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喂,你没事吧?”
“喂……”
“死不了!”
“哼!凶什么凶!好心没好报!”
璃珈拧着浸湿的衣服,没好气的瞪着身边的男子,心中却满是死里逃生的欣喜,于是连那总是冷冰冰的语气也似乎没那么讨厌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极目眺望,那是一片幽蓝的湖面,此时,他们已经在岸上的一片沙滩之上了。
夕阳的余晖映红了整片天空,遥遥望去,那水天相接的地方似乎已变成了浅浅的一线,将天地缝合在一起。
看着身旁躺在沙滩上的男子,绝美的容颜映在夕阳的余晖里,为苍白的脸染上了一抹嫣红,薄削的唇角微抿着,没有丝毫血色。这时的她似乎才觉察到,那个才一日不见的人,似乎比记忆中瘦了许多。
“黯,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已经放弃将衣服拧干的念头了,璃珈慢慢凑到黯身边,心想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再怎么也得表现的大方一些吧,于是也就不打算计较他的冷漠与无礼了。
“不知道!”黯简短的答道。
“啊!哦……”又受到了打击,璃珈恹恹的拽着脑袋。“那我们怎么办?天都要黑了,不会要在这儿过一夜吧!”
黯费力地从沙滩上坐起来,“不是我们,是你自己。”
“为什么?”璃珈想伸手帮他一把,却被他轻巧地避开了。不由得有些尴尬,假装扶了扶散落的发丝。
没有理会女孩,黯默默调理了内息,拄着剑朝湖面走去。
“喂喂等一下!”璃珈拉住黯的衣袖,委屈的望着他,“别把我一个人仍在这儿好不好?求你了!”
黯皱了皱眉,有些厌恶的甩开女子的手,“我已经救了你一命,不要太贪!”此时他已经开始后悔救她了,早知道人类如此贪婪,自己竟因为她耽误了行程,心里不禁有些懊恼。
当足尖接触海水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他震开,殷红的血霎时溢出嘴角,将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衬得更加苍白了。
“怎么了?”璃珈扶住被震退的男子,似乎忘了之前的不快。还好,这一次他没有推开自己,不由得在心里暗自高兴了一阵。
扶着黯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璃珈将怀里的手帕递给对面的男子,“喏,你流血了!”
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女子手中的锦帕,看着那带着几分不安的脸立刻笑靥如花,黯轻轻的避开了女孩的视线。
“嘻嘻,就是这样嘛,干嘛总以为别人会害你!”看着眼里再不是每时每刻防备的神色,璃珈没来由的一阵高兴。“刚刚怎么了?”
“水路被封死了,过不去。”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那绝美的容颜上似乎有一闪而逝的茫然。这条水路既然已被封住,看来将军已经进去了吧。那么,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只要赶回王宫便可。“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那个叫茉鸢的女子,又是谁?”来这儿之后的每个夜晚,那个名字都会在脑海里响起,可是即使再怎么努力去回想,也没有任何头绪。他讨厌那种感觉,讨厌那种被自己的思想迷惑玩弄的感觉。
“哦,这样啊。”璃珈脸上带着几分惋惜,可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既然水路被封住了,他就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吧。不过面子上,还是不能太明显了。“那现在怎么办?天都快黑了,要不我们还是去岸上看看吧,兴许能找到办法呢!”望着逐渐黑下去的天,璃珈建议道。
黯没有回答,似乎在思考璃珈的话。
“走吧!”
站在一旁的女子猛地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她想说“你不板着脸的样子其实好看多了!”眼前的男子,绝对可以用倾国倾城,举世无双来形容,初见他的那一眼自己便被那样的容颜震慑了,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每一次与他相处,就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就像几生几世前他们就早已熟稔了。然而,那种感觉又总是飘忽不定,让她在呆立失神后觉得荒谬茫然。
“恩。”
这里应该是湖的西面,当时为了救璃珈黯顺着最浅的方向游去,自然与瞿墨相岔开了。
夕阳的余晖里,两个模糊的身影投在浅黄色的沙滩上,被斜阳拉出长长的影子。
前方,绵延的黄沙在视线触及的地方忽然断开,一条巨大的沟壑横亘在那里,硬生生的将地面切成了两段。那巨大的裂缝上架起了一座木板桥,陈旧泛黑的木板被绳索束在一起,在风中摇荡的吱吱作响。
璃珈向前踏了一步,伸出头,却猛地收回了身子,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她只浅浅的忘了一眼,就被那深不见底的绝渊给震慑住了。深不见底的绝渊之下,冒出浓重冰冷的雾气,让人心底一阵发凉。
“好像没有路了耶,我们要从这桥上过去?”
