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韫妤的喊声让我大吃一惊,同样也让金大人大吃一惊。
金大人显然没有料到,“你……你怎么来了?”
金韫妤从一侧的士兵后面走出来,竟然穿着一身清兵的衣服,显然已经给出了答案,她是混进来的。
金大人有些无奈,似乎没想到女儿有这一招,这也不能怪他,他手下的兵那么多,怎么可能一个一个地查看,便沮丧地说:“这件事你不能参与。”
“所以你一直都瞒着我?”金韫妤有些不满。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朝廷的安危,也关系我们自己的安危,我不能冒险,不告诉你对你只有好处。”
“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金大人愣住了,表情苦涩,说不出话来。
顾先生忙说:“小姐是自己人,既然知道了也无妨。”
金大人叹了口气,“我不是怕她泄密……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人,恐怕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是不想把她牵连进来。”
“什么下场?像娘和弟弟那样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并不是因为你在这里辛苦,朝廷才派人把我们家接去照顾,那其实是囚禁,用我们当人质!难怪小时候我们不允许随便离开,我长大后要求自由,你就把我接到了这来。”
金大人有些尴尬,“我知道,这件事你迟早会怀疑,但我也没有办法,也是为了你们好,让你到我这里来,你至少还能到处走走。”
“那这个呢,到底是怎么回事?”金韫妤突然把手掌举了起来。
又是一只小指和其它三指几乎等长的手掌。
这其实也是毫无疑问的。
金大人的表情更加黯然,“我本来是想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告诉你,既然现在你已经知道,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确实是爱新觉罗氏的后人,只不过我们的先祖是圣祖皇帝的第九子固山贝子,当年因为支持多罗恂郡王争夺皇位,被世宗皇帝剥夺了爵位,后来高宗皇帝虽然为他平反,但后人一直都生活在西疆,并且以金氏为姓,这就是我们的由来。”
金韫妤似乎十分激动,手在不停地颤抖,“既然这样,当今朝廷明明有负于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金大人有些紧张,“不得放肆!当年之事是非对错已难判定,但不管怎样,我们都是爱新觉罗氏,仍然延续着爱新觉罗的辈份,历代皇帝都没有禁止就等于是认可。所以皇室的宗谱里还有我们一席之地,我与当今摄政王实为同辈兄弟,而你与各位韫字辈的格格们都是姐妹……”
“那弟弟和当今皇上同为溥字辈的兄弟?”
“不错!”金大人的表情突然变的自豪,“所以这件大事,他们才会想到我,才会交给我来办,因为我们值得信任,我们怎么能够拒绝?”
金韫妤不屑地哼了一声,“恐怕是其它亲王贝勒都不愿意来冒险吧?”
“不得无礼!”金大人呵斥,“这件事必须保密,亲王贝勒们如果离开京城,到这种地方来驻扎,不是等于告诉别人这里有问题,还如何保密?”
我觉得金大人说的有道理,确实是这么回事,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首先是皇室宗亲,对朝廷绝对忠诚;然后身份又保密,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他来不容易引起怀疑。
但金韫妤还是有些不满,“什么信任?那还要把我们的家人都关起来?”
金大人有些无奈,“这其实也不能算是关,难道不也是保护吗?”
金韫妤说不上话来,这也确实,怎么说都怎么有理。
金大人又劝着说:“不管怎样,我们总应该帮自己人吧?我们都是满人,难道能看着满人的江山垮掉,那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说着,用手指着周围的士兵,“他们,祖上全是八旗的人,但都明知可能会送命也还是来了,为的不就是大清的江山吗?我们作为皇亲,又怎么能退缩?”
金韫妤犹豫着,“好吧,这些大事我无权干涉,爹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这个人,你不能杀他,我答应过保他不死。”
“不行!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秘密,绝不能再留下。”
“爹,你要杀了他,就是置我于不义,那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
“你一个女孩子家,什么义不义的,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而说三道四。”
“爹,现在已不是过去,女子都可以读书了,早已和男人一样。”
金大人有些无奈,“好吧,就算是这样,那到底是我们的大事重要,还是你的义气重要?留下这个人,如何保住我们的秘密?”
“爹,你可以交给我,我保证不会让他泄露秘密。”
金大人犹豫了一下,“不行,不能冒这个险。”
金韫妤把嘴一噘,“那你就连我一起杀了吧!反正我活着也要被耻笑。”
金大人有些急眼了,“你……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顾先生急忙上前劝阻,“大人先不要急,不如就按小姐说的办吧。”
金大人惊讶地看着顾先生,似乎不敢相信顾先生会这样说。
顾先生挤了一下眼,非常隐蔽,我想可能很多人都没看到,但我离的近而且一直在盯着。然后他说:“为这事让小姐生气不值得,我们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七七四十九月只剩一月,之后就不怕这小子再泄密了。”
金韫妤惊讶,“还有一个月就行了?”
