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超过了十天,叶涵被关到窝火得想拆房子了。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白容泽不说,为了每天在电话里骗温阳,她还得跟沈怡通气,问一问酒吧当天的事情啦什么的,然后再当做自己亲眼所见叙述给他听。之前为了表示抗议,她好几次等他在书房开电话会议的时候故意乒乒乓乓弄出声响,或者干脆虎视汹汹的冲进去,然后默不作声地在房间中央他的注视下狠狠砸掉随手拿的一个装饰品。但几次下来的结果依旧毫无作用。
中午她故意不下去吃饭,任白容泽在门口叫了许久还以为她是不是出事了,只差撞门进来,她赶在这之前跑过去对着门拍了一下,示意她还活着,然后继续躲进被子里,当她的鸵鸟。
昏昏沉沉等到被饿醒的时候她也不关心是几点,直接神情恍惚的开门出去。手扒拉一下头发,下楼去。结果,一抬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那的白容泽以及一个背对她坐着的粉色调打扮女孩子。不用她猜是谁,对方已经感觉到身后的存在,转了过来。看到她时,没有太多的惊诧,只是眼神微微有些闪躲。
叶涵无意多说,这是她哥哥的家,自然也就是她的家,她这个外人是没有权利看她不顺眼的。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存在令白柔晓不顺眼,她很识相的继续往厨房走,只当他们不存在。
厨房,毫无意外,白容泽给她留了吃的,她一点不客气,端起来将就着冷的就开动。
她吃相从来不文雅,但倒也不算粗鲁,所以当一个声音从身后想起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她依旧不紧不慢边嚼着嘴里的饭菜,边回头。
“你说什么?”她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问。
白柔晓一贯的态度,两手绞着,低了低头,“丑丑姐姐,我能跟你聊聊吗?”
“你觉得呢?”她把问题抛回去又夹了几筷子菜把碗里的剩下的饭三两口吃完了。
白柔晓很有眼力见,拉开冰箱门给她倒了杯果汁,然后等她擦了嘴就讪讪的递过去,“我们聊聊好不好?”
叶涵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那杯果汁,想不接,或者干脆一杯泼到她脸上了事,可是终归没下得了手。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本来是只打算意思意思喝一口,可等甘甜清新的味道进入口腔,味蕾便驱使着她贪婪的喝下大半。
放下杯子舔舔嘴唇,白柔晓也似乎释然了很多,至少敢看着她微笑了。
叶涵靠在身后的流理台,“你要说什么?”
她转身指指外面,“我们出去说好不好?去房间里。”
她们一从厨房出来,原本坐着的白容泽像是被按了哪个按钮的小人似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看着她们俩,要开口不开口的,最后还是说:“你们要不要什么零食或者饮料我给你们送上去。”
看来他是知道白柔晓要跟她“聊聊”的这件事的,也是,要是不知道他怎么敢让妹妹和她在一起。
叶涵扯扯嘴角,有些自嘲,怎么?你白容泽现在觉得我无害了,敢让妹妹单独和我在一块。还是说面前这个可人的妹妹觉得她如今好歹算是寄人篱下被自己哥哥控制了起来,所以无需惧怕?这两人真是奇葩!
白柔晓没答话,回头看看她,意思征求她的意见,叶涵哦了一声,“刚吃饱,别的吃不下。”挑挑下巴,“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白容泽说:“那你们俩聊,我就在下面,有什么就叫我。”
白柔晓点头称是。
房间里,睡了差不多一整天的叶涵坐不住,面朝窗外站着。白柔晓则是不好意思坐,便站到了她旁边,“丑丑姐姐,你,你别恨哥哥好不好?”好一会了,白柔晓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她嗓音糯糯软软的,单纯的说,听上去很舒服。
“不恨?换了你是我,你做得到吗?”
“我……”她咬着嘴唇,“丑丑姐姐,以前的事情都已经那样了,不提了好不好?哥哥是……是真的对你好的。”
叶涵呵呵的冷笑,转过来看着她,“最没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你不要以为我会干什么冰释前嫌的事,不会的,我这种人肚量不大,这种事情更是一辈子都刻骨铭心。你别这样,这样子我多不习惯,拿出你当年的本事,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丑丑姐姐……当年……我……可是哥哥不欠你啊!他一直都在弥补。”她大着胆子回望她,“这些年你有多苦,哥哥就有多难,他不敢去看你,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做什么事情也从来都是想到你的份。”
“在你出来前,他就替你铺好路,又怕你不接受,所以找的你朋友。等你出来以后他更是想尽办法去接近你,为的就是得到你原谅。你怎么对他他都没有说过半个不字。哥哥是真心的!”她目光楚楚的看着叶涵。
“所以照你这么说我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了是吗?”
