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凤的家,是在位于古城北部经济开发区里一个叫“格林小镇”的别墅区里。
别墅建筑风格属欧式风格,每幢别墅都是独幢,别墅与别墅之间有甬路、绿地、树木相隔。
丁一川带着李鸥、李显荣、汪洋、唐继烈、郑家桥在第二天上午九时,准时敲开了赵小凤的家门。
赵小凤住的别墅分为上下两层,面积约有四百多平方米。
赵小凤一脸倦容,看上去昨天一宿也没睡好。她把丁一川等众人引领进客厅,让保姆沏好茶后,她让保姆离开了客厅。
落座后,丁一川问:“你的双胞胎宝贝呢?”
赵小凤神色忧郁地道:“上学去了。他爸出事儿,我现在还一直瞒着他们呢。孩子那么小,我怕他们一时承受不住……唉,人祸呀!人祸!”
赵小凤身材修长,鹅蛋形的脸庞,人长得标致,脸上白里透红,嘴唇上抹了一层淡淡的口红,显得自然而干净。一身阿迪达斯白色运动服穿在身上,显出一股干练的气质。若是外人第一次见到她,一般人都会认为她也就三十多岁。
丁一川发现在客厅对面,是一个面积约四十平方米的书房,书柜里面摆满了书。他无意中下意识地又多扫了几眼,猛然想起,这书房里的书柜模式与杏林山庄周永海书房内的书柜模式一模一样。
丁一川顺嘴问了一句:“你们家藏书可不少呀?”
赵小凤悲伤地叹道:“我的书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我祖父、家父传给我的。我自幼酷爱文学,坚持文学创作,笔耕不辍,目前已出版长篇小说两部、散文随笔集两本,是古城市作家协会会员。目前我正着手创作一部描写在官场、商场上打拼的男男女女的小说,没想到家中突遭厄运,周永海这一死,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丁一川连忙安抚:“请你不要过分悲伤,要面对现实。我们的心情和你一样,都希望早日破案,将凶手缉拿归案。”
赵小凤连声称谢:“但愿你们早日破案,以此来告慰永海的在天之灵!丁大队长,这两天与你们接触,我觉得你们这些刑警都非常职业、干练。我原来心里是有一些顾虑的,但现在我相信你和你的手下能把案子办好,所以我才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
丁一川说:“你的心情和顾虑,我们都可以理解。好了,按照我们调查的流程,请你先讲讲与周永海从相识到相恋、结婚的过程吧。”
赵小凤多少有些不解:“这个有必要吗?难道你们对我也怀疑?对我的背景、身世进行调查?”
汪洋补充了一句:“赵女士,请您别误会。刚才我们丁大队长说是按照我们的工作流程,例行公事罢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每次调查命案对关系人都按这种程序进行,并不是我们怀疑你什么。”
经汪洋这么一解释,赵小凤心里释然了一些。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头,向在座的众刑警叙述了她与周永海结合前后的过程。
“这还要从十年前说起。十年前,我三十岁,未婚。我是古城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毕业后,先后在古城电视台、《古城晚报》做过编辑、记者,认识许多媒体同行。至于婚姻,也许是那时清高,没有看得上的男人,一拖我就快三十岁了。有件事让我伤透了心,我离开了《古城晚报》。那时,我在《古城晚报》法制专栏做编辑,因为刊登了一篇与周永海公司内部员工发生的一起谋杀案有关的报道。案情并不复杂,周永海公司一女员工,被人奸杀在女工宿舍内。采编的记者在没有弄清案情之前,且也没与办案刑警沟通,就将一个被怀疑对象的真实姓名写在了报道中。事后案子破了,凶手还真不是这名被怀疑对象,结果可想而知。特别是周永海听说此事后,他怒不可遏,带着律师找到报社社长,要追究我们这位记者的法律责任。这个记者与社长沾亲,社长连忙道歉,后来用两万元钱补偿给了那位被冤枉的怀疑对象。社长一气之下将这位记者开除了,接着又找到我,说我也有责任,脱不了干系,因为稿子是我编发的。我还了一句嘴:‘稿子是我编发的不错,可大样终审是你们社领导呀!’社长一听就火了:‘文责自负!你要不想在报社干,就走人!’我一听也火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还不吃你这一套!’一气之下,第二天我就写了辞职报告,回家写小说去了……”
“通过这件事,你就与周永海认识了?”丁一川问了一句。
“还真是这么回事。事后我也想了,这也许算是出家人所说的冥冥之中的那种缘分吧。本来嘛,按理说报道失实责任不在周永海的公司,责任完全在那位记者!至于我有多大责任,顶多是对细节没有核实、把关不严而已。也就是我从报社辞职二十多天吧,突然有一天,周永海公司一位管人事的女主管,叫王咏梅,后来我管她叫王姐。王姐说,周总在古城电视台晚间新闻节目中,看到了我因报道一则消息失职而辞职的报道,觉得很愧疚,连累了你,还丢了饭碗,非常对不起。为了补偿他们公司的不当,因公司正缺一个搞文案工作的高级采写人员,特聘我为该公司文案设计人员,问我愿不愿意去,月薪五千元。我当时听了很感动,觉得这世间还是好人多呀,自然而然就对周永海心存感激和好感了……。其实,那时我还没见过周永海呢。我这也叫吉人自有天相,庸人多后福吧!”
