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忍着强烈的咽喉肿痛给你写这封信的，你知道我每天若不能与你说些什么，我将无法忍受、而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有什么办法吗？只好借助笔墨了。昨天你的一习话令我惊呀也为你感到不平，你太忠厚、老实，不了解男性的心理。我不断言你的可悲，只觉得你应该分析一下你的H。他可以说正是人生中成家立业的颠峰时期，生理上，心理上、感情上可以说是处在最成熟丰满的状态。虽然岁月在脸上刻下一些皱纹、青春在溜逝，但他决不会放弃对青春年华的珍惜。他现在的地位和工作环境，对年轻女性的反应应该是强烈的，外遇的机会是最多的。宋代大诗人叶绍翁写下“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红杏出墙”成为女子婚外情的专用名词。可男人也有婚外情，这“墙”和“红杏”就发生了变化。你工作繁忙，事业心强，对他观察与了解不够，他会找出千条理由推诿你。你说：他下班的时间常常诞后几个小时，对你的态度变了，脾气也有了，不像以前那样关心你，也不大愿意与你说话，性生活也不如从前，次数少到每月仅有一次。我相信你是诚实、认真的、相信你的话。不能不说这是H轻视你的厌倦感，不能不说他在外面已有结果。但他毕竟与你共同生活了十余年，新欢既有、旧情还在。何况你是强人、十几年你对他的恩惠、你给他带来的儿子、幸福和欢乐，目前他还不忍心造成可能的婚姻危机与家庭的风波，时间还未到成熟期。他甚至不希望辛苦塑造的婚姻与家庭破裂。只能是秘密地投入外遇的浪漫史。我想造成现在的结果，很重要原因是你对他的行为和言行注意、留心不够，不会没有珠丝马迹。也许是你对他过分信任或是感情的作用，你不会去想他在外面的种种行为。可以说他机会是很多的、是秘密性的。喜新厌旧是人性的弱点和倾向，只要有适当的机会就经不起诱惑。你又没有能及时发现和沟通，造成冷战和疏远的局面，在他那里已经没有维持欢悦温热的兴趣。人到中年，夫妻双方有稳定的性爱关系是重要的，所谓为了“保命”就拒绝或减少这种关系是荒唐的，而这种话语的背后隐含着卑鄙的另一种行为。美国著名性学专家金赛博士的调查表明；中年人仍有足够的性能力，而她所指的中年人是50～60岁，而H则40刚过，情况不是异常吗？也许你认为他很忠厚老实，不是个风流男人，不会做那种事。你不相信、也不忍相信，也不愿怀疑，可是事实上你是在自欺其人。对于H来说，外遇是极可能的，你比我更清楚，不过我相信你是不会情愿去接受这种可能性，因为你曾说，那将是无可挽救的婚姻危机。话又说回来，H如果真的有外遇，难道你宁愿让十几年夫妻、家庭毁于一旦吗？你能否处变不惊？你还爱着他、还珍惜你们的爱情。然而，越是如此，你越是不能容忍第三者的介入。何况你是相当有自信与自尊而且坚强的女人。不过，面临这种困境，你之所以犹豫不敢坦白向H兴师问罪，不敢向他表示怀疑之意，也许正是因为你下意识里仍不愿外遇及其可怕的后果成为事实。但是，在内心里你是多么痛苦。你又要出国工作了，又为他提供了方便，面对你的抉择，他或许给你留下青春不在的无情岁月的痕迹。我说了这么多也许是过分了。如果你要问我：我们将怎样解释我们自己。我想这里有个前题、那就是我的情况与H是完全不同的，不是一个类型的问题。他身在福中，另求新欢，与我浸在苦中，寻觅知音，完全是两回事。他是幸运者，我是不幸者；生活对他是美好的、公平的，而对我是不幸的，不公平的。当然这里面我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明这个问题，在这里我暂不累述。我非常感谢和珍视你给我的礼物，尽管这种东西我从香港一次带回四个送人。但你的礼物是信物、它代表吉祥、和谐和美。它预示着你第六感官的成功、它给我信心和勇气，为着furture，力争不息。歌德的诗《格利早在纺车旁》（’Gretchen am Spinnrade’）回响着你的呼唤：Mein Busen drngt / Sich nach ihm hin， / Ach dürft’ ich fasen / Und halten ihn，Und kiisen ihn， / So wie ich wollt’， / An seinen küssen / Vergehen sollt’！ ［57］
