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香自答应林晓周六去他家之后,情绪一直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心情美好到极点。她觉得从小到大最幸福最快乐的事无非就是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同时,心仪的男生跟自己表明心意。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上午,白香香感觉仿若隔世的遥远及漫长。
十点多一点,正是两节课的下课时分,白香香表面淡定,实际内心排山倒海般翻滚,她等待着激动人心的一刻到来。
胡思乱想间,林晓大步流星地从教室外走来,走到教室讲台靠近白香香的一侧止步,看着白香香喊:香香,走了。
所有的人都转身注目白香香,白香香通红着脸,不胜娇羞地微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在林晓的身后,走出了教室。
身后是同学们的一片欢呼和嘲笑声。
这个场景让白香香自然想起泰戈尔诗集里的一段话:“我坐在草地上凝望天空,梦想着你来临时候那忽然炫耀的豪华——万彩交辉,车辇上金旗飞扬,在道旁众目睽睽之下,你从车座下降,把我从尘埃中扶起坐在你的傍边,这褴褛的丐女,含羞带喜,像蔓藤在暑风中颤摇。”
白香香坐在林晓自行车的后座,笑意盈盈地抿嘴不语,有点像小媳妇见公婆似的紧张和雀跃交织着。林晓则一脸的威风堂堂,像战场上凯旋而归的英雄。
“香香,我们先去菜场买点菜,你爱吃什么菜?”林晓像位大人。
“我爱吃蔬菜。”白香香轻声回答,喜悦和尴尬同时充斥着她小小的心脏。
“好,那就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蔬菜。”林晓答道,一边转弯往菜场方向骑去。
到了菜场附近,林晓一边熟练地停车,一边说:“香香,走吧,去里面看看有什么你爱吃的蔬菜。”
“恩。”白香香乖巧的像位听话的小学生。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菜场,白香香感觉怎么像提前进入到过日子的阶段,这种感觉即美好又甜蜜,白香香的眼前不禁浮现出和林晓以后一起买菜的场景。
“香香,你爱吃什么?九芽菜喜欢吗?”林晓回头问。
白香香正遐想中,被林晓的声音吓了一跳,心不在焉地回答:“恩,喜欢,就这个吧。”
“再看看,还喜欢什么?”林晓热情地说道。
“不看了,都差不多的。”白香香总觉得两人在菜场里逛来逛去很不好意思,周围投来的目光中似乎充满了疑问和嘲笑。
“好的,那我们回去了,反正我妈早上已经买过菜了。”林晓转身。
菜场到林晓家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林晓的家是自己造的小楼房,夹在中间,两侧都是邻居。
有邻居站在门口边张望,白香香的心忐忑起来,脸颊红的发烫,她紧跟在林晓的后面,心似乎跳到了嗓子口。
终于到了林晓的家,刚跨进门口,餐桌上正在吃饭的人全转身看向白香香,林晓的母亲王洁心站起来说:快来吃饭,来来,坐这边。
白香香自幼嘴巴勤快,甜甜地叫了声“阿姨好!”接着依次叫了林晓的父亲和姐姐及姐夫。
林晓的姐夫周向东站起来:“来,你们俩坐这边。”自己坐到了妻子林璇身边。
白香香第一次和林晓坐在一个长凳上,感觉浑身不自在,紧张和羞涩让她难以下咽。
周向东性格活跃,一个劲地叫林晓给白香香夹菜,白香香看着自己碗里堆得像小丘一样高的菜,紧张的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些菜什么时候才能吃得完。
白香香看了看林晓,红着脸,把碗里的一半菜夹给了林晓:“你吃。”
林晓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白香香,也有些尴尬,笑着说:“好的。”
好不容易把碗里剩下的饭菜吃完,白香香已是满头大汗,粉色真丝上衣的背部已有汗渍印出来。
还是周向东灵活,一眼看出白香香的尴尬和如坐针毡的紧张,于是对林晓说:“你们吃好了先上楼吧!”
林晓即刻呼应:“好的。那我们先撤了。”
“阿姨叔叔哥哥姐姐慢吃。”白香香一边站起来一边礼貌地说。
林晓的卧室里,只有林晓和白香香。白香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在窗前,看着走廊外的风景,转而气氛又浓缩起来。
“香香,坐。”林晓走上前,站在白香香左侧,白香香心一颤,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情意,又似乎夹杂着丝丝的尴尬和紧张。
“恩。”白香香转身坐在林晓的书桌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林晓的卧室,林晓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就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椅子。书桌上堆放了一些零碎的参考资料。
白香香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黑色硬皮本子翻了一下,以缓解尴尬的气氛,不想映入眼帘的文字让白香香的心跳急剧加速:那是一本日记本,里面写的全是和她有关的文字。
“哦,这个,就别看了。”林晓的脸红了一下,过来抢白香香手中的本子。
“反正是写我的,给我看嘛!”白香香一改平时的顺从,转身躲过林晓的抢夺。
“今天不行,下次有机会给你看。”林晓不依不饶,靠近白香香,准备再一次动手抢。
“小气。”白香香嘟着嘴娇嗔。
“好好好,你看,你看。”林晓怕白香香不高兴,心一软就答应了。
“不了,下次你拿给我看吧。”白香香让步,不想林晓勉强。
“你说的?不许不高兴!”林晓看着白香香微笑着说,并以速雷不及掩耳之速度从白香香手里抢走了日记本。
“啊!你个坏蛋,算计我!”白香香猛然醒悟,发现上当后站起来顺手想打林晓。
林晓不但没有躲,反而把身体凑上来,嬉皮笑脸地说:“你打,让你打。”
“你怎么这样的?!”白香香一时适应不了林晓学校和家里的两重天。习惯了林晓平时在学校里威严的一面,偶尔温柔也是一本正经的那种,但此时的林晓完全是陌生的,全新的另一面。
“我怎么了?”林晓的笑意更深,把身体凑的更近,白香香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甚至能闻到林晓身上微微散发的汗味。
“你……”白香香颓然地垂下手,坐下,感觉有一刹那的昏眩。她的身体微颤,全身酥软无力。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等会儿我送你去车站。”林晓看着满脸通红微低着头的白香香说道。
“哦,好呀。”白香香抬头,嘴里答应着,心里觉得奇怪,这么热的天怎么大中午的就急着送她回去?