“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别再冷言冷语的对哥哥了,我替他难过。”
“你替他难过?你有没有替我难过过?替你坐牢的那个人是谁?被你们害了的那个人是谁?别好像全世界最委屈的就是你们,那谁倒是来替我难过了?”
“可是哥哥一直在想尽办法帮你!包括你提前出狱,你真的以为这完全都是因为你吗?是哥哥在外面一直在帮你想办法的呀!”白柔晓一激动,满脸通红。
叶涵听完皱了皱眉头,看着她,“你是怎么敢大着胆子跟我说这些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我想过跟你道歉,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接受。”白柔晓声音凄迷的说。
叶涵冷笑,转过身子,看着窗外,“道歉?呵……”
“人都是有私心的,我承认当初我……我害怕,所以……害了你。我也不想的啊!但你是不是也忘了曾经说过我们是一家人,说过你和哥哥都会保护我。我是自私了,可我当时……我只想着我不能离开哥哥,我害怕呀……你是我姐姐……你比我大……你说过会保护我……”白柔晓啼哭出声,捂着脸倒退两步坐到了床上。
一个人一辈子有什么比手刃过别人的性命更让她(他)恐惧的?
是,坐牢的是叶涵,是她白柔晓害的她,是她把罪名推倒了她身上。可是这么多年她同样被煎熬着……刀子直直捅进人体内,那种绵软的刮戳感,她至今没能忘记,一个人的性命就这么在无意中挥刀的一瞬给彻底结束了。满手满手都是黏腻的血,一开始热乎乎的包裹着,然后慢慢冷却就形成一层细微的干涸,却还是牢牢粘着她,怎么也甩不掉,怎么也擦不干净,那么多年了,一直洗不掉……
叶涵一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拎起来,却在看着她低头用手捂着嘴的时候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牙齿咬得都要碎了似的,稍稍一放开整个脸颊都酸。
叶涵松了手,她不知道还该怎么说,对,他们三个说过的,他们是一家人,所以她和叶林都会保护珊珊。可是……可是主动地保护和被出卖不是一回事啊!不是吧?
叶涵说:“这能一样吗?我是被你们俩合伙出卖的?你们一起!”
“所以哥哥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弥补你!”话题怎么绕都会再绕回来,就像他们三个,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永远都牵扯在一起。“丑丑姐姐,你对哥哥公平点,错的不是他呀!”她语气带着恳求。
“别跟我说这些,那谁对我公平?你哥考虑的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想法,那我的呢?我有我爱的人,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别人,再好我也不稀罕。”
“你确定就是温老师了吗?”白柔晓小心翼翼的问。
“反正我确定不是你哥!”她避而不答,却给了另一个更肯定的答案。
“他知道这些事情?”
叶涵不说话。
白柔晓猜到她这意思肯定是对方不知道,说:“如果他以后知道了……你敢肯定他……”在这件事情上她始终是心虚的,所以一说起与这相关的话题,不自然的就有些支支吾吾。
“这是我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白柔晓心里一阵阵的难受,顿了顿,说:“那我去和哥哥说,让你走。”
叶涵看她一眼,没说话。等她走出了两步,又想起来,叫住她:“你今天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白柔晓张了张口又蔫蔫的闭上,站在原地许久,才说:“我不是演。只是……只是这些东西压在我心里那么多年我也不好受,你信不信都好,我不是不愧疚的,也知道欠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还。”
叶涵这次没有再刻薄的说什么,就这么看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过了一会,楼下便传来隐约的争吵声,断断续续的听到白柔晓说:“让她走吧……你这是不对的……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接着是白容泽的声音:“你不懂……为她好……不行……别说了……”
叶涵就在他们这样的背景音下慢慢滑坐到地板上,抱着腿,把脸埋到自己膝盖上,什么也不愿意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