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梦,没有痛,她从未想到在如此痛彻心扉后,会给她一个如此安宁祥和的睡眠。
努力地睁开眼酸涩的眼,视线里漏进大片大片炫目的光线,璃珈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赫然发现身上一阵清爽,那原本撕裂刺骨的灼痛早已褪去,仿佛只是一个梦境。
真的是梦吗?
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举起手臂,这才发现自己依旧紧紧捏着红莲木簪子。掌心还有凝固的血液,和那个暗红的刺痕。
璃珈嘴角带起一丝冷笑,胸腔里又是一阵熟悉的痛,是啊,那样真实刻骨的痛,怎么会是一场梦呢?
“黯,你真的随苏醒的记忆湮灭了么?不,我不信!即使你变成了暝曦,即使你记起了所有的事,我也要你重新爱上我,重新记起我,带着茉鸢的记忆爱上我。
因为,她已经死了,再也不复存在了……
你可以爱上我一次,我就一定能让你爱上第二次!没关系,你不是将黯深深的埋藏起来了么,那我就将他一点点找出来!
黯,不,暝曦,我一定会赢的!”
下定决心,她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似乎被眼里耀动的坚毅染上了别样的光彩。她从来就不是会轻易服输轻易放弃的人,面对他,更是不会。
叩门声响起,璃珈对着铜镜咧开一个笑,待满意后才对着房门道,“请进!”
暝曦身子一僵,望着那张含笑的脸,心里却‘咯噔’一响。他浅浅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脸上却是疏离的浅笑。“你醒啦,我让人准备饭菜。”
望着他疏离淡漠的眼,璃珈心里一阵刺痛,却极力的压制下去,含笑揉着自己的肚子,“好啊,真饿呀!我要………………”
“嗯。”暝曦微微讶然,依旧只淡淡的点点头。
“诶等一下!”在他转身离开时,璃珈却突然叫住他,向前疾走两步,笑眯眯的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璃珈,琉璃的璃,瑜珈的珈,你呢?”
望着那熟悉的笑,暝曦心里一动,却硬是瞥过头忽略掉她伸出了的手,还有手臂上那条不甚明显的伤痕。“暝曦。”说完逃一样的急速离开。
璃珈神色一暗,恹恹的收回手,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漫上了水渍。“璃珈,没关系的,至少他还在身边不是吗!相信自己,你一定能成功的,一定可以!”她默默的为自己打气。
桌上的菜很丰盛,可望着那一碟碟精致的菜肴她突然觉得是在自虐,肚子是饿极了,可嘴里根本没半点胃口,还要装出一副大快朵颐的样子。
屋里的气氛很诡异,她独自吃着饭,而暝曦却坐在窗户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暝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啊?”璃珈终是忍不住打破了这怪异的沉默。
暝曦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淡色道,“我从海洛国拿回契约,收到君隐的消息,让我顺便来看看冰源国的契约是否到拿到了,结果遇见了你。”
“哦,这样啊。”璃珈夹起一根青菜,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契约是拿到了,可当时蝶姐姐为了让我脱身自己去引开追兵,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暝曦皱了皱眉,“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璃珈放下筷子,哀伤忧虑的望着他俊美的侧面,心里又不自觉的一恸,“当时我和蝶姐姐已经拿到了契约,准备趁公主大婚时,随贺喜的宾客一起混出来。当天晚上我陪着凌瑶试嫁衣,送了她一块古玉做贺礼,她便将自制的香囊送给我。当时高兴,也没多想就随手带在身上了。可谁知道,就在我们溜出宫后,她却暗自派人追杀我们,就是凭着那香囊独特的香味,不仅想夺回契约,还想置我于死地。”
“如此说来,一切都是公主所为?”
“嗯。”璃珈点点头,眸子里一片黯然,“岑王当时并不知道,可蝶姐姐答应过他为……”璃珈忽然一顿,不能让他知道离魂之术的事,不可以。“如果蝶姐姐被抓住了,我怕……我们待会儿就去打探消息好不好?”
