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香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梯,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后,竟然忘了开车锁,直接推着自行车走,刚推一步,就被生生卡住,白香香负气地推开自行车,站在原地终于崩溃,压抑着抽泣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落下,引来路人好奇的目光。
良久,白香香才慢慢平复下来,擦了擦眼泪,甩甩头,扶起地上的自行车,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锁,骑车回家。
白香香把车骑得很慢,凉风从耳边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情依然异常沉重和难过,但是理智慢慢回归,她开始回忆整个调解的场景和细节,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为何老王从最初答应母亲的好好调解到最后甚至有些偏颇白明轩。
每一个细节从白香香的脑海里闪过:白明轩的哭诉装穷,自己和姐姐白婷婷的奋力驳斥,情绪激动,两个画面落差极大。一般的人,尤其是同为老父亲的老王原本是位传统之人,他固然站在了父亲的角度去看待女儿的态度,自然同情白明轩了。
白香香打了个激灵,猛然明白为何会是这个结果了。她郁闷的心似乎终于打开了一点缺口,能喘气了。
她加大脚下的力度,开始飞快地骑车,她知道白婷婷生气了,所以扔下她先行离开。此时白香香想快点回到家,告诉白婷婷她们中了白明轩的圈套,接下来应该一起商量对策。
远远地白香香就听见白婷婷高分贝的声音,声音尖锐刺耳,夹杂着爆发的情绪和愤怒。白香香最为担心的事发生了,她最怕的就是白婷婷和母亲吵架,在她看来,一家人应该团结一致,白明轩离开了,她们就更应该一条心,把家建设好,好让白明轩后悔,这是她一贯的想法。
白香香奋力蹬车,自行车直接冲进了家门,车一停,跨步到客厅,着急地喘着气对白婷婷说道:“姐姐,有话好好说嘛!”
白婷婷转身看到白香香,心中的火窜得更高,她的声音因分贝过高而变调:“什么好好说,修理店没有了,接下来怎么生活?都是你,每次为了你我被他骂,为了你我东奔西跑的,结果还把自己的修理店搭进去。”
“怪你妹妹做什么?主要是你爸没有良心。和你妹妹有什么关系?”徐立清压着声音生气地说道。
“怎么和她没有关系了,要不是她,今天就不会打官司,不打官司就不会被法官提出来把修理店给他。”白婷婷坏情绪爆满,失了理性,歇斯底里地说道。
“你也是的,什么关系?不是说老王是你的老关系吗?不但没有帮我们,反而还帮他!”白婷婷满脸通红,与其说是在说话,还不如说是在嘶吼。
白香香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如刀割,她不明白为何姐姐不懂得一家人应该和睦相处、团结一致,为何有事不好好商量而是互相责怪?
白香香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哀求地看着白婷婷,张了张嘴又闭上,她很想劝白婷婷,但她又害怕姐姐会更生气。她只能慢慢地走到徐立清身边,拉了拉徐立清的手,用眼神示意母亲不要生气。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说什么大学里念过《知识与法律》吗?怎么当时不用上?吹牛,读什么书?”白婷婷的眼睛里冒着火,指着站在徐立清身边的白香香讽刺到。
“你还有完没完?从你妹妹回来说她到现在,像啥样子?做姐姐的,像话吗?”徐立清心疼地看了一眼白香香,对白婷婷沉声说道。
“你就知道护着她,从小你就护着她,不宝贝我。”白婷婷嘶声力竭地说道,满脸委屈。
“你们姐妹都是我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有什么护不护,宝贝不宝贝的?你不要心里有气就把气发在你妹妹身上。她还在读大学就要为家里的事操心,你替她想过吗?”徐立清沉痛地说道。
“她读个大学,全家人都为她累,就她命好!”白婷婷赌气地说道,但气焰小了许多。
白香香感觉跌入了深渊,一直往下沉,她甚至觉得身体失了重心,有种心已离开身体的漂浮感,她寒冷,轻飘,失重,并脑子空白。小小的脸苍白而没有血色,眼睛变得空洞无神,她透过眼前的白婷婷,目空一切。
“先吃饭把!吃好饭好好商量下步怎么办才是真的。”徐立清说完之后就去了厨房间。
白香香赶紧跟上,走了一步转身又讨好地对白婷婷说道:“姐,先吃饭,肚子都饿了,吃饱了再商量。”
“吃饭,吃饭。”白婷婷白了一眼白香香,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但明显暴风雨已过去了。
饭桌上,母女三人各自低头吃饭,谁也不说话。白香香低着头通过余光左右看了看母亲和姐姐,看着她们都板着脸各自吃饭,心情万分沉重,觉得喉咙口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难以下咽。
吃好饭,徐立清对白香香使了个颜色,就匆匆上楼了,白香香领会母亲的意思,紧跟其后上了楼。
到了房间,徐立清轻轻关上了房门,压着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老王怎么说的?”
