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0月,东部锦标赛的报名通知下来了,在经过一番考察和商讨之后,这天,大集训结束时,莫教练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开始宣布锦标赛的项目报名安排。
“这次锦标赛,我们的目的是为明年的省大赛练兵,它的成绩好坏也不会影响到后继的比赛晋级,所以大家这次可以放松心情比赛,将自己的潜力尽可能的挖掘出来。现在就宣布一下初步定下来的项目报名计划,看大家有无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提出来。”
莫教练说完,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田原,田原便拿出了一张纸,开始宣布项目报名计划——
“锦标赛只设置男、女单打和男双、女双四个项目。男单和女单,因为以练兵为目的,全员参加。男双,由我和容太组队参加……”
“是!我一定全力打好双打!”田原话刚到此,队伍里的容太就按耐不住的立正,大声应道,引来大家的一片窃笑。
还真是个熊孩子!花淼在心里又好气又无奈。
“然后女双……”田原说到这顿了顿,“目前待定。毕竟双打是需要配合的队员本身有合作的意愿,因此,想听听三位女队员的意见。”
一听到田原这话,花淼马上就明白了,他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三位女队员,不如说就只是在问自己。如果说,巫马玲可以和印小水配对打双打,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来公开征求意见,巫马玲从来就是“随意”,一切听指挥的性格;而新来的印小水显然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主张和要求。
巫马玲为什么没成直接成为莫教练他们双打的候选人花淼也不是不知道。暑假时,巫马玲有向自己提到过她可能在明年初提前退队的事。至于原因,花淼只记得她说过:「虽然喜欢这个球场,但这里没有我的梦想吧!」
对自己来说,打羽毛球不就只是因为喜欢吗?至于梦想,似乎从来没想过。只要能打球就好,这是花淼一直以来的想法。所以,虽然她一点也不看好J大羽毛球队的未来,但却还是决定参加球队,无非就是希望有机会打球罢了。可是,喜欢与梦想之间到底有多远的距离呢?对巫马玲难道这个距离是遥不可及的吗?
不过,不管怎样,对花淼来说,原本巫马玲的去留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听过听过了,也没太放在心上。可现在看来,这件事终究还是给自己造成了“麻烦”。
“我、我没意见,只要……”就在花淼思忖的期间,印小水那瑟瑟而小得听不见的声音,仿佛从牙缝挤出来一般的,在队伍中响了起来,“只要两位师姐不嫌弃。”
——当然嫌弃!让我和一个愣头青配合打双打,简直是开玩笑!
花淼在心里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如此的回应,但却忍住没有说出口。
虽然她没目不斜视,却也敏锐的感觉到,印小水这话说出口后,站在她和印小水之间的巫马玲有些不安一般地在左顾右盼。显然,她在期待着花淼开口,但又不忍心让印小水这番鼓起勇气说出来的话得不到回应。
“要不,我……”巫马玲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但她的话还才说了一半,就被生硬地打断了——
“我和巫马玲打。”花淼冷冷的丢出一句。
“诶?!——”几乎所有人在听到花淼这句话时都做出了错愕的反应。
“可是……”对面的司徒美涟在惊诧之余,似乎有些焦急地正想说什么,却被教练的手势阻止了。
“小玲,”莫教练冲着巫马玲缓缓地问,“你看……怎么样?”
“咦?”巫马玲不知道是被花淼突然选择自己觉得太意外还是怎么的,听到教练的话愣了半晌,才突然一个立正,大声说:“我没问题!很高兴和能和花淼同学组队!”
“嗯,那就这么定了。”教练点了点头后转身冲印小水说,“小水你不要介意,以后还有机会。”
“是、是的,明白!我没关系。”印小水慌忙点头应道。
(2)
到底还是答应了!
