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兴奋得睡不着觉。半夜里听见客厅里有动静,起床看,原来是父亲,他正在台灯下翻看一本发黄的相簿。看见我,父亲微微一笑,指着一张打篮球的照片说:“这是我刚上大学时照的!”照片上,父亲生龙活虎,眼睛炯炯有神,好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此刻,站在父亲身后的我却蓦然发现,父亲的脑后已有好些白发了。父亲一出世便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惨痛的经历使他深刻地意识到父亲对儿子的重要性。因此,在他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便是妻儿,他不吸烟不喝酒,不钓鱼不养花,在办公室与家的两点一线间,生活得有滋有味。辅导儿子的学习是他最大的乐趣,每天的家庭作业父亲都要一道道地检查,认认真真地签上家长意见,每次家长会上他都被老师称赞为“最称职的家长”。
母亲告诉我一件往事:我刚1岁的时候,一次急病差点儿夺去了我的小命。远在千里之外矿区工作的父亲接到电报时,末班车已开走了,他跋山涉水徒步走了一夜的山路,然后冒险攀上一列运煤的火车,再搭乘老乡的拖拉机,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奇迹般地赶回了小城。满脸汗水和灰土的父亲把已经转危为安的我抱在怀里,几滴泪水落到我的脸上,我哇哇地哭了。“那些山路,全是悬崖绝壁,想起来也有些后怕。”许多年后,父亲这样淡淡地提了一句。
父亲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与父亲在一起,沉默的时候居多,我却能感觉出自己那与父亲息息相通的心跳。离家后收到父亲的第一封信,信里有一句似乎很伤感的话:“还记得那辆破自行车吗?你走了以后,我到后院杂物堆里去找,却锈成一堆废铁了。”我想了许久,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给父亲回信:“爸,别担心,那辆车每天晚上都在我的梦里出现呢。我坐在后面,弟弟坐在前面,您把车轮蹬得飞快……”
父亲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他把感情藏得很深,轻易不肯显露。但往往在只言片语里,还是能让人感觉到父爱的深沉。他特意在信里提到自行车,一是自己的感触,再则却是委婉地提醒儿子,别忘了过去的那些日子,别忘了父子情深。
为继父流泪
我在距家七十里外的大学读书,而五十岁的继父,在学校旁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他偶尔过来看我,总是脱掉满身泥浆的衣服,穿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军装,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有些滑稽地笑着,将大堆好吃的硬塞给我,说:“这是你妈让我给你买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看人家买,就跟着买了些。”看我终于收下,他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欢欢喜喜地回工地继续劳作。
我几乎没去他工作的地方转过,怕他会当着同学的面拦住我说话。偶有一次,要出门去办事,正碰见他打了饭回来。我见他碗里是我无法下咽的萝卜,便随口说:“别老吃这些东西,油水太少。”他蜡黄的脸上几乎是瞬间便有了光彩,点头说,好,好。又热切地问:“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捎的吗?”我想了想,说,“你有空回家帮我把床头那本书捎来吧,过段时间我可能要用。”
等半小时后我办事回来,经过工地,突然看见原来蹲在地上的一群民工,跟着一辆飞奔过来的敞篷货车疯跑。我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早有身强力壮的民工抓住依然急速向前的货车,翻身跳了上去。而那些年长体弱的,则慢慢地被人挤到了后面。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几乎连站的地方也没有,有些人已经开始放弃追赶。随后,我便在那群继续向前奔跑的民工里,看到了头发灰白、身体瘦削的继父。那一刻的他,像一个突然被注入无限能量的超人,等我终于明白这是一辆可以免费捎载民工回家的货车时,继父已抓住车的后架,奋力地在一群吼叫着“没空了”的民工阻挡下,拼命往车厢里挤去。看着那么多人用力地往下推他、蹬他、挤他,像推一个没有生命的货物,而我的继父则死命地抓住依然飞奔着的货车,不肯松一下手,我的心,痉挛似的疼起来。
继父终于爬上去,和那些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民丁们肩并肩地紧紧贴在一起。远远地,我看到他脸上鲜明又生动的笑,而我的眼睛,终于随着那渐渐远去的汽车,慢慢地模糊了。
等我睡完午觉起来,听见楼下有人在叫我。探出头去,我看到没有换掉工装的继父正举着一个东西,开心地向我晃着。我跑下楼去,在来往的女生里,劈头问他:“你来干什么?”他依然笑着,说:“怕你着急用书,我中午回家取回来了,没耽误你用吧?”我接过书来,抚摩着那上面新鲜的尘土,和继父温热的气息,终于忍住了眼泪,低声问他:“怎么回来的?”
