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眼瞪小眼,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这样一来,这猴壶如今在何处,就真的是毫无线索了。说起茶壶,以现代人的价值观来看,只是一件装茶的容器,充其量不过是一件工具。可是在以前,这茶壶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首先,其地位绝对是所有器具之首,特别是大名的茶壶和将军家的贡壶,可是有价无市的;其次,不同地位的人用的茶壶也各不相同,所以这也代表着人的地位。这其中,首推相阿弥的《藏帐》中记载的柳生家的传世之宝—猴壶。即便单单是茶壶,一旦遗失了的话,会引起大骚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还不只如此。`柳生家的先祖考虑到他日之用,把当初所有积蓄的现金秘密埋在一个地方。这个标示着藏宝地点的地图就封印在猴壶的某个地方。所以如今,因为没人不想要宝藏,所以理所当然地引起了龙卷风般的大骚动。
左膳、小安、阿藤三人无语,交换着眼神思索着整件事。过了一会儿,左膳掰着手指开始分析。
“第一,想要夺取茶壶的柳生家人,一方是闯进司马道场的源三郎一伙,另一方是作为支援从伊贺赶来的高大之进一帮人。今晚来的,我想是高的一伙人。他们和道场那边,还有林念寺前的柳生宅子取得了联系,如今正不顾一切地找着茶壶。”
左膳好像自言自语般发出阴郁的声音,阿藤和小安嘴里也是念念有词。左膳正在细数着觊觎茶壶的几种势力。
“第二,道场的峰丹波那帮家伙。”他想了一会儿。“第三,那个来历不明的蒲生泰轩;第四,不知怎么,这次我感觉好像连幕府那边的手也伸出来了。要是算上我,该是第五个势力了……哈哈哈,不,在我这个单眼看来,整个江户,甚至整个日本的人,都在觊觎着茶壶呢。阿藤小姐,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说完,就直接在墙角躺下了。把大刀压在身下,枕着左手。“哈,不知不觉间,被人用锅子把重要的宝物给掉包了,这次连我也成了笑柄啦。看来,无论如何要拿回来。”以为他正沉默地懊悔着,结果这左膳不知什么时候已沉沉地睡去,代替牢骚的是轻轻地打呼声。
“左膳殿下,在这种地方睡是不是有点……”阿藤见他已睡去,轻轻地站起来,把身上那件黑白格子的睡衣脱下,盖在左膳身上。回头微笑看着小安。“小兄弟,和我一起睡怎么样?”阿藤边露出寂寞的脸,边在地上铺好了被褥寝具。从那晚开始,左膳、阿藤和小安三人,就在这宅子里组成了这么怪异的一家人,慢慢地谋划着夺回茶壶的计策。
二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因缘,像左膳这样一个单眼独臂的干瘦浪人,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可在这阿藤心里,倒成了举世无双的大帅哥了。
可以和这梦中情人左膳一起生活,这阿藤心里的喜悦真是无以言表。
即使是这位轻佻的大姐头,一旦爱上一个人,也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左膳嘘寒问暖,为他洗衣煮饭。有时也会独自一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脸红到耳根子。
不过,这左膳就好像块木头,始终态度冷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跟一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好像在左膳眼里,就没把阿藤当女人。
虽说是同居在一起,可关系一直像水一样淡淡的。开始那一晚,只有一个床铺,小安和阿藤睡,左膳独自睡在榻榻米上。从那之后左膳就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床了,每晚都是枕手而寐,睡醒之后,就开始思考。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像那样,连眼睛都没有移开过,日日夜夜都盯着那壶,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
“父亲,我也觉得不对劲。不过,以后我们如何去找到壶才是正题吧?”
就好像娇滴滴的小夫人一样,在房外生着火炉,从灰雾里传出阿藤娇嫩的声音:“不用着急,不是有丹下殿下在吗?再说,还有我也来帮忙,三个人一起找的话,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江户,找一样东西也未必有那么难。”
认左膳为父亲的小安,在这里遇见了阿藤,就好像有了母亲一样高兴:“父亲,我,可不可以把阿藤姐姐叫做母亲啊?”
左膳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看了阿藤一眼,她的脸上顿时像一片红叶般艳丽羞涩。
“呵呵,丹下殿下是你的父亲,我做你母亲又有何不可呢?”说完悄悄用眼角瞟了一眼左膳,左膳有些不爽,一言不发。
那妖刀濡燕好像也在排斥着这位大姐头的爱慕之情。奇妙的生活还在继续。一天,阿藤一大早就出去了,一会儿拿着个包裹回来。左膳还是和平日一样在墙角睡大觉,这时小安绕到左膳身后,拍拍他的肩。阿藤来到他前面,打开包裹,里面放着女人穿的艳丽衣服和可爱的裂桃式发髻。
“瞧,我手艺不错吧。虽然这些手艺也不怎么样,不过一边找茶壶,我和小安两人一边顺便可以卖这些小东西,也可挨家挨户查探。”
“不要,我才不要扮成女人呢!”看了这些衣服,小安不停地摇头。不过转念一想:“不过,要是这样满江户走的话,找壶是当然,说不定还可以遇到亲生爹娘呢。”
这样想着,他终于平心静气了。
三
“哈,好可爱的小女孩啊!又不是驱鸟节,怎么穿得这么漂亮?”
“是跳虫舞的。是跳虫舞的阿藤小姐和小安小姐。”“虫舞?虫舞是什么啊?”“哎呀,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连全江户这么有名的青虫舞你都不知道?”秋季晴朗的天气。街角围满了附近的人,熙熙攘攘。本乡妻恋坡的坡下,远处街道上,随着传出极富风流韵味的三弦声音,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的身影渐渐靠近,渐渐清晰。
“那个年纪稍长、风韵犹存的阿藤小姐和十岁大的可爱小安,这两个女子是一个组合。阿藤小姐弹着三弦,小安拿着扇子,上面是一条条小青虫,能跳舞的!”
“啊?青虫?真的假的?那倒要见识见识咯!”众人正在小声议论着,阿藤和小安扮成的小姑娘信步而来。“来哦,看了好看再赏钱咯!”“乡亲父老,来看看这珍奇的技艺吧。”街上的人都挤过来看阿藤和小安。阿藤的木棉和服外围了红色腰带,腰带的结头系得紧紧的,和服上绣了鸟的图案。着女装的小安也十分抢眼,斜肩长袖,好一个靓丽的女孩;小斗笠盖住眼睛,脸上涂了厚厚的白色粉底下掩不住那天真无邪的脸蛋,娇艳欲滴的红唇。
“叔叔!阿姨!我让虫太夫给你们跳舞咯。如果表演好的话,请多多打赏,谢谢了。”
围观群众都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快开始咯,快开始咯!”“赏金我们只有表演才收取。”“多谢赏光。”阿藤拿起手里的三弦。“那好,江户名物尺取虫舞开始咯!”“锵!锵!锵!”三弦声响起。
青虫呀青虫,一尺一尺爬,一寸一寸进,进一寸啊,拱起背。
青虫呀青虫
……
“太夫大人,有很多值得的技艺,可别眨眼哦!”小安边说,边把手放到日丸扇上,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盖后把盒子放在扇子上。从盒子里慢慢爬出三条阿藤养的小青虫。
这些青虫可是阿藤小心翼翼地养在柜子里的。配合着三弦的声音,这三条青虫一伸一缩地在扇子上爬开了,动作整齐一致且配合节奏,看上去就像是跳舞一样。精彩的表演赢得了一阵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