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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7)

钱平安从没想过自己会背叛梁红玉。即使是小海带被诊断出患有自闭症,生活变得一团糟,即使是面对梁红玉的身体他一点儿冲动都没有,他都没想过要做些什么。本质上讲,钱平安跟他的名字一样中庸,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像一池湖水一样,纵使有些许小想法偶尔涌出过也只是小小的涟漪,翻不起大浪花。

钱平安大学毕业后进了那家食品集团公司,按部就班地做着。升职也都在预料之内。梁红玉是母亲的朋友给介绍的。两人不咸不淡地见过一次面之后,虽然彼此都留了电话,但谁都没有联系对方,于是,像很多次相亲一样,那一次也是不了了之。

人这一辈子遇到的人那么多,很多就是一面之缘,再无瓜葛。可有些人,注定要走进彼此的生命里。老天爷无论绕几个弯都会让他们再次相遇。无论是良缘还是孽缘,总要纠缠着走下去。

我们的主人公梁红玉和钱平安就是如此。

城市说大很大,如同一个迷宫,很多爱过的人于此生活了几十年,再无缘相见。城市说小很小,不过是场聚会,是个巧遇。

钱平安与梁红玉的巧遇有点儿戏剧化。钱平安大学同学结婚,钱平安被拉去做伴郎。而梁红玉刚好是那天跟新娘妆的化妆师。即便如此,在嘈杂的婚礼现场,两个人各司其职,也谁都没有注意到谁。

那天典礼前,新郎突然焦虑恐婚,不停地进出洗手间。钱平安扮起安慰大使的工作。新郎再次进洗手间,钱平安在外面等,冲过来一女的,拉着他就往休息室走,边走边说:“你们这些人就不能按程序来吗?刚刚不说好了马上过来我给你补妆吗?我这都是友情赠送,这倒好,还得我满世界找人,知道的我是找你化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砸场子抢新??怎么是你?”

钱平安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笑而不言。

那个冒失女就是梁红玉。新郎终于从洗手间出来,咬着后槽牙决定进入婚姻的坟墓,梁红玉动作利落地给新郎整理头发,上了淡妆,钱平安始终在一旁看着她,他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的平凡女孩其实很生动。她快言快语,新娘这样那样的要求,她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末了还不忘说一句:“别低估了梁红玉!”

梁红玉,钱平安浅浅地笑了。其实,爱情发生得挺没道理的。那场婚礼过后,钱平安给梁红玉打了电话。

“你谁啊?”很显然,梁红玉已经把钱平安的电话号码删了。

钱平安用了好半天解释自己是谁,梁红玉也终于想了起来。

再次约会,梁红玉穿了条宝石蓝的连身裤,外面配着白色的针织外搭,到肩的长发卷了几个随意的卷,脸上化着淡妆,眉目如画,挺漂亮舒朗的一大妞。第一次怎么就走眼了呢,幸亏幸亏。

“你那眼睛上上下下都扫描三遍了!你不会是用目光给我消毒呢吧?”

钱平安脸红了,“我怕认错人!”

“那你可得确定好了,别待会儿饭都吃完了,你再说认错了,我可不负责!”

“相亲那天我记得你好像不这样??”

“傻了吧,我去韩国整容了啊!”梁红玉说完自己没忍住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钱平安刚僵掉的脸跟着笑了起来。

“那天是跟完新娘妆直接赴约,那天我在婚礼现场的状态你不也见了吗,就那样!”

钱平安想起了婚礼那天打动他的生动的脸,那天梁红玉一身红色的休闲装,戴着方方的黑框眼镜,头发随便地在脑后卷成髻,手脚麻利地做这做那。

“那你今天??”

“今天是我们第二次??不,第三次见面啊,我想找的就是不看重我外表的男人,当然,我也没啥外表,但咱是干啥的,搞‘装修’的啊,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化漂亮了,轮到自己,要真下功夫化,化出个林志玲范冰冰也没准儿啊!”

钱平安笑了,“我喜欢自然点儿的!”