“我到永海公司上班那年,正好三十岁。刚进公司先干文案,工作中与永海自然就有了一些接触,半年后,我调到他身边,给他当秘书,那时对他的了解也不太多。后来,他与他妻子闹离婚,一时间是满城风雨,公司里上上下下说什么的都有。也别说,永海做事就是水平高,二十多天他就与王玉珍离婚了。事后永海对我说:王玉珍贪财之心不同于一般女人,她把钱看得比她爹妈还重!总怀疑永海在外边搞了女人,怕钱被拐完了,据说王玉珍还雇了私人侦探盯永海的梢。这事儿后来被永海发现了,而王玉珍调查的结果是:没有发现周永海在外面搞女人的任何证据和把柄!周永海是忍无可忍,向王玉珍提出离婚,王玉珍开始不同意,但她见永海‘离意’坚决,不得已,提出财产要求,永海一咬牙也答应了……永海离婚半年后,就和我结婚了……”
丁一川听到此处,问了一句:“你与周永海结合,外界就没有什么非议吗?”
赵小凤叹了口气:“当然有了。真是人言可畏,说什么的都有。那王玉珍最邪乎,真像母老虎似的,说我是小妖精、骚狐狸,勾引他男人啦,说我是第三者插足,不得好死,那骂人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其实,我是永海与王玉珍正式离婚后才开始与他相恋、相爱的,事先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上下级的工作关系而已,我也算明媒正娶,正大光明与永海结合的……”
“你与周永海结婚十年了,你认为周永海身上有什么特点和不足?”
赵小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众刑警介绍道:“首先,周永海是一位出色的优秀的民营企业家。为什么这么说呢?他出身农民,但他很有头脑、很有思想,做买卖不蛮干、瞎干,善于学习,善于向成功人士学习,这样干事业就有了气魄和大手笔,一步一个脚印发展到今天。可以说坐上了古城房地产开发商的第一把交椅,资产吗?应该在五十亿左右!”
赵小凤此语一出,众刑警都一下子警觉起来:周永海的财产外人是绝对不知晓的,外界的传闻大多是不实的猜测而已。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丁一川听到这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心下暗自思忖:杏林山庄命案的发生,绝非一般命案那么简单,这里潜伏、暗藏着太多的玄机和悬念。现在看来,不仅是周永海的关系人要弄清,甚至一些看上去与案件本身没有直接联系的事件、细节都应该加以关注,掌握清楚。
赵小凤接着说:“第二,周永海接触的人非常多,人际交往很广、人员复杂、人脉也广。现在看来,一个生意人本应该如此,反过来,交友不慎也会招来灾祸。第三,他在商界、房地产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就会树敌,这是现实,谁也躲避、规避不了的事儿!就是俗话说的得罪人了,有时,甚至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人了。比如公司里开除违纪员工,有的也是公司骨干,是下面部门报上来的,可审批权在永海那儿,他又怎么会事无巨细地了解那么清楚。第四,他这个人爱读书,有主见,但有时就显得刚愎自用、固执。大多数情况下,不大善于倾听他人的意见、建议。”
丁一川问:“那你能说说周永海身上存在的一些不足吗?”
赵小凤说:“他最大的不足就是对家里人不设防,他总说家里人就是家里人,兄弟如手足,家里人谁有困难他都会援手相助,没有原则性。”
丁一川反问:“这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赵小凤此时神情严肃道:“问题就出在这里。这也是我请你们来重点汇报的线索之一!”