暝曦沉思了片刻想要拒绝,既然契约已经拿到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往睥天塔。可是一看到那双满是期盼、担忧的眼睛,他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璃珈欢喜的笑起来,眉宇间的郁色一扫而光,“太好了,有你在肯定没问题的。”
望着她的脸,暝曦有微微失神,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天前,幽静的竹屋,飞旋的瀑布,艳潋的红莲,还有耳畔清澈动人的笑声。浓郁的苦涩浮上心头,一切都过去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忘记一切无牵无挂的黯了,而她,也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阿璃了。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人事,太多的时光,还有他对另一个女子的爱欠与承诺。
阿璃,对不起……
当夜,冰源国王宫。
九重宫阙,金銮殿。一玄衣男子端坐在案几前,身旁端立着几个宦官宫女。那人从书桌上拿过一本奏折,自顾开始看了起来。身边那个为首的宦官接过底下端上来的茶盏,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在茶水里搅了搅,然后将茶壶里的倒了一些到一只空杯子里,自己喝了一口,隔了片刻方才把茶盏轻轻地放在帝王的左手边。
烛火将殿内照的通明,岑王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氤氲的水汽将冷峻的眉目浸的柔和几分,刀劈斧削般的轮廓,一双眼凌冽逼人。他坐在那里,一本一本地翻看奏折,有时候会提笔批注,有时候只是匆匆扫一眼便合上放在一边。
殿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便见一个小宦官轻手轻脚的走进来,附在那为首的宦官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恭恭敬敬的退下。
只听那个为首的宦官尖细着嗓音道:“皇上,公主殿下带到!”
凌振执笔的手一顿,沉声道,“宣。”
“宣公主殿下!”
“宣公主殿下!”
尖细的声音响起,只见那人大手一挥,“退下!”顿时屋里宦官宫女即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凌瑶缓缓的走进了,一袭白衣,依旧未挽的发,娉娉袅袅如一株盛放的雪莲。
“哥哥。”依旧清寒空灵的声音,却带上特有的柔婉,冰雪般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和笑意。
凌振不答,手里的奏折合上,只目光沉沉我望着她。
“这么晚了,哥哥唤瑶儿何事?”凌瑶也不惧,唇边绽开一抹灿然的笑容,优雅的走过去。
“砰!”桌上的茶杯被猛地摔下来,凌瑶一惊,快速向旁边一闪,可飞溅的浅褐色茶水仍有几滴沾上了裙裾。“哥哥怎么了?”
凌振冷哼一声,望着那惊惶诧异的少女,眸子里是压抑隐忍的愤怒。“为什么!”一字一句,冰冷似铁。
凌瑶秀美微蹙,疑惑的望着他寒鸷幽深的眼,心里一阵不由自主的颤栗,“哥哥说什么啊,瑶儿不明白?”
“凌瑶!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愤怒的声音响起,只见凌振五指一抓,一抹艳红的影子便从帘幕后被摔了出来,正好落在凌瑶脚边。
“啊!”凌瑶一惊,猛地朝后退去,而那袭红影却随着凌振的动作翻过身,赫然入目的竟然是一张同少女一模一样的面孔。身上穿的还是她昨夜的嫁衣,而那双眼却惊恐的凸出来。
凌瑶一时僵住,惶恐的望着那步步逼近的人。
一只手忽然箍住她的咽喉,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五官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哥……咳咳……”呼吸越来越急促,凌瑶却无半点反抗,就那样倔强的盯着他,“因为,我、讨厌他,讨厌他!”
“凌瑶!”
“砰!”
随着一声怒喝,她整个人已经被摔出几丈,白衣胜雪,在空中划出一抹优美的弧线。
“噗……”鲜血染红了衣裙,她随手一抹,眼角眉梢已尽是凄然之色,“哥哥,在你心中,瑶儿的命真的就不如他吗?他可以为你舍命,我也可以!为什么你心里只有他,永远只有他一个!为什么?”
凌振梦的一怔,那冷俊冰寒的脸似乎破出了一道裂痕,“你走吧!”
“不!”凌瑶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我告诉你,她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救得了他了,陪着你的人只有我,只可以是我!”
“来人,送公主回宫!”
殿外已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然而却忽然有一个宦官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惊慌的跪倒地上,“禀、禀王上,有人擅闯天牢!”
“走!”还不能那宦官说完,凌振身形一闪,赫然已经出了殿外。留下那宦官匍匐在地。余光瞥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已匆匆追了出去。
“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