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听见枪声？你TM赶紧派人往那个方向去找啊！”
刘东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嘴角轻轻抽搐，转身赔笑的看着在自己正后方坐着的军区司令。
他的脸色可能比自己的还难看，手抓成拳头，双眼铜铃似的瞪大。
“老刘，我记得当时我把那事情跟你们说的时候，你可是拍着胸脯跟我保证，我家人没有一个会出事。”
刘东从助手手上接过毛巾，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一把，坐在司令旁边，赔着笑脸，颤颤的伸手递上一根烟，却被王鸿兵摆手拒绝。
“王司令……今天的事情，是我欠考虑了，我一定当面对令媛说抱歉。”
司令没有说话，依旧紧张万分，手抓着沙发的扶手，深深的陷了进去。
屋内静默，屋外沸腾。吴副局长把自己的下属挨个骂了过去，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原本好脾气的副局长。
“扣扣……”
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刘东没有看虚掩着的门，大声说：“进来！”
“刘局，司令。”
王鸿兵抬头，想了半天才得出结论，面前的女人是参谋长的第一机要秘书——周晨。
他还没开口，刘东已经站了起来，局促问道：“你是？”
周晨不亢不卑的微笑，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我是代表参谋长来探望司令的，朱参谋长虽然人在外地，对司令相当的关注。”
王鸿兵冷笑一声，轻蔑道：“他关注司令的位子才对……你的任务完成了，走吧。”
“不忙，公事之后还有私事，刘局，我刚才听别人说，你们找不到远楠的定位。”
周晨藏在背后的手上握着手机，上面有许然发来的信息：他听见枪声，已经上山了。
想想也对，要指望这帮酒肉之徒救出一个人，听都听不过去。
刘东一撇眉毛抬起，左眼珠子跟着一并抬了起来，带着三分戒心问道：“怎么？”
“许然去找她了，我想你们可以定位到许然，借此找到王远楠。其他话我不多说，先走了，再见。”
听许然说过，司令并不喜欢自己。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她也不会把这个说出来。
果然，司令的脸炸一下红了个通透，并不瞪着她，而是一直盯着地板，似乎想把地板看出一个洞来。
“对……对……许参谋……”
刘东想了好久，终于得出结论，急急的起身跑到监控室。
正好碰上方成儒冲上楼梯，往吴副局长的办公室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如此担心一个人的安危，而这个人，跟自己还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今夜的市公安局，注定灯火通明，不能寐。
荒山已经完全黑暗，因为没有路灯，加上参天的古木，更有一种萧索的感觉，而许然拥有的，只有一把手电。
把王远楠紧紧抱在怀里，不顾地上泥泞坐了下去，可她还是渐渐失去意识，眼睛原本还强撑着睁开，到最后，也只能闭上。
他的脑袋也是空白一片，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手脚冰冷。看她的眼睛渐渐闭上，顿时浑身炸开似的，失控的大喊：“别睡，别睡……”
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感觉王远楠的唇瓣已经冰冷，他只能用力吮吸，希望唤起她的神志。
“咳咳……咳……”
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忽然来了一些力气，挣扎着推开他。
“别动……我好……痛……”
许然激动的连连点头：“好……我不动，你别睡过去……”
手机完全没有信号，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救援。如若不能，今晚岂不是要在山上度过。
以他的脑袋，基本已经猜到王远楠为什么会流血不止。
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几拳头——自己怎么会忽略这些事情，完全没发现她身体的变化。
“找到了，是在祁山上，目标没有移动，一直定在一个位置。”
通讯员转身，把最新情况报告给刘东，他表面上神色淡淡，心里早就翻腾到不行，转过身握了握拳，小声说道：“漂亮！”
咳嗽两声，再次转过身去，对自己的秘书板着脸道：“还不打电话给行动队队长。”
小秘书早就熟悉刘东这种两面三刀的行为，完全忽略他的语气，点点头就接通队长的对讲机。
方成儒没有见到吴副局长，被他的秘书劝到楼下，但他不愿离去，于是坐在自己的车里等着情况。
没过多久，就看到几辆便衣警车在大楼下候命，自己连忙起身，启动发动机。
几个人影坐上车之后，飞速发动开走，而他跟在后面。
潜意识里觉得，这几辆车跟王远楠必然有关联。
“就是这附近了，一人两个手电，务必找到。”
行动队队长李卫兵一声大喝，手下的队员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用十二分的精神举着两个手电筒，眼睛扫过每一寸。
“有人吗？”
李卫兵的嗓门着实很大，这一声传的老远都可以听见，其中不乏被打中腿的男人，而另一个男人，亲眼看见王远楠开枪之后，心中一惊，已经远远的下山——他不愿意为了钱把命给搭上。
两个男人对这座山很熟悉，因为这里曾经当过两周的据点，下山对于他来说很是简单，才走了一个多小时，已经从原路下山。
被打中大腿的男人，因为行动不便，只能在原地爬动，听见声音，也不管是谁的，就粗着嗓子大声回复：“这里！这里！”
一个队员看了看黑暗的方向，询问队长：“那边有人，要不要过去？”
“慢着！”
