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阿姨的不断叫喊,使得白香香不得不起床出去。刚走到门口,陈冬就大声嚷嚷:“香香,怎么回事,窗口叫你都不出来,你在干什么?你看看,还穿着体操服,快去换掉,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
“不去,我累死了,吃不下,你们去吃吧!”白香香耷拉着脑袋,声音轻的像蚊子叫,她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体院附近,我们等你,快去洗澡换衣服,洗了澡就会好很多。”陈冬劝说。
“可我真的吃不下,我只想睡觉。”白香香皱眉。
“今天开学第一天,我们一起去吃饭,算是庆祝。你先去洗澡,我们在这里等你!站在旁边的吴斌杰也开口。
“好吧!”白香香觉得站在寝室楼门口和两位男生争执定会引来好多好奇的目光,还是答应的好。
半小时后,白香香洗完澡,换了一身白色连衣裙,跟在陈冬他们后面去了体院附近的小餐馆。
餐桌上,陈冬最活跃,他看着一言不发的白香香打趣:“香香,大学生了变漂亮了。”
“什么叫变漂亮了,难道我以前不漂亮吗?”白香香撑着下巴,白了一眼陈冬说道。
“就是,不会说话,罚酒”吴斌杰帮腔。
“喂,小子,不要这样好哇,一会功夫就兄弟不认了?”陈冬冲着吴斌杰故作生气样。
“香香,林晓前面来我家找过我,他问起你,也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学?”陈冬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气氛立马尴尬起来。
白香香的心瞬间狂跳,脸上的笑容在嘴角凝固,她的身体僵硬,保持着一个姿势。
良久才缓慢地说道:“不要告诉他有关我的一切事,包括我所在的系和班级。”
“好吧!”陈冬和吴斌杰互相对视了一眼,顿了一会回答道。
“陈冬,吴斌杰,你们慢慢吃吧,我实在累的不行了,我想先回去睡觉了。”白香香起身告别。
“我们也好了,一起走吧。”陈冬喊服务员买单。
白香香低着头,一个人向前走,不管陈冬在后面喊。此时的她身心疲惫,一听到林晓的名字整个人都乱了。她不明白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不去想有关林晓的事,而现在因陈冬提到林晓的名字她的努力瞬间就全功尽气,她讨厌透了自己。
徐立清自白香香去上了大学之后,更加感觉孤独没个说话的人。虽然和白婷婷一家三口一直住在一起,有时也挺热闹的,但白婷婷从小就不会和徐立清说些贴心话,娘俩不知是性格不合还是生肖对冲,总觉得中间隔着点什么。好在孙子杨海涛是个小人精,经常会说些暖人心的话语,让徐立清孤寂的心灵得到些许安慰。
和白明轩离婚之后,徐立清的心情一直处于低落消沉之中,她不明白一辈子勤勤恳恳,全心全意为这个家付出,到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周围丈夫是教师、妻子是农村人的有好几家,而她好歹是读过书做村干部的人,比起那些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高出几个层次,为何她们没遭到老公的抛弃和背叛,她却遭遇这样丢人的事?徐立清百思不得其解,整日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白天因为忙于农活和带领孙子杨海涛,注意力被分撒,身体的劳累麻木着神经,可以暂时地忘却心灵的苦痛。
但每当夜幕降临,白婷婷她们都回房睡觉,所有的声音都退去,徐立清一个人躺在床上,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时徐立清的思想开始异常的活跃,她思绪万千,又被卷入那个无厘头的思绪洪流中而久久不能入睡。
徐立清越想头越痛,理不清剪还乱,抽刀断水水更流,一整夜就在胡思乱想和半梦半醒中度过。
清晨,天天蒙蒙亮,她就起床烧早饭。
徐立清刚在灶头烧早饭烧到一半,就听见有人敲门,门外是新上任的队长太太李春燕的声音:“徐娘娘开门。”
“来了,来了,别急。”徐立清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站着门口一脸春风得意的李春燕今年三十出头,长得山清水秀。自丈夫做了村里的队长之后,显得更加趾高气昂,甚至很多时候颐指气使。只是面对老干部徐立清,她多少买点面子,因为徐立清虽不在其位,但威信依旧在。
“什么事呀,一大早的。”徐立清问。
“分地的事呀!搞得我们夫妻俩愁死了。”李春燕一张姣好的脸立马像被揉旧了的卫生纸,挤在一堆。
“哦,怎么了?”徐立清本能地问。
“娘娘(上海郊县叫普通长辈的称呼),这几天,我们家那位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想着这么多地怎么分配下去?我看了也是心疼,也不知怎么才能帮到他?干着急。想着当年您做干部时,可是一呼百应,人人敬畏,分配下去的事没人敢说不的。”李春燕又是诉苦又是拍马屁。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做干部都是这样的,干活顶在前头,好事最后一个,被群众误会骂几句都是常有的事。”说起往事,徐立清不禁带有自豪感。
“是呀,娘娘。做干部不容易呀!不过娘娘您做干部时还好些,至少那个时候大家都安心在农村干活。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很多年轻人都不愿下地干活,觉得干农活又累又脏还赚不了多少钱,都纷纷到外面去打工。这么多地怎么办?”李春燕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巴巴,令人同情。
“这倒是的,现在干部越来越难做了,愿意干农活的年轻人确实不多了。现在村里留下的大都是老人和孩子,”徐立清看着眼前一脸愁苦的李春燕,深表同情。
李春燕见徐立清已被自己的苦肉计感动,眼珠打圆,话题一转:“娘娘,我们家那位实在没撤了,所以叫我过来跟您商量商量,您这边能不能带个头多拿点地?这么多地,总得分配下去不是?”