“骑着车子回来的。不过走的时候是坐车,还挺快的,一点儿也不累。”我看着他脚上被人踩破了的布鞋,浑身湿透了的衣服,在那么鲜亮的人群里,他像一棵卑微的苦艾草。然而就是这样被我轻视着的继父,却为了我一个小小的要求,拼尽全力。两个小时,我用午睡便轻松地打发掉了;而他,却为这样一本我并不急用的书,一刻也不停歇地耗在了七十多里的山路上!
这个男人已经渐渐老去,他知道他所能给予我的也会慢慢地减少,所以一旦需要,便可以舍掉一切,倾尽其所有。尽管这样换来的,于他,已是全部;于我,依然是卑微的点滴。
可是,我终于明白,卑微并不是卑贱,如果是以爱的名义。
慈爱的继父,唤出了我们感动的泪水;不懂事的女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没有一种爱是卑微的,无论它是以何种方式存在。
记住那只鸟的名字
夜晚,一位父亲和他的儿子在院子里散步。儿子已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好不容易回一趟家。
父子俩坐在一棵大树下,父亲指着树枝上一只鸟问:“儿子,那是什么?”
“一只乌鸦。”“是什么?”父亲的耳朵近来有点背了。“一只乌鸦。”儿子回答的声音比第一次大,他以为父亲刚才没听清楚。“你说什么?”父亲又问道。“是只乌鸦!”“儿子,那是什么?”
“爸爸,那是只乌鸦,听到没有,是只乌——鸦!”儿子已经变得不耐烦了。
父亲听到儿子的回答后,没有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慢吞吞地走进屋里。几分钟后,父亲坐回到儿子身边,手里多了一个发黄的笔记本。
儿子好奇地看着父亲翻动着本子,他不知道那是他父亲的日记本,上面记载着父亲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父亲翻到25年前的一页,然后开始读出声来:
“今天,我带着乖儿子到院子里走了走。我俩坐下后,儿子看见树枝上停着一只鸟,问我:‘爸爸,那是什么呀?’我告诉他,那是只乌鸦。过了一会儿,儿子又问我那是什么,我说那是只乌鸦……”
“儿子反复地问那只乌鸦的名字,一共问了25次,每次我都耐心地重复一遍。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我知道儿子很好奇,希望他能记住那只鸟的名字。”
当父亲读完这页日记后,儿子已经泪流满面了。“爸爸,你让我一下子懂得了许多,原谅我吧!”
父亲伸手紧紧抱住儿子,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父母在养育儿女时付出了无与伦比的爱心,而子女却无法回报他们相同的爱。有的时候,耐心地对待父母也是孝敬他们的一种方式。
爸爸的味道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日子久了,那种气味就代表他。
F 说,他爸爸是一家海鲜酒家的厨师。小时候,每晚爸爸下班回来,他都嗅到爸爸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腥味。他们住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爸爸身上的腥昧令他很难受。他和爸爸的关系很差,考上大学之后,他立刻搬出去跟朋友住,父子俩每年只见几次面。
后来,他爸爸病危,躺在医院里。临终的时候,他站在爸爸的病榻旁边,老人家打着各种点滴,加上医院里浓烈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他再也嗅不到小时候他常常嗅到的爸爸身上的那股腥味——那股为了养活一家人而换来的腥味。他把爸爸的手指放到自己鼻子前面,可是,那记忆里的腥味已经永远消失。那一刻,他才知道,那股他曾经十分讨厌的腥味原来是那么芳香。
爸爸走了,他身上的腥味却永存在儿子的脑海中,变成了悔疚。F 说,他不能原谅自己小时候曾经跟同学说:“我讨厌爸爸的味道。”
他记得他有一位同学的爸爸是修理汽车的,每次他来接儿子放学,身上都有一股修车房的味道。另一个同学的爸爸在医院工作,身上常常散发着医院的味道。
爸爸的味道,总是离不开他的谋生手段。爸爸老了,那种味道会随风逝去。我们是否尊重和珍惜他身上的味道?
你爸爸身上又是什么味道呢?爸爸身上的气味是生活赋予他的,虽然经过岁月的涤荡,仍然深深地存留在我们的记忆中,一如父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