［57］ 我的胸怀，被他呼召，啊，但愿我能，把他牢握紧抱，并且吻他，尽情恣肆，在他的吻下，昏迷。
第43封 2月11日
请原谅我继续谈H。为什么恋爱中的男人竟会被心爱女人的秋波所眩惑、以至甘心情愿地放弃自己的妻儿，不惜为她做任何奉献牺牲？这里除了我们之间的那种原因外，重要的是女人身上有着那不可磨灭的部分。因此，才使他对一切都无足轻重。H正值盛年，充满魅力，像四处招摇的火车，想远行的女人都想搭乘。女人们可能一往深情，而他却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他对特定的女性都有着活泼的热烈的欲望，几近疯狂的欲望。我曾在前信中说过，每当夜晚和清晨，那种强烈的Secrets的勃起和对你的欲求，如果你在身边，我怎么能放过呢？难道这不是爱的力量、性的需求吗？如果他就在你身边，他是爱你的，为什么会没有这种需求呢？无怪有如下两种解释：一是身体疾病，二是外遇而另有发泄。无论工作怎样忙碌或说辛苦，在这个年龄段，对妻子的爱和性的欲求应该是旺盛的。我对你将会是疯狂的，当然，你与我家那位丫不能同日而语，一方面她病魔缠身、缺乏正常理智，十年病史已令她失去女性的正常需要；另一方面更谈不上什么理想、事业、温柔、体贴。而你那样爱着H，为他做了一切、奉献了一切。看到你那什么也不缺少的房间、整洁舒适，那不都是你的功劳吗？真正爱你，爱这个家的人，他应该时时想到你和关心这个家，连一个书架都要你去想、你去买、你去搬，你不觉得“累”吗？当然，这里的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情理上的、屈辱的为人作嫁。你把这些当作爱的象征，而他把你当成天然的母亲和一个不必支付工资的保姆。性是人类存在的核心，是难以打破的，而且这是家庭本质核心永存的保证。如果把它看作是无关紧要或家庭续存的小事，或加以轻视，那就是大错特错了。他对你的性冷淡，一方面可能是在他性爱获得满足后，欲望已经消失了。外遇给他完全的新鲜刺激和称心如意，你已无法令他满足，因此在床第之间以“保命”“太累”为掩饰其推诿之词，或者干脆拒绝你的要求以疲倦为合理的籍口。仅之是那每月一次，恐怕也是敷衍、勉强迎合，没有主动；久而久之，必心灰意冷，干脆逃避。当然，外遇牵涉更广泛更复杂的问题，盼望你能从这种痛苦的世界中解脱。如果我们仔细观察熙熙嚷嚷的现世，你会发现人们大多在为烦恼、痛苦、贫穷所困扰，再不就是充满无穷无尽的欲求。为了防止和克服这种烦恼，虽每个人都尽了全力，却无法奢望完全克服。然而，在这纷乱的人生中，我们仍可见情侣们悄悄交换互相思慕的眼光。可是，他们往往又是那么隐秘、那么思葸、那么偷偷摸摸。也许你、我、H都是叛逆，故意将即将结束的痛苦和辛劳继续下去，去揭开另一场生命的序幕。无论我的理由、你的理由或是H的理由有什么不同，道理大概相同。这只能从肉体、智慧、道德上去区别、衡量事事非非了。我的欲望愈强烈、愈贪求我欲之满足的人，我感觉的痛苦也愈深。因为欲望时时不断地啃噬着我，使我心灵充满苦恼。一旦欲望成为泡影，我将变成贫穷、一无所有，既无欢乐又无生趣的人。但心灵将会一片澄清、宁静。再不会被任何女人所驱策。喜欢与欢乐之后必将接续苦恼与悲伤。也许世上任谁也不可能获得永恒的平静，都有一段心灵挣扎和获得恩宠的历史。没有了你，我将拖着沉重的铁块在人生的旅途上踽踽独行，在寂寥的森林中长呼短叹。正如歌德的美妙诗句：“人为烦恼沉默时，神便赐予他表达的力量。”I love you with such worship / That I am mad， they say： / Well. Be it so， I’ll gladly / Be mad to my dying day.
Your loving thoughts and my loving thoughts / Towards each other lean， / Just like the branches of two trees / Across the road between.
If I die before you die， dearest， / Only one thing I ask the most high， / A window out of the clouds， / To talk to you from the sky.