回公寓的路上,一路蹬着单车一路飞驰,花淼一边在懊恼。她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自己会一时冲动的应下和巫马玲打双打的事。明明她也知道这不是教练和田原想要的答案,但与其让自己和印小水打双打,还不如和巫马玲,至少这样一来,这次锦标赛女双的胜算稍稍大一点。
只是,为什么不能干脆三缄其口,干脆让巫马玲和印小水配对就好了呢?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出头呢?这一点是让花淼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虽然喜欢这个球场,但这里没有我的梦想吧!」巫马玲这句话在她脑海里仍然挥之不去。
既然喜欢,那就继续打球好了。干嘛非要纠结是不是梦想呢?花淼想不通。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她,自己之所以会心血来潮要拖着巫马玲一起接下双打的事,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念头:既然喜欢,那就继续打球好了。
“叮铃铃……”背包里传来了手机来电的声音打断了花淼的思索,她不得不一拧刹车,将自行车在人行道边上停靠了下来。双脚撑地后,她从包里摸出手机一看,居然是家里的电话。
“喂,奶奶吗?”她接通电话后毫不犹豫的问道。
“是我,小淼啊,你在学校啊?”电话里传来奶奶那有些苍老而缓慢的声音。
“嗯。”
“不是在上课吧?”
“不是。”
“那就好……奶奶给你打电话,只是想提醒你,明天是你爸妈的忌日,记得给他们上道香啊!”
奶奶这话,就像一根芒刺一样,让花淼不禁打了个冷噤。
“知道了……我没有忘记的。”她无力的回应着。
挂了电话,花淼呆在那好一会儿,没有动。她确实没有忘记明天是父母共同的忌日,但是,被提醒还让她觉得一阵莫名的难受。这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虽然并不是同年去逝,明明这个日子也根本不可能选择,因为他们一个是死于病毒感染,一个是死于他人所害,但居然会这么巧的在同月同日离开这个世界。这仿佛也是上天的一个恶作剧一般的玩笑。所以,花淼痛恨这个日子,10月23日。
花淼的母亲是一名传染科主治医生,是在她初二那边,去非洲参加国际医疗援助项目时,感染上致命病毒而死的。那时的花淼本来正在为全国少年精英羽毛球比赛做准备,当得知这个噩耗后,完全失去的比赛的意志,放弃了比赛。而她万万没想到,两年后,那个热心社区事务,经常利用业余时间做义工的父亲,却因为去探望一位寡居老人,在他家遇上了入室抢劫,在与歹徒搏斗过程中头部重伤,虽然事后被送医院抢救,却在手术台上去逝。
为什么非要为了那些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人丢掉自己的性命呢!——这是在父母相继意外去世后,花淼心中永远的困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终便利“绝不能让别人来干扰自己的人生”成为了花淼最绝决的意志。
可是,现在……自己居然为了巫马玲能继续留在她“喜欢”的赛场上,主动提出和她配对打双打。
——简直就像是疯了!
她在心里狠狠地责骂了自己一句。
“水水,你站在这干吗呢?”身后,突然一个清秀响亮的声音响起,让花淼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自己的耳畔,如电流一般穿透了全身,让她猛然从刚才懊恼与悲愤的情绪中被拉扯了出来,感觉难受之极。
“管你什么事!”她不禁怒吼了一句。说完,不理会来着地,便一蹬踏板,箭一般的飞驰离去。而她的身后,留下的是,司徒美涟在那怔怔发着呆的身影。
***
“她这是怎么了?”美涟看着花淼消失的身影在视野后,纳闷地问。
“切,这家伙一向如此莫名其妙,你管她作什么?”说这话的是欧阳光。
花淼会答应接下双打的事,不能不说是一件喜从天降的事。一开始美涟还对教练会同意花淼的提议,让明明本已经被定义为“不适合”的巫马玲参加双打感到很困惑,但后来在办公室里教练和田原的一席话让她彻底明白他们的苦心——
“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结果了……毕竟,我们组里,女双打之所以难以成组,问题的症结不就是花淼不肯接双打的任务吗?现在她肯接了,就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只要她肯接双打,和谁打目前暂不是关键了不是吗?她能认可巫马玲,也就意味着将来她能认可其他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啊!”
原来是这样!美涟听后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原本和教练沟通后,心情豁然开朗的她,拉着欧阳光一起坐他的自行车直奔餐厅,准备去吃晚饭,却恰巧遇到路边坐在自己的单车上发呆的花淼。本来美涟还想着,要不要接她一起去吃饭,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碰了一鼻子灰。
——但愿不是遇到什么严重的事。
司徒美涟不安地在心中默默如此祈祷着。明明刚刚还主动请缨接下双打的花淼,看起来状态还不错的样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暴躁,这让她无法不忧心起来。毕竟,离锦标赛开打不过一周多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