金大人叹了口气,“好吧,看在顾先生为你求情的份上,我就暂且不杀这小子,还是押回去关着,但必须由我的人负责,你不能干涉。”
金韫妤点点头,“只要你保证他不会有事,我可以不干涉。”
“那好,关霆,把他先关起来,天亮后,你带人把他押回去。”
金韫妤忙说:“我也一起回去。”
“好吧,我要收拾这里的乱摊子,还要重新安排布置,天亮之后恐怕还走不了,你们就一起先回去,但你不许胡来。”
金韫妤撇了一下嘴,看起来倒像是撒娇。
被称作关霆的人又是头目模样,金韫妤还是称他军校,这清军的新军衔,军校其实包括了正军校、副军校和协军校,从五品到七品,所以只说军校,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官,反正知道是个头目就行了。
关霆让人把我五花大绑起来,押出了这片树林,带到了一片煤堆处,然后往前一推,我就倒在煤堆上,差点来个狗吃屎吃一嘴的煤。我挣扎着坐起来,心里不停地咒骂着但也不敢出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士兵围在旁边不再管我,我看来要这样坐着等天亮,然后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累了半宿,我先睡一觉再说,你们就在这儿站着继续熬吧。
我感觉没睡多久,就挨了一脚立刻被惊醒,迷迷糊糊中就听士兵在骂着,“起来起来,上路了。”
我被押到了门口,看到关霆和金韫妤已站在那里,金韫妤看到我皱了下眉头,估计我现在的模样像是戏台上的小丑。出了煤场,我们就奔江边的码头,之后上了船,我被押进了船舱,金韫妤这时跟了进来,而士兵守在门外。
金韫妤看着我,有些无奈,“你为什么要擅自行动?”
我也无奈地撇撇嘴,“我总不能一直等死吧?”
“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能做到,但你总这么乱来,出了事就不能怨我了,今天如果不是我发现我爹有些奇怪暗中跟随,根本没有机会救你。”
不管怎样,金韫妤确实又救了我,“好吧,我要再谢你一次,不过你也应该谢我,我们算是扯平了。”
“我为什么要谢你?”
“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密?现在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吧。”
“不,还有一个。”
我疑惑地看着金韫妤,“还有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这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觉得你没有全说,你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人吗?如果假石铎没许给你什么条件,我不相信你会跟着他去矿场。”
我知道骗不了金韫妤,所以我要么说真话,要么什么也不说。我选择后者。
金韫妤又说:“而且假石铎还说你不是普通人,也算是行家,是什么行家?”
在金韫妤的咄咄逼视下,我觉得不说不行了,人家毕竟救过我,我们也都同意要坦诚相待,便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说:“我说过啊,我爹是他们请来的,就是和顾先生差不多,我从小跟着我爹就学过一些。”
金韫妤惊讶地看着我,“你……你……”
我急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做着嘘声的手势,仍旧低声说:“我当然没那么厉害,只懂点儿皮毛,不过这个鬼魂看起来什么事情都知道。”
金韫妤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消失。”
“应该不会有事了,顾先生不是说过,它想再附身没那么容易,如果不能附身它就不能作怪。阴阳两界其实并不互通,如果没有它的煸动,那些鱼虾不会攻击我们,它是为了借机找一具尸首附身,然后才能使用它的能力。但顾先生还是有办法限制住它,把它吓走,所以它也没有那么可怕。冥界就是冥界,无论它在那边有多大本事,都无法施展到阳界来,所以他才要想办法来重生。”
“那这个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无奈地摇摇头,“你应该看到了,顾先生并没有说,我也真不懂。”
金韫妤点点头,“那好吧,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认真回答。”
我瞪着眼,她这么严肃,显然不是一般的事,只好点着头。
“如果放你走,你回去后会做什么?是不是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们的人,然后帮助他们来破坏我们……其实我到现在仍不知道顾先生在做什么,这样说吧,你会不会回来与我们为敌?”
这确实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我只好反问:“那你是一定会支持你爹了?”
金韫妤的表情有些失望,“这等于是你的回答吗?好吧,我懂了。”
金韫妤显然有些失望,转身就出了船舱,我想喊住他,又觉得没有理由,我凭啥叫住人家啊,我现在是囚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我一个人坐在船舱里,手臂被绑着,活动起来很不方便,只能无所事事地瞪着眼睛,盯着外面,盼着金韫妤赶紧回来,有她在场,我心里还踏实一些。看着看着,眼前就朦胧起来,这一晚上到底是没休息好……
突然,眼前好象出现一个黑影,开始我还以为是幻觉,等我反应过来时,一个人已经进到船舱。我又以为是船上的士兵,但等我看清后,他穿的是黑衣而不是军装,我这才知道有些不对,而这时他手里的刀已向我砍来。
我急忙向一侧滚去,躲开了刀,但黑衣人并不罢休,继续追砍,我吓得大喊:“来人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这般大小的船,我如此一喊,船上各处的人自然都可以听到,立刻就传来嘈杂的声音,甚至还有金韫妤的喊叫声,“出什么事了?”
但等他们赶来救我肯定是来不及的。小小的船舱里,我能躲避几刀?我的身手又不怎么样,而黑衣人的身手却非常敏捷,这一刀砍来时我根本无法躲避,只能闭上眼睛,准备领死了……
但这一刀并没有砍在我身上,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惊得我把眼睛再次睁开,这声音显然不是刀砍在我脑袋上的声音,我的头骨就算再硬也不会是这声儿,只能是金属碰金属,两把刀相撞的声音。
没错,又出现了一把刀,挡住了那把刀,也救了我。
刀当然不会自己动,救我的自然是拿刀的人,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进的船舱,和黑衣人厮打起来,黑衣人也就没有机会再来杀我了。
而这时,金韫妤、关霆那些人也到了船舱外,但里面有两个人在打斗,空间已被占满,他们一时无法冲进来。
金韫妤吃惊地喊:“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我这时才看清,救我的人也是黑衣,应该不是船上的士兵。越来越诡异了,两个黑衣人,一个要杀我,一个却要阻止杀我。
关霆愤怒地喊:“都放下武器,不然老子要开枪了。”
可没有人听他的,两个黑衣人仍在打斗。
关霆真的下令了,“给我开枪。”
其中一个黑衣人立刻跃到我的面前,伸手来抓我的胳膊,“跟我走。”
我已经分不出谁是谁,这是杀我还是救我的那个黑衣人,但声音一出,我在惊讶的同时已能肯定,他是来救我的,因为他是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