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韶秀可爱的脸俯向她,那不知事的明亮大眼睛凝注在这个长满皱纹的女人脸上,小嘴扁了扁,却止住了哭泣。
林向晚用力地亲了一口婴儿,紧紧地搂住了她。
屋子里虽然开了灯,仍暗得不像话,他的视线落在裹着孩子的天蓝色襁褓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很讨厌蓝色。那一年他把跳跳交给林向晚抚养的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
他想到这里,心里顿时觉的躁动起来,将台灯的灯绳用力地往下一扯,盯着他对面的墙壁上,墙壁因为空无一物而显得过分的洁白。
林向晚死了之后,跳跳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与当年裹在襁褓里的婴儿不同,眼前的跳跳已经变成一个有着漆黑头发与明亮大眼睛的小女孩子,她哭泣的时候嘴角抽动的样子与她很像。他虽然已经脑海里对跳跳的母亲印象模糊,却依稀地认为跳跳长得很像她的母亲。跳跳未足月生下,生来就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内向,不自闭,造成她缺少安全感的性格。似乎怕与跳跳长年的接触,才将她托给福利院照顾。他似乎在回避记忆里一些不好的片段。如果把跳跳接回家来住,势必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可是却多了与跳跳相处的机会。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看着烟头那闪烁的一点星火,像跳跳清亮的眼眸与纯真的脸蛋。自己这样对待一个六岁的孩子是不是太过于狠心。而跳跳却对他偶尔一次两次的到来而显得热情异常。他知道跳跳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却不是他能够提供的了的。现在梓萱提出来要收养跳跳,他却心生不舍。跳跳是属于他的,是林向晚一手将她带大到五岁。跳跳的先天疾病,却没有影响林向晚的疼爱,是不是因为跳跳是她的孙女的关系!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阴郁的光焰,望了一眼那没有一丝风吹来的窗外。跳跳的存在显示着他在心底尘封已久的那个秘密,时间并不会因为流逝而对某些回忆加以抹煞,它以另一种方式使得这段记忆更加深刻起来了。
一大清早,乔梓萱拎着刚炖好的汤去医院探望周澈南。她去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言语蕊怎样地怪罪她,埋怨她,她都会默默地承受,但是周澈南她一定会去探望他,以减轻自己心底对他的歉疚。
她走入病房内,幸好房内只有他一人。
周澈南听到动静,睁开眼来,见是她,露出惊喜的神色:“梓萱。”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她连忙放下手上的保温瓶,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你好点了吗?伤口还痛不痛?”
周澈南一时忘形,想显示自己的强健,手刚举起来便牵动了伤口,痛得嘴角又抽搐起来。
她道:“怎么了?还是很疼吗?我替你叫医来看看好不好?”
他抚着自己的伤口说道:“没事。”
“你肚子饿吗?我给你炖了排骨汤,喝一点好不好?”她微笑的笑脸俯向他,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厨艺有限,也只会弄这个,你可不能嫌弃哦。”
他骤然愣了一刻,笑着说:“我正好有点饿了。”
她将保温瓶的盖子揭开来,倒了一碗汤,送到他的嘴边,可是他一抬起手臂就痛得眉毛皱了一下。她见状说道:“我来喂你吧。”
他有点儿脸红,但还是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
她坐在他的身边,一勺一勺地喂他。
正在这个时候,言语蕊出现在了门口,她的手上提着一袋知名粥店买来的外卖,笑吟吟地说道:“澈南,我刚刚从西门口买来了你最爱吃的鸡丝粥,还热着呢……”
然而她刚一进门,唇边的微笑便凝冻住了。因为她看到梓萱正喂在周澈南。
乔梓萱见状,惶乱地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悻悻的神情:“语蕊,你来了。我刚刚……”
言语蕊的脸霎那间变得雪白了,过了半晌,才恢复原来的神态说道:“没事,你是澈南的朋友嘛。我刚刚回去换了身衣服,又去买了粥,我猜着澈南该饿极了,没想到,你能带吃的来给他,那真是太好不过的事了。”
言语蕊走到她的身边,她忙将手上的碗跟调羹递给她。言语蕊闻了闻碗里的汤味,皱了一下精心描画过的眉毛说道:“好大的味精味。澈南的伤口还没有复原,不能吃这么多味精的东西。”
她只得怏怏地退到旁边。
澈南见状说道:“没事,这是梓萱亲手煮的,味道不错。”
言语蕊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略微地将脸偏了一偏:“澈南,你喜欢喝这种汤,那么我明天煮来给你喝好不好?”
周澈南见到言语蕊身后的她,一只手按了按眼角,无奈地说道:“谢谢。”
“说什么谢谢呢,我们俩还这么见外,真是的。梓萱,你是客人,不要站在那里,你坐吧。不要客气,我们三个都是好朋友,不用这么拘束了。”
她的脸上流露出有些拘谨的笑容,不甚自然地坐在了离他们病床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我来这些时候也该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言语蕊将手上的袋子解开来,从里面往外掏盛着粥的盒子,一面抬起头对她说:“不打扰?梓萱,你是怎么了,你以为我会介意吗?”她将手上的盒子放下,便走到乔梓萱的身边,柔声地说道:“不要急着走嘛。我想澈南他也很想见到你才对。”
她再也坐不住,伏下眼帘说道:“我还有事,真的不耽搁你们了。”
“再多坐一会儿嘛。”言语蕊亲热地说道,她边说着,边很高兴地去拽她的手。
“语蕊,梓萱可能还有事,不如让她先回去吧。”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说道,“你把你买的那碗鸡丝粥拿出来给我吃吧。”
“好,不过梓萱,我送你出去吧。”言语蕊微笑着将粥搬到他的桌的前,又回头对她说道。
她狼狈地眨着眼,刚想拒绝的时候,言语蕊已经将她的包拿起来挜入到她的手中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