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她灰心丧气的时候,她听到了王子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经睡熟了。她又听了听,听见他那平稳的呼吸声被一种轻微的惊喊声所打断,那是做噩梦时人们常发出来的声音。
这个偶然的发现使她立刻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比她煞费苦心所想的种种办法加到一起还灵。她立刻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把蜡烛点着了,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刚才他说梦话的时候,我要是瞧见他的样子,那我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小的时候,有一次火药在他跟前爆炸了,自打那天起,每当他从噩梦中或是想事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他总是把手伸出来挡在眼前,那天他还是这个样子呢,他的姿势跟别人都不一样,不是手心向里,而是手心朝外,我已经见过上百回了,从来没有两样过,并且每一次他都会做这个动作,对,我这就可以弄明白了!”
说到这,她便用手指挡着烛光,悄悄地来到正在熟睡的王子身边。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来,抑制着兴奋的情绪,屏住了呼吸,然后她猛地让蜡烛光照射到王子的脸上,同时在他耳边用手指猛敲一下地板。王子的眼睛立即睁开了,瞪得大大的,惊骇地望着四周——可是他并没有用手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汤姆的母亲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她还是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把王子哄睡着了,然后悄悄走到一边,懊丧地思忖着这次令人失望的检验结果。
她极力地说服自己,汤姆是由于精神错乱才丢弃了他的习惯动作,但是她又想:“不对,他的手没有不正常呀,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长期形成的习惯给丢了。”
现在她仍然固执地不肯放弃希望,就跟她开始抱着怀疑的态度一样,她无法使自己相信这次检验的结果。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一次又一次地把王子从睡梦中搅醒,然而结果却和第一次的检验一样。后来她干脆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床上去,伤心地睡着了。
临睡时她还在想:“我还是不能放弃他——啊,不行,我不能,我不能——他一定是我的汤姆!”
无数次被惊醒的王子此时也在极度的疲劳中进入了梦乡。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溜过去,他仍然睡得像死人一样。就这样又过了四五个钟头。
后来他睡得不那么酣畅了,没多久他就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模模糊糊地喊道:“威廉爵士!”过了一会儿又喊道:“威廉?赫伯特爵士!你快来,听听这个荒唐的梦,我从来没有……威廉爵士!怎么回事?难道宫中侍从官没有在这儿守候吗?哎呀,真该好好收拾一下这些……”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有人在他身边悄悄地问他,“你在叫谁?”
“叫威廉?赫伯特爵士,你是谁?”
“我是你的姐姐南恩呀,汤姆,难道你忘了吗?你是在发疯啊——可怜的孩子,你还在发疯啊,我还不如睡着没有听到你这些疯话好呢!你可千万别再胡说啦,要不然,咱们都得挨打,非得被打死不可!”
王子大吃一惊,猛地翻身坐起来,可是他那刚刚结口的伤口使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剧痛,他呻吟了一声,就倒在那一团肮脏的干草上,然后又不由自主地大声喊道:“糟了,原来那不是个梦呀!”
随即,一种极度失落和痛苦的心情再次涌上他的心头,他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在宫中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人见人敬的王子,而成了一个人人瞧不起、人人唾弃的小叫花子、流浪儿,一个被关在只适合让畜生住的窝棚里的俘虏,沦为乞丐和小偷中的一员。
正当爱德华王子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又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约翰?坎迪停止了打鼾,大声问:“谁呀?这么晚还来打扰我!”
一个声音回答说:“你知道昨天晚上你拿棍子打的是谁吗?”“不,不知道,我也不管他是谁。”
“你还敢这么说,如果你知道你打的是谁,那你还能安心睡觉?那个人就是安德鲁神父,他已经死了。”
“我的天哪!”坎迪惊叫了一声。他把全家人都喊醒,粗声粗气地命令道:“都快起来,赶紧逃跑!不然的话在这儿待下去就没命了!”
时间不长,坎迪一家人就慌慌张张地来到街上,他们向着一个方向逃去。约翰?坎迪抓着王子的手腕,拽着他在漆黑的路上使劲地跑,边跑边低声警告他:“小混蛋,千万要记住不准向别人说出咱们的真实姓名,我这就改个新名字,叫那些狗官们抓不着咱们的线索。管着你的嘴,我告诉你!”他转过头恶狠狠对家里其他的人说:“万一咱们走散了,大伙儿就上伦敦桥那儿去。无论是谁走到桥上最后的那家麻布店,就打住等着别人,然后咱们再一块逃往南市去。”
跑着跑着,坎迪一家冲进了一片有光亮的地方,原来他们跑到了泰晤士河畔,这里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放眼望去,只见泰晤士河两岸到处都是篝火。伦敦桥上灯火通明,南市桥也同样如此,整条河上彩灯闪烁,将河水映照得通红发亮,熠熠闪光,不断鸣响的花炮向空中放射出一道道光柱,交相辉映,五彩缤纷,那密如雨点般的炫目的火花将夜色变成了白昼。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整个伦敦城好像都在尽情地寻欢作乐。
看到此景,约翰立刻命令全家人撤退,但是已经晚了,他的家人们已被那万头攒动的人群所吞没,转眼之间便无可奈何地被冲散了。
坎迪仍死死抓住王子的手不放。这时候逃脱的欲望使王子的心既紧张又激动。坎迪拼命地挤,企图从人群中钻出去,他粗鲁地朝着一个健壮的水手猛推了一把。
这个水手或许是喝醉了酒,借着酒兴伸出一只大手按在坎迪的肩膀上说:“喂,伙计,你跑得这么快,是要上哪去呀?所有的老实人都在痛痛快快地庆祝节日,你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如此快跑啊?”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坎迪粗鲁地回答他,“把手拿开,让我过去!”
“你既然这么无礼,我偏不让你过去,我告诉你,你非得先喝一杯酒,为皇太子祝贺才行。”那个水手毫不含糊地挡住坎迪的去路,说道。
“那么把杯子给我吧,快点,快点!”
水手的这句话引起了狂欢的人们的兴趣。他们喊道:“拿杯来,拿杯来!叫这个无赖用杯喝,要不咱们就把他扔到河里喂鱼!”
这时已有人拿来了一只特大号的杯子。那个水手一只手抓住杯子一侧的把手,另一只手捏着一条餐巾,按照正式的古代的礼仪把杯子递给坎迪。
坎迪也就不得不按照历代相传的礼仪用一只手握住杯子另一侧的把柄,用另一只手去揭杯盖。这样一来,坎迪的手就撒开了王子的手。
王子一看见时机已到,便迅速地钻进了密如树林般的人腿之中,逃得无影无踪了,转瞬之间,他就淹没在那茫茫的人海中了,要想找到他,就像要在大西洋里寻找一枚钱币那么难。
王子一离开坎迪,便立刻开始计划自己的事情,再也不去想约翰?坎迪了。另外,他很快还想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一个假皇太子冒充了自己,正在接受京城的宴饮祝贺。他猜想一定是那穷小子汤姆?坎迪有意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扮演一个替位的角色。
想到这,王子决定到市政厅去明确自己的身份,揭穿那个小骗子。他还打定了主意,给汤姆一定的时间,让他忏悔祈祷,然后再按照当时惩治叛国罪的法律和惯例把他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