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秦琼与赵中生相会,一见如故,却在解围唐公后策马狂奔。那李渊呼喊赵中生不应,又来追赶叔宝。大叫道:“壮士,请住,受我李渊一礼。”叔宝心想自己是朝廷之人,今日却坏在朝廷派系纷争之上,再不脱身恐生无妄之灾,便一个劲跑。李渊赶了十余里,叔宝见唐公不舍。只得回头道:“李爷休追,小人姓秦名琼。”把手摇上两摇,将马一夹,如飞去了。唐公再欲追赶,奈马是战乏的,不能前进。只听得风送鸾铃响处,他说一个琼字;又见他把手一摇,错认为“五”,就把它牢牢记在心上。
那叔宝一口气跑到关口,见一人远远等待。定睛一看,原来是同来的樊虎,这樊虎是叔宝山东的好友,又是同衙为都头,关系好似一个人。
他便勒马将事情给樊虎说了一遍。那樊虎是个粗人,听得是目瞪口呆,两人饮酒压惊,次日便各自公干。
这秦叔宝任务是押解犯人到潞州,来到城里,住在王小二店中。把犯人带到衙门,投过了文,与禁子办理交接,但是回批要等蔡太爷从太原贺喜唐公回来才发,叔宝只得到店中耐心等候。
不想那秦琼饭量奇大,顿顿要吃斗米,半个月吃得店小二本钱全无。那小二问秦琼预支店钱,秦琼却将钱交与樊虎。一时间英雄落魄,受尽小二冷言冷语,连批文都叫小二扣押。所叫饭菜不是陈的就是冷的,最后连房间都被小二擅自交给其他客人住了,自己只得住这破草屋。
秦琼心想自己乃是山东好汉,平日里何等英雄,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凄凉。
叔宝用金锏作乐器,弹锏唱到:“旅舍荒凉风又雨,英雄守困无知己;平生弹铗有谁知?尽在一乡长叹里!”
此时,门户大开,一白衣男子进得门来。叔宝见此人身高七尺,面如红枣,甚是威武。秦琼心中气闷,“你是何人?怎么直接就闯进来?”
来人随和一笑:“我方才在门外听到有人高声吟唱,歌声甚是空灵,但却有英雄气短之意,所以未曾叩门便进来,还望恕罪。”
叔宝见来人客气,也缓和起来,“确实,我一时困难,却受得屈辱,故有此唱声,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相见便是缘分,小可想请英雄酒桌一叙,不知意下如何?”
叔宝腹中空鸣,正是饥饿,便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酒桌之前,那男子叫上一桌好菜,打上两坛好酒,便吃开了。
席间,叔宝知道来人名唤作张济,也是山东人士,来潞州做些买卖营生。秦琼因为落魄不敢说出自己名字,恐毁了英雄名节,便胡乱编了个名字。不过,两人既是老乡,谈笑间又亲近了不少。
酒过三巡,那张济借着酒劲对叔宝说道:“我说兄弟呀,我看你也是英雄好汉,却落得如此下场。”见叔宝低头不吭声,他又道:“我作买卖营生一路走来,沿途见到的都是庄稼歉收,朝廷重赋税,现在又连年征战,百姓是苦不堪言。这一路上,难民成片,浮尸千里,众人争相互换伴女,以为饮食,真是人间惨剧呀。”言罢摇头叹息。
秦琼如何不知这些,他生在山东,而山东又是朝廷养马之地,这所谓养马之地不仅是养马,连同征夫、供给均是山东尽出,百姓如何能了?他一直不愿进入政坛便是痛恨这黑暗的世界。但是叔宝更是孝顺之人,母亲之命如何能违背,因此才勉强入衙,做了个都头。今日听得张济所言,甚是有理,却也无法,不觉又是几碗酒下肚。
张济见时机成熟,望了四周一眼,低声说道:“不瞒英雄,我乃山东邹平县长白山‘知世郎’王薄副将。王头领怜天悯人,痛恨隋朝黑暗,欲登高一呼,扭转乾坤。我见英雄也是豪气之人,有怜民之心,何不与我等一同举事,共创大业。”
这一席话听得叔宝心惊胆战,他虽然痛恨这世道,但是从未想过要反叛朝廷,做这不义之事,如今听到这等话,酒便醒了八分。
“张兄呀,我辈在此大隋治下,虽说这朝廷有瑕,但我们应该努力上进,博取功名,改变这世道,怎么还能让百姓遭受兵灾之祸。切莫再提此事。”叔宝微怒。
那张济见不能说动秦琼,想到自己还有任务未完成,不便惹起事端,此事作罢,二人只喝酒不言语,酒毕席散。
回到房间,张济心想,此次来潞州任务是购买粮草和兵器,现在任务完成,见此英雄想收纳过来,不想他另有志向。但是如果此事走漏风声,我命休矣。不如趁夜里去,保个周全。