两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一顿饭吃得挺开心。接下去的事情水到渠成。梁红玉一个人北漂,租着间房子住,钱平安很心疼女朋友,带她回去见了父母。刘雅芬和钱复周都挺喜欢梁红玉的,处了半年,两个人就结了婚。

婚后是过了一段很甜蜜的二人世界。好日子直到小海带被诊断出患有自闭症。

从小到大,钱平安没经历过什么大富大贵,但也是刘雅芬和钱复周捧着长大的,上大学,找工作,结婚,从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但命运会放过谁呢?命运一记重拳把钱平安打倒在地,连还手的机会都没给他。除了接受能怎么办呢?

妻子梁红玉是最先站起来的,她辞掉了工作,全身心地扑到女儿身上。他不是不爱女儿,只是,他没办法把自己的感情投到深不见底的黑洞里。小海带出生后,他总是喜欢抱着她跟梁红玉讲,将来有哪个臭小子娶他们的女儿,他都会恨那小子的。凭什么自己如珍似宝养大的闺女让那小子一骗就给骗去了啊?

梁红玉笑他小气,她说:“你还不是把人家闺女给骗来了?这叫一报还一报。”

谁承想,他永远没有牵着女儿的手把她送到红地毯那端那个臭小子手里的福气了,永远都没有了。有段时间,每天他都会以各种借口拖延回家的时间,他害怕回家,害怕妻子跟他说小海带的事。

寄情于工作的好处是,努力会被老板看到,钱平安升到部门主管。同事们说他春风得意,羡慕他事业家庭双丰收。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结着多厚的冰。那是南极的冰,永远都化不开。

他怎么也没想到,生活的这辆高速列车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拐了个大弯,几乎把车里的人都抛出了原有的轨道。

马良过世,钱平安很难过。平常两家关系就好,再加上这事多多少少也跟梁红玉有些牵扯,因着这样的一点儿内疚,钱平安希望能尽量给姚茉莉一点儿帮助。只是他万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情转直下,一路帮到了床上。

平心而论,从前钱平安并不喜欢姚茉莉。姚茉莉是个漂亮女人,但那漂亮太过耀眼,咄咄逼人。从前马良也就是被她的漂亮打败,抛弃了同居几年的女友跟她结了婚,这一点也让钱平安看不上。马良结婚前,钱平安甚至找马良推心置腹地谈过,他说,娶妻子回家是过日子的,姚茉莉那样的只能败家。马良轻轻一笑,一口干掉杯里的酒,他说:“哥,过日子是啥?过日子就要快乐,她往家里一坐,啥都不干,我都高兴,你说我该不该娶她?”钱平安再无话说。

马良跟姚茉莉结婚,果然是她往家里一坐,什么都马良干。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能怎么着呢?

每次两家人一起吃饭,在厨房里忙活的永远是梁红玉和马良。送走了马良两口子,收拾完厨房,梁红玉腰酸背疼地倒在沙发上也抱怨,她说:“还是人姚茉莉命好,每天的工作就是换衣服和捯饬那张脸。咱倒是化妆师,可惜都是给人化,自己连个化妆的时间都没有!”梁红玉也跟钱平安说姚茉莉那些男人天生爱犯贱的理论,钱平安总是直接告诉梁红玉别听她的,跟她学不出什么好来。

就是这样一个姚茉莉,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上了她的床呢,而且??而且自己好像爱上了那种感觉,每次从姚茉莉家离开,就后悔得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两棒子。但只要往家门一进,身体里就像有几只小爪子挠着心,他想姚茉莉。那种“想”像是一种瘾,钱平安难以自控。像一只得了一点儿蜂蜜的狗熊,抱住蜜罐子无论如何不肯松开手。

生活灰暗得如同久霾不散的天气,他就要一点点欢愉又怎么了呢?人总是善于给自己找借口的。即使是出轨,借口也是响当当地硬气着。

姚茉莉没有梁红玉高,小骨架。平常看着瘦瘦的,抱在怀里倒是胸是胸,臀是臀,不像??钱平安总是在心里自觉不自觉地拿姚茉莉和梁红玉做着比较。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无耻,但心的方向,他似乎还真掌握不了。

他躲过姚茉莉,他害怕这种危险关系继续下去会失控。背叛自己的妻子家庭,背叛自己尸骨未寒的好兄弟,一直都是规规矩矩模范生的钱平安的内心还是很受折磨。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只脚迈出去了,就真的迈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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