“恩。”黯依旧没什么情绪的答道。
“呃……你看这座吊桥都旧成这样了,估计几百年没有人走过了吧,你就不怕它突然断开啊?”璃珈想要恐吓对方,她的确对这桥不怎么放心,不说那绝渊到底有多深,单说这桥的残破程度,她也绝对没信心站上去。
黯稍微停息了片刻,伸出手探了探绳索,那原本摇摇晃晃的桥身立即静止不动了,于是便径自走上去。
“喂,等等!”璃珈扯住对方的衣袖,“看,那里有一块牌子呢!”
原来,吊桥的不远处竖立了一块木板,应该是经历了不少风雨,原本光洁的面上已被腐蚀的坑坑洼洼,板身也仅剩了三分之二。还好,木板上的字迹还算清晰,似乎是甲骨文一类的文字。
璃珈有些懊恼,自从来到这里后文字便成了她最大的难题,那些繁复奇怪但又似曾相识的文字,似乎自己就从来没弄懂过。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黯说道,“那个,我不怎么认识上面的字,呵呵!”
“怎么,写的什么啊?”即使看不懂,璃珈还是伸着脖子好奇的研究着。
“往生桥。”幽幽的念出这几个字,黯觉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不由得唇齿发凉。
璃珈托着脑袋,一脸不解的样子,“怎么叫往生桥呢?往生桥不是应该死后才去的地方吗?”突然,她惊叫地从地上蹦起来。“啊!难道,难道,我们已经死了?”
“呜呜呜……你不是救了我吗?我们明明都在岸上了,怎么会死了呢?我还不想死啊!祁瑾,雪卿姐姐,爷爷……”
“你还没死!”黯揉揉眉心,不耐烦的打断女子。“这里是诛魔团遗民的地方,我们都没死。”
璃珈抹了抹眼角,泪眼朦胧的望着眼前面色平静的人,“真的?”
“恩。”
“那我们要过去吗?”
“恩。”
“可是它看起来很旧了诶,要是走到一半从中间断开了怎么办?那我们就真要去往生桥报道了呢!”
“不会!”
“如果呢?”
“……”
当他们终于走完那条长长的吊桥后,璃珈紧握的拳头才慢慢松开。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一个溺水后极度缺氧的人。此时,双脚踏上了坚实土地,才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看看身边的人,依旧一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由得故意挺直了腰板,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狼狈。
斜阳已经西沉,那原本微弱的光在踏过吊桥之后倏地消失不见了,短短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坠入了漆黑之中,连那上一刻还停在身边的人,也仿佛忽然消失不见了。
“黯,你在哪儿!”璃珈伸出手,惊慌地四处摸索,连声音都带着恐。
“黯?”
“这里。”
当触到那冰凉却熟悉的手掌时,女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呵呵,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呢!”
心里似乎一阵暖流趟过,原来这就是被需要被牵挂的感觉吗?他不知道,可正是女孩的惊慌与担忧,使得他心里一阵温暖。他轻轻回握着女孩柔软温暖的手掌,“小心,这里有些古怪。”
“恩!”只是这轻轻的一握,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嗤啦……一阵轻响过后,幽暗中忽然亮起了一团莹蓝的柔光,那光亮仿佛有魔力一般,竟然飘在半空缓缓地朝前移动着。握着的手忽然松开,耳边响起黯好听却仍旧淡淡的声音,“走吧。”
“哦!”璃珈在他背后吐吐舌头。
然而,就在她迈出第一步时,身边黢黑的空间瞬间开始扭曲了,一阵阵疾风在耳边呼啸流转,夹杂着浓重的腐败气息,然后,那些刺鼻的风亟不可待的灌进耳朵里,鼻腔里,让人几欲作呕。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与涌进的气息激烈的争斗,它不断的破裂,撞击着身体,然后又从血液里汇集重合……
“哈哈哈哈……往生之境,往生之境,恶魔的奴隶,我要让你永生永世,受尽折磨……”
“永生永世,受尽折磨……”
“永生永世,受尽折磨……”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夹杂着无边的绝望与怨恨的声音,他们刺穿了每一个毛孔,仿若跗骨之蛆一样,前赴后继的钻进身体。
身体在一点点下沉,无边的腥臭夹杂着焦臭铺面而来,涌进四肢百骸。视线里,漫天的红光将天空染成了诡异的暗红,那些大火中的身体不断扭曲尖叫着,雪白的皮肤被火苗一点点舔噬,焦黑的头颅冒出层层的白焰,他们颤抖着,尖叫着,咆哮着,直到火舌将他们吞灭……突然,身体又掉进了另一个空间。那里,原本澄澈莹蓝的海水在瞬间变成赤红,冒出翻滚的血色气泡,无数尸体从水底慢慢浮起来,幽蓝的长发,幽蓝的眼睛,他们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突兀的眼球滴着血,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莹白的脸被海水泡的发涨,大片大片的紫红色斑点出现在脸上,然后整个脸一点点溃烂,流出绛黑色的脓水。俊秀的五官开始扭曲,眼球破裂,鼻梁塌陷,嘴唇向两边张开直至撕裂……每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都从海底浮现出来,死死地盯住她,一点点靠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