林晓其实并不像白香香表面看到的那样随意自然,面对白香香,他总有种莫名的紧张和无形的压力,尤其在这样衣着单薄的夏天,白香香若隐若现的体形呈现在他眼前,很多时候他需要很强的控制才能在她面前装的若无其事。
就像刚才,当两人的身体靠近,呼吸可闻的档口,林晓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全身像被电流击过的绵软无力,以及情不自禁想拥抱她的冲动。林晓害怕白香香再继续待下去他有会心猿意马。
于是提出了送她回去的建议,话一出口,才觉得好唐突,因为接近下午两点的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不管怎样这个时候提出送她回家总是不合适,但话如弦上的箭,出去了就收不回,只能硬着头皮送白香香回去。
一路上,林晓和白香香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思。
车站,白香香坐在靠窗的位子,对着林晓挥手。林晓站在原地一路目送载着白香香的车,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才垂头丧气地推着自行车回家。
收到大学通知书的喜悦以及林晓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邀请她去他家做客的甜蜜充斥着白香香的心和神经,她不去细想林晓为何急着送她回家的原由,而是遐想着回家后跟母亲分享考上大学的开心场面。
白香香洁白如玉的皮肤在太阳的折射下显得更白皙如瓷,并闪着翼翼光泽。此时的白香香春风得意,脚步轻松,觉得即使最讨厌的毒太阳也显得调皮可爱。
白香香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路蹦跳着,哼着歌曲,一只手里还摇晃着书包。
“香香,回来了,这么开心呀?是不是考上大学了?”邻居王婆说道。
“是的,婆婆。我回家告诉妈去,对了婆婆,我妈在家吗?”白香香眉开眼笑地问。
“哦,应该在家,你赶紧回去看看吧!”王婆言语闪烁,欲言又止,然后疾步离开。
怎么了?白香香看着王婆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王婆可是从小挺疼她的,应该替她高兴才是呀!难道家里有事?想到这里,白香香三步并作二步快速往家走去。
客厅里母亲和姐姐都在,但一脸的沉重。
“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白香香的脸僵住,手里的书包掉到了地上。
“你爸刚才从外地回来了,中午来过了,说一年期限已到,逼我离婚,还跟我们大吵了一顿。”母亲颓然地抬起空洞的眼睛说道。
“什么?爸回来了?”白香香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忘了自己要告诉母亲喜讯。
“是的,刚才还在家里砸东西,把海涛吓得哇哇直哭,你姐夫抱他回娘家了。”白婷婷补充道。
“这……”白香香呆若木鸡,脑子空白,说不出话。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现在才下午四点多,今天放学提前了。”徐立清问道。
“哦,妈,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被上海博雅体院艺术体操专业提前录取了,喏,这是录取通知书。”白香香这才想起这事,边说边从书包里翻出通知书递给母亲。
徐立清接过通知书,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眼眶潮红,激动地说:“香香真是争气,妈其实心里一直挺担心的,怕你受家庭的影响分散了注意力,没想到你还是如愿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妈,给我看看。”白婷婷凑上来。
“姐,我拿给你。”白香香讨好地从母亲手里拿过通知书递给白婷婷。不知为何,白香香心里泛起对姐姐的愧疚,她觉得自己要上大学了,而姐姐才读到初一,差距太大。
“我们家终于出大学生了。”白婷婷拿着通知书,喃喃地说道。
“是呀,我爱读书,就因为小时候家里穷,你外婆没让我读,你以后在大学里一定要好好读书,帮妈圆了大学梦。”
徐立清和白婷婷因为白香香带回的喜讯而变得开心起来,娘仨边烧晚饭边聊天,其乐融融。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谁也不提那个令人痛苦的话题,只憧憬着白香香未来的大学生活。
傍晚,杨正阳带着儿子杨海涛回到了家。
夜里,一家人围着桌子聊了会天,各自回房睡觉。杨海涛赖在徐立清房间又和白香香嬉闹了会儿,直到白婷婷过来强行把他拉走。
正当白香香和徐立清关灯睡觉之时,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拖拉机声音,由远到近,到了后院就停住了,一束刺眼的灯光从窗外射进来。
徐立清和白香香几乎同时坐立起来,黑暗中两个人的身体僵硬,表情凝重而恐惧。
一会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随机踢踏踢踏走上楼梯的声音,白香香立马伸手开了灯,并叫了声“妈。”随之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还没等徐立清开口说话,房门已被打开,白明轩一脸阴笑地站在门口,并朝房内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