又如何能克制住假青锋,便又问:“你真的治住了它,它不会再跑了吗?”
顾先生的眼神还落在金载延身上,不屑地回答我,“这个孽障倒也让我吃惊,竟然知道用尸气可以破阳气,但他不知道火又可以破尸气,刚才这样一通乱烧,尸气早就没了,阳气重新回来,而且我又再次加强,它已经被困的死死的,马上就要彻底从阴阳两界消失了。”
顾先生说着话的时候,几个清兵举着火把走进了空地,来到假青锋旁边。我觉得他们是要烧了假青锋,因为魂儿怕火烧,直接烧死应该比用阳气生效更快。
果然就像我想的那样,清兵把火把触到了假青锋身上。假青锋身上着起了火,抖动的更加厉害,但却突然能动了。这并不是我发现的,因为那种惨象我几乎不忍去看,知道它有了其它的动作,是因为清兵发出了惨叫。
我看过去时,点火的清兵已经倒下几个,假青锋似乎又恢复了身手,正在和清兵厮打。但看了一会儿,我便知道假青锋并没有恢复功力,可能是快要死了,激发出了它最后的潜能,它这是垂死挣扎。因为以他的身手,要杀掉这些清兵并不困难,可它只能把这些清兵打倒,而清兵很快又爬起来,继续攻击它。
顾先生应该也觉得意外,扭头吃惊地看着,“快烧死它!”
清兵疯狂地进行攻击,感觉假青锋已经不行了,它身上的火始终在烧着,它只能变的越来越弱,本来就伤不了清兵,现在连招架都困难了。
就在我觉得大局已定时,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假青锋突然抱住了一名清兵,这名清兵惊惶失措地挣扎着,他可不想和假青锋同归于尽。
假青锋确实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但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清兵,他抱住清兵并不是要连他一起烧死,而是趁着清兵在挣扎时,拔出了他腰上挂着的刀。
清兵挣扎了出去,其实也是假青锋完全松开了他。清兵在一侧慌乱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火,而被火烧的已成骨架的假青锋,突然用力掷出了手里的刀。
我惊地脱口就喊了出来,但这刀不是掷向我这个方向,所以我和父亲都没事。刀飞向了顾先生的方向,他仍在查看着金载延的伤势,应该是听到了声音,猛地把身子往后一仰……刀从他面前滑过。
顾先生确实没被伤着,但金载延正被金韫妤扶着半坐在那里,刀正好插到他的喉咙下面,刀尖都从颈后透了出来,立刻血流如柱。之前金载延的伤有没有救并不清楚,但现在来看,他还能被救的可能已经没有了。
金韫妤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爹……”
而假青锋在把刀掷出去后,骨头架子也开始断开,从膝盖处、手肘处甚至是颈部,立刻散落成了一堆……无法形容,最后只能是灰烬了。
顾先生的样子心有余悸,他看着金载延,表情变的苦涩,突然站了起来,走向假青锋的灰烬处。几名清兵正围在那里也颇为惊讶地看着,看到顾先生来了,急忙让到一旁。顾先生在灰烬前停下,眼露凶光,“冥顽不灵,死有余辜。”
这时候,金韫妤已经放声大哭起来,那是她爹,她怎能不哭的悲痛欲绝?
假青锋死了,我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早知道那不是青锋,虽然他的尸体遭受了无妄之灾,但不然也是抛尸荒野,我们也没有机会来好好安葬他,现在被火焚化掉,至少比腐烂或被野兽吃掉要好。
金载延虽然对我十分不友好,但他的死我多少还是有些伤感,也许是因为金韫妤,她的哭声感染了我,让我莫名产生了怜香惜玉的感觉。
但顾先生没有给我去安慰金韫妤的机会,他突然朝我大吼,“你爹呢?”
我被吓的打了个哆嗦,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扭头看去。父亲刚才一直站在我旁边啊,我被这些突然的变化吸引后,就没再注意他,现在竟然不见了!
顾先生立刻命令着清兵,“快去把他找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喊叫声,我们都惊讶地看去。就见几名清兵狼狈不堪地跑来,而后面紧紧跟着许多人,竟然是卫先生和他的手下。
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感觉上是卫先生来了帮手,然后他反客为主,摆脱了困境,又追进了洞里。因为我们来时只有十几个人,但现在跟在卫先生身后的人,起码要二三十个,显然是来了援兵。
顾先生也立刻就明白了,大喊:“不要慌!拦住他们!”
清兵也立刻聚集起来,分散的时候看不出来多,聚到一块儿也有二三十个,双方看起来势均力敌,但都没有贸然攻击,而是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
卫先生惊讶地看着眼前,估计他也看不明白,慌张地问:“你父亲呢?”
我一脸尴尬,“我……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些都不是他。”我忙看着周围死去的清兵和那堆灰烬,防止卫先生误会。
卫先生这才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又看向顾先生,“你们已经输了,投降吧。”
顾先生微微笑了笑,“这里的防备远超你的想像,不要以为你能得逞。”
“是吗?那你现在用什么来阻挡我?”
顾先生的脸色突变,我的心里也一颤,感觉他又是要下令搞什么古怪,急忙想提醒卫先生当心,但我的话还没喊出来,就被人抢了戏。
倒不是顾先生抢在前面发号施令了,抢戏的人是金韫妤,她突然无比惊恐地喊着,“爹……”声音里竟似还有喜悦。
我们哪里还顾得上对掐,都惊讶地一起看过去,就见金韫妤跪在地上,脸上还挂满了泪珠,但眼睛瞪的溜圆,无比惊恐。
因为本来躺在她身前地上,已经死了的金载延,这时竟然站了起来!这不是幻觉,金载延又活了,他还伸出手,自己把插进咽喉里的刀拔了出来!
我们就是再傻也都立刻明白了,这哪里是金载延又活了啊,是那个爱新觉罗的魂儿,竟然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