白香香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徐立清听完之后捋了捋飘在脸上的几根头发:“不应该呀!我和老王共事多年,他挺正义的。不过协议书上确实写着修理店归你爸,估计他也是公事公办,没有办法。”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只是跟白明轩说让他尽快付欠我的6个月生活费和一千元学费。对白明轩这种人只是好好说有用吗?”白香香一脸的狐疑。
“这是程序,他不能一上来就强行执行,总是先调解,调解不行才执行。”徐立清解释道。
“哦,也是,不过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感觉他好像挺偏袒白明轩的。”白香香隐瞒了老王教育她的事,她不想徐立清担心。
“不会的,看一个月后。如果白明轩还是不付钱,老王一定会出面强行执行的。再等等。”徐立清胸有成竹的样子。
白香香看母亲信心满满,不忍心扫她兴,强颜欢笑道:“恩,妈,这事你就别担心了,交给我好了。就是姐这边真的很对不起她,打官司还牵扯到她的修理店了。”
“这和你没有关系,协议书上这么写的,还给他是迟早的事,只是一般的父母都是为孩子考虑的,就他只考虑自己。”徐立清无奈地说道
母女两个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便下楼,看到楼下空无一人,估计白婷婷去了修理店,徐立清就去了地里,留下白香香一个人坐在院前的石阶上独自满腹心事。
临近四点,徐立清回家帮白香香整理衣物,白香香强颜欢笑跟徐立清告别去学校。
林晓已一个多星期没有收到白香香的信了,觉得心神不宁,不知道白香香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这边功课又忙得不得了。开春了,很多课程会涉及到野外实践学习。林晓的眉头越蹙越紧,脸色越来越沉重。
周日下午,林晓觉得时间过得尤其缓慢,缓慢的有种窒息感。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和不安,想着等会儿早点出发,直接去博雅体院找白香香,然后再回学校。
赶到博雅体院时已是傍晚六点,林晓不知道白香香是否已到校,做事一向谨慎的他先去了陈冬寝室。
林晓敲了敲陈冬寝室的门,开门的是姜志明,看到站在门外的是林晓,不禁诧异:“你怎么来了?”
“陈冬来了吗?”林晓问。
“来了,去洗澡了,你坐在这里等会他,估计他很快就来了,去了差不多一刻钟了。”
说话间,陈冬拖着拖鞋手里拿着脸盆进来了,看到林晓十分惊讶:“林晓?你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林晓被问得莫名其妙。
“嗯,那你今晚过来是为了什么?”陈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和平时那个说话不过脑的样子判如两人。
“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收到白香香的回信了,不知道她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赶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晓问。
“出去说吧。”陈冬的声音压得很低,脸色沉重。
“什么事?很严重吗?”林晓见陈冬一脸的凝重,不禁慕名紧张起来。
“你知道香香和她爸爸打官司的事吗?”陈冬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轻轻问道。
“什么?打官司?”林晓的嘴巴都张大了。
“出去再说,万一被人听见不好。”陈冬压低声音轻轻说道,然后快步向前走去,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低头沉默走到树荫边,陈冬才停下脚步,转身对林晓说道:“我也是这个周六晚上在家里听我妈说的,说白香香在和她爸爸打官司。”
“你妈怎么知道的?白香香家和我们离得那么远。打什么官司呀?”林晓一头雾水的样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好事不传,坏事传千里。我妈也是听同事说的,据我妈同事说她的亲戚是白香香家一个地方的,都传开了。难怪香香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叫她出来都不愿意。”陈冬恍然大悟地说道。
“知道是什么事吗?”林晓皱着眉头问。心想:“难怪一直不给我回信,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听说是为了她爸爸不付生活费和学费的事,逼得她妈最后跟人家借钱付的学费。很多人同情她,但也有一部人觉得父女对簿公堂,有违伦理孝道,把白香香说得很难听。”陈冬的脸色阴沉,说得很缓慢,字几乎一个一个吐出来的。他在说这些话时第一次觉得好艰难,心里不断想着措词,怕用词不当激怒林晓,更怕玷污了白香香。
“白香香这么纯洁善良的一个女孩,从来不愿伤害任何一个人,为何老天对她如此不公,要让她有这样不堪的父亲?!”林晓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是呀!真替她担心。”陈冬其实很想说:“真的好心疼她。”但陈冬知道林晓现在对他非常敏感,所以变得很小心。
“陈冬,快六点三刻了,想必白香香已经到校了,我去找她。万一今晚我不回去就睡你寝室了。”说完,不等陈冬回答,林晓就朝白香香寝室楼疾步走去。
林晓叫寝室阿姨传呼了白香香,白香香灰头土脸地拖着拖鞋慢腾腾走出来,看到站在寝室楼门口的林晓,惊呆了:“林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