思罢,张济连夜出走,到各地收齐铁矿粮草月底回到山东。
山东富饶,乃全国之粮草基地,物产丰富,交通便利,自古便是繁华胜地。只可惜那隋炀帝即位以来,修运河、建长城,实行残暴的统治,极力的榨取民脂民膏,供他自己奢侈的生活。他不顾人民的死活,在东莱,海口监造船只,征发的工匠、民夫、白天黑夜都要泡在水里干活,以致腰以下都生了蛆,所以死者是十之三四。他在山东人民身上大肆搜刮,增加赋税,增加徭役,而山东当时和河南这一带,遭逢大灾,先是天旱,后又发大水,且有瘟疫,死了好几十万人。
张济嘴中的王薄原本就是山东人,却机缘巧合遇见清玉道长云游至此,传授精湛武艺。他见世道黑暗,乾坤颠倒,便要振臂高呼,组织起义。这张济便是他后勤总参,负责各地采购兵马粮草。
张济回到长白山,来到森林茂密之处,突然从两旁闪出两持刀男子,一人喊道:“譬如辽东死,”
张济知道这是上山口令,便接下句:“斩头何所伤。”两人见回答得正确,放其通行。
张济徐徐上山,心中想到的都是这一路上看到的黑暗统治,百姓流离失所,富人享乐,心中无比怨愤;但又想到王薄将带领兄弟们去推翻这黑暗的世界,创造崭新的未来,他不由心中振奋,大步流星向聚义堂走去。
这长白山终年绿树覆盖,四季如春。但山势险峻,易守难攻,王薄带领附近的穷兄弟们占领了这个制高点,便开始经营。现在山上已经聚义有几千人马,但是粮草兵马却严重不足,有的兄弟还是拿着锄头操练,谈什么战斗力。所以,张济此次肩负重任,幸得不辱使命。
快到山腰时,张济明白看到,前面灯火通明,锣鼓齐奏,道路两旁依次排开的人夹道欢迎,站在最前面的一人目如弯月,身材消瘦却精神百倍,那独特的八字须在威风中轻微摇动。这不是王薄还有谁?
张济连忙上前参拜,“属下参拜王头领。”
王薄连忙将他扶起,笑道:“此去一路辛劳,我已摆好酒席为兄弟洗尘。”
原来,当张济回到长白山回答暗号时,已经有探哨前去禀告,王薄日思夜盼那张副将归来,收得粮草,好计划起事。这次张济真的回来了,还不亲自迎接。
张济感动,再次下拜:“我何德何能要王头领亲自迎接,此次下山幸得不辱使命,粮草兵马已购置完毕,怕引起响动,将分批上山。”
“好,我就知道张副将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不会让天下百姓失望。这次我们已做好万全准备,必将开辟一个崭新的时代。”王薄激动地说:“走,上聚义厅,今日不谈国事,只讲兄弟感情,不醉不归。”众人大喜,通宵欢娱。
清晨,张济推开窗户,但见窗外鸟语花香,树木郁郁葱葱,远处群山环绕,连绵起伏,直到与天一体。这长白山山势险要,山中重山,自从王薄占领这里后,带领众人开山种田,挖矿置兵,又劫城中之富来发放穷苦百姓。一时间众多穷苦兄弟前来投奔,现在山上已经聚有六七千兄弟,本欲起事,无奈粮草兵器不足。现在可好,万事俱备,只欠王头领一声令下。想到这里,张济激动异常。
“张副将,王头领主事厅有请。”一士兵前来报告。
“知道了,我换件衣服便去。”张济的声音有点抖栗,他知道主事厅便是商量军事的要地,他刚回来便要开军事会议,肯定有大事发生,终于可以驰骋天下,救百姓于水火,他怎能不激动。
冲冲换好衣服,他大步流星来到主事厅,进得大门,他环顾四周各营将领已经到齐,独不见王薄。这厅堂之上站在左侧的三个人依次是张齐之、陈岚、秦枫,加上他自己便组成了这支队伍的四大天王;右边有八位兄弟身披铠甲端坐在凳椅上,无比威严,从左往右数分别是宋超逸、黄炳林、祁昆、吴璘、张凤、刘奇、索虎、索隆。这八人便是义军之中的八大金刚,均有万夫不挡之勇。这十二人之中张济和张齐之,索虎与索隆是孪生兄弟,其余众人都是山东各地劳苦大众,生的臂粗膀圆,加上王薄传授他们青城武术,使得如虎添翼。
众人相聚,本应分外热闹,只因这主事厅是议论军事要地,所以不敢轻易开口;再者,今日召集在此集会必然有重大事件要宣布,众人猜测可能便是举旗反隋大计,各自都在思索自身厉害关系,所以都是板着个脸,各不答话。
这时只听一声高喊:“王头领到。”众人齐刷刷站起躯体,挺直胸膛,目光皆望着门外。张济分明看见他们的眼睛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