“那你就具体讲一讲吧……”
“你们都是刑警、是专业人士。按照常理来说,你们对于一个案件发生后,对最有价值的线索最感兴趣了吧?因为这条线索非常有价值。周永海出事后,我接到他小弟弟永江的电话后,我脑袋‘轰’的一下就乱了,可是我在赶往杏林山庄的路上,一个强烈的、女人的直觉在我脑海里生成:谁会残害永海及山庄里的人呢?为什么?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转而我就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永海大弟周永川,另一个就是周永川的儿子周军!我之所以怀疑这两个人,原因有三。”
“你具体说说,为什么怀疑他俩?”丁一川问。
“首先,这个周永川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十足的见色起意、见利忘义的小人!话为什么这么说呢?他多年经营企业不善,到了濒临破产的境地。他这人还好赌好色。先说好赌,去年听说他到澳门去了,输了有一百多万。再说好色,他养了一个小情妇,据说小情妇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周永川一直想甩了这个小情妇,小情妇说了,甩了我们娘儿俩也行。至少赔一千万青春损失费,否则法庭上见!这周永川在村里也算个人物吧,这不,上个月的一天晚上,周永川来我家,跟他大哥提起竞选周刘庄村村长一事。说村里现任书记、村长都给村民手里发钱拉选票,他也想当村长,可是手头没钱,没法与人家竞争。他还说,他要是当上村长,大权握在手,有大哥你这个大老板撑腰,他可要大干一场了,他说他只要把村西边那三百亩林场和庄稼地一卖,到时,大哥你就可以盖商品房了,听说他把商品房项目的名称都想好了,叫什么西山景观大道。”
丁一川问:“周永海是怎么想的?”
赵小凤说:“永海是做房地产的,他觉得只要周永川当上了村官,大权在握,开发一片商品房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了。兄弟二人一拍即合,周永川提出拉选票至少要一千万的资金,永海财大气粗,当下拍板:用两千万买下周刘庄村的大权。一是与刘姓斗气,二是将村官大权拿下,为日后开发周刘庄村做好准备。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事后,我还劝过永海:这么干合适吗?永海的固执劲儿又来了:给每个选民发点钱,这事谁查去呀,即使有人查,也查不到我头上不是?现在这年头做买卖,开始你不要怕烧钱,永川真上了台,这事儿还就真成了……嘿嘿,这叫天算不如人算。牛有千斤之力,人有倒牛之方……我的推理是:这两千万拉选票的钱,最初就是周永川鼓动永海掏出来的,第一步他见永海上钩了,第二步他就可以雇人劫财了。这是我怀疑周永川的第一点。”
“第二点呢?”
“就是周永川的作案动机了。我前面说过,他急于用钱,解决小情妇的问题,人到这份上,铤而走险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么第三点呢?”
“那就是周军了。周军是在他爸的指使下,实施动手图财害命!最有说服力的就是:为什么案发时周军连人带犬不在杏林山庄·!即使凶手不是周军,那凶手就是周永川雇人干的!从目前情况来看,周永川、周军父子在案发当天对杏林山庄里的人员构成、现金存放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仅凭这点,周永川、周军父子还不构成重大嫌疑吗?”
众刑警听了赵小凤的分析,都觉得真不愧是位作家,分析得是有理有据。
汪洋提出了一个问题:“以上你提出的怀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另外,你怀疑周永川有图财害命的作案动机,恐怕不太有说服力吧?”
赵小凤胸有成竹地说:“俗话说得好,世事无端,人情莫测,人心险于山川呀!那我要反问你们一句:除了周永川、周军知道杏林山庄的两千万元现金,还有谁知道呢?对了,你们会说周永海的女秘书张小慧知道,可问题是张小慧也死了呀?再者说了,即使张小慧与人合谋盗窃这两千万元现金,她就应事先借故离开杏林山庄嘛。”
“张小慧的情况你了解多少?”丁一川问。
“我不太了解这女孩儿。我只是听说张小慧是公司派来的秘书,仅此而已。
此时,丁一川从沙发上站起身,若有所思地问赵小凤:“从你的角度来看,除了你对周永川父子与杏林山庄命案有怀疑外,还能提出什么嫌疑人吗?”
赵小凤摇了摇头,然后用一种很坚定的口吻道:“凭我的直觉,周永川就是图财害命……是他雇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