I would that I were even / A little stone in your street； / And then， you would tread upon me / And I would kiss your feet. / （Spanish Flaksong I love You With Such Worship） ［58］
［58］ 狂恋：我怀着虔诚的心情爱着你，他们说我爱得有点儿狂，即使如此，成也甘愿，我要狂放，直到我生命，最后的一天！你的情思和我的情思，彼此相倚相偎在一起，正像隔街的两株树儿，穿过街心叶留恋依依。如果我先你而去，亲爱的！我只向上帝祈求一个愿望，但愿能从天上云彩的窗里，伸首和你倾诉凝望。甚至我也甘心乐意，化作你街边的一块小石子，任凭你在我身上践踏，只要我能常吻你的脚趾。（西班牙民歌）
第44封 2月12日
我为你的哭泣感到悲伤、也有一点感想。你毕竟是个聪明人、女强人，毕竟是自尊心很强并不愿作牺牲品。如果是真如我们分析的那样，你也完全没有必要过分伤心。即来之则安之，哭泣当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骂人更不理智。也许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只少你现在还不会了解到更多的具体事实，何况你还要有自己的面子，不会情愿那么做。我从你那苦恼与哭泣的情感里憬悟了你的高洁的灵魂的真际，这是上帝神光的反映。我自己不由的觉得渐愧，应该说在分析H这个问题时，也许会给你带来不愉快，可我又不愿违心的恭维你；更不愿让你吃亏上当、被人戏弄。虽然你是我秘密的情人，可你们毕竟是“合法”夫妻。我这样做是否太卑鄙了？更何况我了解的情况和事态有限，分析错了不更会伤害了你吗？我只能仰着头献给你我的真情和真爱。我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我爱你，不能没有你。我大胆地承受你的爱、珍重你的爱、永保你的爱、惊讶与赞美你的爱。是的，你的勇敢、你的胆量、你的第六感觉，使我觉得我们的前途有光，没有也要有！一个灵魂有时可以到最黑暗的地狱里去游行，但一点神灵的光亮却永远在灵魂本身的中心点着；况且你不是确信那第六感官的实现是你之真归宿、真向往吗？你会实现你的梦？我多么盼望，让这伟大灵魂的结合毁灭一切的阻碍、创造一切价值、一切新的生机。往前走吧，已无退路，再也不必迟疑，再也不要婉惜。如果你要告诉我什么，就请尽量告诉我，像一条河流似的尽量把他的积聚交给无边的大海；像一朵高爽的葵花，对着和暖的阳光一瓣瓣的展露他的秘密。你需要我的安慰，我需要你“Fight on”。即使命运在我们得到最后胜利之前碰上不可避免的死，也不会含糊，一切有我在，一切有爱在。但什么事情都有个限度、有个止境。像你这样一个稀有的奇葩，决不是为一个不了解的husband牺牲的。你对上帝负责、你对自己负有责任，尤其是你对你新发现的爱负有责任。你以往的奉献和牺牲已足够了，你再也不能轻易糟蹋一分半分的黄金时光。人间的关系是相对的，认识也有个道理，灵魂是要救渡的。肉体永远不能让人家侮辱蹂躏．因为就是肉体也是含有灵性的。无论时间是否到了，你要Assert your own Person。你的心肠太软，这也许是你吃亏的原因。此后，相信你不会过分的含糊的，因为灵与肉实在是不能绝对分家的。你还记得易卜生的话剧中的“娜拉”吗？她为什么要抛开她的家，永别她的丈夫，女儿，重新投入渺茫的世界里去呢？她为的就是她自己人格与性灵的尊严。侮辱与蹂躏是不应得容许的。且时间还有，慢慢的来；不必悲观、不必厌世，只要你抱定主意往前去，决不会走过头，前面有人等着你。槑啊，你知道我多么深切期望你有个突飞猛进的飞跃，多么相信你有能力发展潜在的天赋？我常常静默陋室祷祝有一天叫现世那浅薄的恶俗的势利的人看着我们而惊讶、闭着眼睛惭愧。等到那一天时，那不仅是你的胜利，也是我的荣耀哩，Darling Mei，我们一定要努力争这口气呀。我们经常有见面之机缘，也许我能帮你些什么。但我不想、也不希望帮倒忙。在你暂时飞向远方时，我的思想还在。只要你能容忍我的思想、容忍我的信。我希望你此番之行能加倍吸收可能的滋养，不要枉费了光阴，加倍勤奋地开展工作，为着应该走的方向，做一番认真的工夫试试。希望我们再重逢时彼此都无愧才好。有一件事不知你能否做到，如能在你遇到有益或有趣的事时、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有何进展时，请你写信给我。我会把我的真纯思想记录下来，可能的情况下寄给你。我要让你总能有我的信息、不至感觉寂寞。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你得拉紧你自己，别让不健康的引诱摇动你、别让消极的意念过分压迫你。你要知道，我们的后半生果然能真相知、真了解，我的牺牲、苦恼与努力，也就不算是枉费的了。耐不住长期寂寞的人，也抵不住强烈的繁华的诱惑。人不能在顺境里认识人生，必须在痛苦中，认识这大千世界，哪是真，哪是假？由此而能锻炼出一种纯净无尘的心境，才能深刻地体验人生。There is a beautiful song. / I hear in my dreams. / A love song so tender and true. / A melody sweet / With a haunting refrain， / A song I sing only for you.The words and the music / Can never be placed / On song sheet / Or musical chart. / For the beautiful song / I hear in my dreams， / Is the song that I sing / With my heart. ［59］（ C. N. Wolever The Song I Sing With My Heart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