李卫兵心中打鼓，很是犹豫，他原本就认识许然，知道他的声音，就算再沙哑也不是这样，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匪徒，他不清楚对方的人数，这时候过去，削弱了本部的实力……无法可想。
咬咬牙，对队员说：“他不是许参谋，我们先完成自身的任务，其他的等人找到之后再说。”
再往前走，看见前面一道亮光，李卫兵为了保险起见，又喊了一声：“有人吗？”
这次许然也听出来了，这个声音很熟悉，自己之前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里！”
不再犹豫，把手电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楠楠，你听见了吗？有人来了！”
王远楠嘴唇发白，整张脸已经没了颜色，听见他说话，只是微微笑了出来：“许然，你说……我们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
“我情愿不要，要你平安……”
许然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敢移动一分。
他的确很怕，怕王远楠从他指缝中溜走。
几术光打了过来，感觉有人朝这边走来，他一口堵住的气终于松了下来，俯下身再次碰上王远楠的嘴唇。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许然轻轻把王远楠放在担架上，自己起身松了松手脚，已经麻木的不成样子，全身酸痛。
李卫兵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顺便打趣的问：“连这个事情都经历过了，什么时候结婚？”
许然嘴角一弯，没有说话，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包在王远楠身上，巧妙的挡住她衣服上的划口和大腿的血迹。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医院。
满目的白，白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令人作呕的药水味在女人看来似乎有些特别的美丽。
她喜欢这种味道，所以才会在医院工作。
手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想动，却动弹不得。
挣扎着慢慢睁开眼睛，眼前迷蒙一片，使劲眨了几回之后才有所好转。
记忆依旧停留在昨天，自己不是在山上吗？小腹好痛，流了很多血，之后呢……
好像在梦里一样，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整个脑袋“刷”的一下被填满，回味去昨天的种种，胃里一阵翻涌，看了看头顶挂的瓶——葡萄糖，怪不得自己还能醒过来。
微微抬起头往下看：许然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她对昨天下山之后的事情已经毫无印象，只记得许然在她耳边一直鼓励着她，让她有力量支撑下来。
微微一笑，把手一寸一寸的从他掌中抽了出来，抚摸上他的脸庞。
不知道自己是否失去了这个孩子，可是就算失去了，自己还年轻，有大把时间来弥补这次的过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惊动了许然，他微微动了动，王远楠赶紧躺了下去，眼睛闭紧了装睡。
果然是他醒了，看着王远楠，安心的笑了笑，手掌包裹着她的半边脸蛋，柔声道：“楠楠，司令答应了……你的孩子也没有掉……八周……可是我却没有发现，楠楠，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竟然连这些都没有发现……好想找个人把自己打个半死，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泪点都比较低，反正王远楠的眼泪是止不住的“扑扑”往外涌，她使劲闭着眼睛，还是阻挡不了几滴泪从眼角滑落，知道已经装不下去了，只能睁开眼睛。
“许禽兽……”
喉咙口异常干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会这么难听，她不敢往下继续说，只是抓着他的手起身，紧紧抱住他的肩膀狠狠的哭了出来。
许然笑了笑，想起昨晚下山之后的事情。
被众人推去洗澡之后，他一身清爽的往医院赶来。
在病房前，被司令叫住，说要好好跟他谈谈。
到了走廊的最外端，还没站稳，就被他按住肩膀连打三拳，许然没有还手，只是深呼吸一口气。
“司令，我说过，这一辈子只有楠楠一个人……”
王鸿兵竟然反常的对他一笑，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拍拍他的肩膀，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讽刺，变成一个慈祥的长辈：“第一拳，打掉我们往日所有的不开心；第二拳，打你让小楠未婚先孕；第三拳……先预存着，日后想到什么，就当这拳头已经打了。”
许然有些懵，看样子司令像是接受了自己，可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回复王鸿兵。
“司令，我……”
王鸿兵从口袋里掏出暗红色的小本本，郑重其事的交到他的手上：“小楠的下半生幸福……我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手段很多，看你用不用的过来。”
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让步这么多，只是在他们下山的那一刻，看见许然的手和眼神都不离开自家女儿半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