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和钟婷出去旅游,爱玩只好接受在校园内“欢度春节”的事实。在年三十的前三天(马来西亚常年是夏天,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腊月),他旷课和钟婷去了趟吉隆坡。如果说上次他们的吉隆坡之行是以观景为主,那么这一次就接触到了实际问题——消费。在去之前钟婷结合上次的经验,再仔细地翻了翻当地报纸上的广告,了解哪些商场有节日前的打折活动,结果是全城的商场都打折。于是她放了心,知道这次的采购不会让爱玩感觉是自己在“敲”他。那天他们游遍了吉隆坡的各大商业区。走进商场,钟婷就直接“杀”向服装部(至于首饰她不是没考虑过,不过现在爱玩还是处在考验期,如果现在就让他给自己买首饰,以后一旦分手,爱玩也许会向自己讨还,但服装就没这风险)。她往往在自己喜欢的服装前反复地挑,仔细地看,对比不同的颜色,质地,然后再轻叹几口气。爱玩领会到她的意思,主动把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来,让她试穿,然后再带着欣赏的口气说这衣服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适。钟婷总是用惋惜的口吻说自己的钱不多。爱玩当然表示可以先替她“垫付”。最后的结局总是钟婷高兴的走出商场,而爱玩则拎着衣服跟在后面。难为钟婷的是她能把自己的脸色,神情运用的如此熟练,恰到好处,使人感到是爱玩在讨好她。
贾大化没有和他们一起去。经过多次的较量,无论是比精神还是比物质,他都已经“元气大伤”——特别是在物质上。家里寄来的钱不多,找女朋友总比不上吃饭重要。能省尽量省吧。还有经过唱歌那次的教训,他怕自己在钟婷面前吹牛吹的过火,露出破绽。可在她面前自己又不得不吹,不能总是让爱玩表现吧。于是他只能尽量避免和爱玩正面“交火”。
春节的假期到了。当地的学生都回家度假。校园仿佛一夜之间空了,寂静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进来。一些中国留学生也回了家,他们往往要住到一个月再回来上课。留守的中国学生们竭力的制造着喧嚣,仿佛这点喧嚣可以向世界宣告这里还有一丝人气。几个上海人不知从哪里弄来副麻将,在劈啪声中守护着节日气氛。爱玩很快就和他们混得很熟,在他们的房间里不分昼夜的混战。杀过几圈后,那几个上海人对爱玩的技术大为惊讶,完全改变了他们从前对东北人智商的看法。局面立刻从四方大战改为“三英战吕布”。爱玩面对这“地方保护主义”毫不担心,盘算再多打几天就可以把为钟婷买衣服的钱捞回来。钟婷则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停地试穿爱玩给她买的衣服。此时的她只恨淑玲的穿衣镜不够大。有时她也为爱玩亲自下厨做几样广东“靓汤”,怕他为给自己花钱而后悔。爱玩喝汤时心想自己可能“有戏”,这汤是补身体的,难道是钟婷给自己的暗示?对,自己应该找个机会,把她“上”了。
一天晚上爱玩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和贾大化斗嘴(这几天每当钟婷来到爱玩的房间,贾大化总是“偶然”来访),张也和于晴突然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在张也右边的是个瘦瘦的短发高个子,他的体形象是被人紧握住身体的两端,使劲拉长而造成的,圆圆的头显得特别大。整个人戳在那儿,活象个火柴杆儿。他喉咙上的男性标志象是梗在那里的鸡蛋,让人看上去就感到窒息。
“这是胡辽,北京来的。”张也向爱玩介绍。两人互相问好。“这是宋小杰,山西来的,这是刘蕾,她女朋友,咱们奉阳老乡。”爱玩这才看到在张也的身后还有一男一女,都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男的天生具有女性气质,和那刘蕾站在一起不象是恋人,到象是姐妹。这宋小杰在班级里人称“美眉”--当时如果有超级女生之类的比赛,他准拿第一。他每天照镜子的时间比淑玲和钟婷两个人加起来还多,自己屋里装化妆品的瓶瓶罐罐有一大堆,象是开药铺——当然都是男用的。(爱玩刚认识他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想宋小杰这样的人能有个女朋友也算是个奇迹。不过后来他和张也讨论了一下,这还是可能的。如果宋杰是GAY,那刘蕾很可能是Lesbian。也就是说宋杰是个女性化的男人,而刘蕾是个男性化的女人。爱玩颇为自己的理论自豪了几天。)“你屋里这些海报不错啊!”刘蕾一进门就看见了张也挂在墙上的少男少女流行组合海报——爱玩平日称之为“呕相”。