“我现在只是位退休了的老人,带什么头?”徐立清苦笑。
“娘娘,这您可谦虚了,您现在虽不在干部位子上,但您在我们心里可还是干部,您的一言一行对村里人可有影响了!”李春燕的嘴巴像抹了蜜。
徐立清嘿嘿笑着,不言语。
李春燕见机接着说:“娘娘,你们家老白走了后,你们家经济状况肯定大不如前,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一双女儿想想是吧?您多拿些地也好多些收入是吧?再说你们家香香考上大学了,这可是多么光荣的事,她是我们村里第一位女大学生,您总不能让她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吧?”
“是呀,我们家香香也真的不容易,从高二开始为了考大学几乎不能回家,现在考上大学了,我又为了节约钱让她一个月回家一次,真是苦了这孩子。”徐立清紧皱眉头,心里泛起自责和心疼。
李春燕乘热打铁:“娘娘,您看,如果按人头分地,你们家只有婷婷夫妻俩有地,加上一亩半自留地也就只有4亩半地,如果再加两个人头的地,就多三亩地,但收入可增加不少。”
“这好是好!可是这么多地,谁来种呢?”徐立清被完全打动了,这个诱惑力太大。但徐立清毕竟还要考虑到现实状况:白香香去读大学了;杨正阳在市区工作,每天回家已是很晚;白婷婷一个人开着修理店,还有一位刚上幼儿园的儿子要接送。家里的劳动力就剩她一人,而她五十出头了,体力已远不及当年,这么多田,她一个人能应付过来吗?
“娘娘,我帮您算一笔账,一亩地一年交200元税,一年三季粮食,或种油菜或种棉花,一亩地能赚2000左右,去掉税收和农药钱,最起码一亩地能赚1000左右,去掉一亩半自留地不交税,这样算下来你一年能赚六千多。”李春燕说得眉飞色舞,唾沫四射。
“我倒是没问题!可是,你看我们家,除了我一个劳动力,其他的都有事,我怕到时忙不过来,叫他们帮忙出力时会有意见。”徐立清皱眉,犹豫道。
实在不行叫村里的其他人互相帮忙,大不了让我们家那位出面叫村里的几位年轻人过来一起帮忙。”李春燕见徐立清答应,眉开眼笑地说并承诺。
“好吧!那就拿吧!”徐立清咬咬牙说道,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哎吆,娘娘,您真不愧是老干部,您这一答应,我们家那位做人思想工作时可有实例了:说人家可以不拿的都拿了,他们本因拿地的哪有不拿的道理?谢谢,谢谢娘娘。那我走了,不打扰您做早饭了。”李春燕见事情搞定,喜滋滋地走了。
徐立清看着李春燕一摇三摆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关门。转身走向灶头准备继续烧饭,却撞上到白婷婷一脸不满的目光。
“妈,你怎么回事?你要田也不跟我们商量?妹妹出去读大学了,户口已迁走,你做了一辈子干部也可以不分田。就我和杨正阳两个人有田,加上自留地,一家人完全够了,你要这么多田做什么?谁帮你做?”白婷婷显然听到了李春燕和徐立清的对话,埋怨道。
“唉,妈也是想多干点田活好有收入呀!你妹妹在读大学,四年大学,光学费就要一万多,我哪来这么钱,去抢呀!总要想办法赚钱呀!”徐立清无奈地解释。
“你不想想你今年几岁了?你以为你还年轻吗?到时还不是苦了我?妹妹又不在家,不可能指望她帮忙;杨正阳回家晚,连个休息日都没有,到时还不是就我和你做?”白婷婷虽从小生活在农村,但是她和好多爱美的年轻人一样,不愿做又苦又累又脏的农活。她对母亲自作主张要下这么多农田十分不满。
“妈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农村人不干农活干什么?再说了我倒不相信我干不好农活。”徐立清自己给自己打气道,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像当年那样干农活,但为了两个女儿,她也得咬紧牙关这么说。
“妈,到时你叫村里人帮忙好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去田里干活的。修理店不要开了?”白婷婷不想和母亲作过多的争论,但又实在不喜欢干农活,所以扔下这话算是这场争论的结束语。白婷婷说完就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徐立清定定地看着白婷婷的背影神情落寞,她想:白香香会不会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