“前几天上街顺便买来玩的。”张也边说边招呼几个人落座。“我也感觉挺好的。”宋小杰轻轻说。爱玩想他如果抛一个媚眼,自己非口吐白沫不可。“这个挺不错嘛。”火柴杆也发了话:“不过跟北京的相比就差远了。在北京,你都不用去王府井,大栅栏,平常的商场里卖的海报都比这儿的强,还比这儿便宜……”“爱玩,咱们几个商量了。明天上街买点东西,晚上吃火锅,聚聚。这不过年了吗。明天你去不?”张也看火柴杆没有停的意思,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谈话。
“当然去。不过咱们这里有火锅吗?”“火锅我有。”火柴杆说,“实际上是个电炒锅,我平时用来做饭的。”“这里不是不让做饭吗?”钟婷问,“学校说用电锅容易着火。”“你听丫的?”火柴杆说,“这里的饭菜这样难吃。我自己做一点有什么不可以。学校哪里是怕着火——怎么就那么容易着火?丫是怕用电太多。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做,别人都是这样嘛。”
“是吗?”宋小杰说,“你不怕他们查吗?”“怕什么,”胡辽说,“我们几个人平时把锅放在床底下藏好,丫查房的时候找不到的。”“你们是大家在一起做饭?”爱玩想这火柴杆虽然是北京来的,却有着上海人的精明。“当然。自己做饭省不了几个钱。大家在一起吃,又省钱,吃的又好。这也算是大锅饭吧。”
“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去,谁爱吃什么就买什么。钱等我们回来后平摊。”爱玩说,“我这就去问问那几个上海同学,看他们去不去。”
“还叫他们去呀?”刘蕾瞪大眼睛问,“他们太抠门儿了。”“又不是让他们请客,”爱玩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平摊钱。再说他们人都很好,不算太小气。”爱玩这几天给钟婷买衣服的钱大部分是从那几个上海人手里赢来的。如果他此时不替他们辩护,自己的良心上过不去——他赢钱的时候看着那几个上海人脸上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些内疚。
“还是别叫他们去了。南方人事儿特多,瞅着就别扭。还是我们几个在一起吧。”胡辽说。他说完才意识到钟婷也是南方人,后悔自己说错话。钟婷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可不,上回宋小杰过生日请过他们一回——我不是说他们非得买什么,可同学过生日请你,你总不能空手来吧,至少也得来张贺卡,是不?总不能就带一张嘴过来呀。他们可到好,四五个人过来,不仅一点表示没有,还把一大半啤酒都喝了。太差劲了。”刘蕾说话的时候房间里象正在打雷。爱玩奇怪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长了副驴嗓子。
“可不,”宋小杰配合着刘蕾说:“我也不愿意和南方人相处。”“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嘛。”张也照例打官腔。“当然,比如某些从南方来的女同学还是不错的。对不,爱玩?”刘蕾颇有调侃意味地说——作为全校著名“八婆”之一,她的消息十分灵通。爱玩笑而不语。
“南……上海人总的来说还是不行啊,”胡辽说话的口气颇具首都的气势,总算看在钟婷和爱玩的面子上,把批评的范围局限在上海人身上。中国人可能是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批评别国种族歧视的民族——本国各地人们之间的歧视就已经如此严重,如果真有一天中国象美国那样强大,不知要把其他国家的人歧视到何种程度!
“那就这么定了,明早儿我们坐第一班校车。”胡辽说着,看了眼手表,“哎,快十一点了,你们先聊啊,我回去听广播。”
“听广播?”爱玩莫名其妙。“自由世界电台啊,”胡辽反问爱玩,“你不听吗?”“什么自由世界,我没听说过。”
“自由世界电台你都没听说过?”胡辽作出惊奇的表情象是他见到了从其他星球上来的怪物。爱玩认为这个表情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丫的中文广播多重要啊——里面什么新闻都有——全是国内听不到的——比********还全——纯反动电台——那消息,快,全,牛**!——你比如说最近的消息——我天天听——在国内有干扰,都不让你听——丫全是内幕消息——还有其他电台——你不听你都不知道,那天的广播里说——”胡辽手舞足蹈,仿佛国家主席在他面前办公,美国总统的批文要送他审阅。
看着眼前突然象扎了兴奋剂的胡辽,爱玩想他不愧是从祖国的政治中心来的,天生就是一副“侃爷”的“范儿”,能这么不辞辛苦地关心国家大事——爱玩平日也关心,不过他完全是为了在女生面前显示自己学识渊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