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也不信,你信了也没什么用,总之一切你都会慢慢理解的”说罢黄老头便闭口不言,闭目养神。
两个人一个走来走去一个安静如山加上黄老头此时巨大的体型,就仿佛一只蚂蚁看着一整块奶酪一样焦躁不安的徘徊。
李若生心有不甘却也不再追问,察言观色开始是一种技巧,而熟悉后便会成为一种习惯,这一点无论对人还是对鬼都是适用的。
他知道这里面的故事这老头是不会吐露半分的,再这样追问下去也是徒劳无功,事情发展到这种情况,已经完全由不得他了:“所以呢,接下来我们要干嘛去?”
“见阎王”
李若生就差一口血喷在他的三十六寸反光的曲面大秃头上了,先是宰了黑白两只鬼,又是要带自己见阎王,在人间不顺之时总说要见阎王见阎王,这回真是要见了阎王了。
哎,只怪自己现在一无所知又只能听命于人,不过转念一想,听说这阎王不是掌管生死的大鬼头么,他手上不还有个关于人和鬼的本子么,说不定会有起死回生的机会呢,想到这儿他又多了点精神:“老头,你认识阎王?”
黄老头慢慢睁开眼,也不听他讲话,缓慢的挪动起庞大的身躯,然后一步一地动一步一山摇的往前走,李若生三步变作一步的往前跑,跟上了他的步伐。
”
“我说老头,哎哎哎你他娘的看着点别踩死我”
黄老头终于不耐烦的停下脚步,一把将李若生拎了起来,不顾李若生啊啊啊的叫喊,四平八稳的把他放在了肩膀上,用一根啤酒瓶粗的手指了指他:“你别乱喊啊,那阎王也没什么厉害的,不过是负责为投胎者签个证的罢了,倒是那些恶鬼对新人十分感兴趣,我不介意放你去与他们玩玩”
听闻这话。李若生立刻一脸严肃的闭上了嘴。
李若生只能乖乖的坐在肩膀上不再多言,心理想象着有关人间阎王的种种传说,适才初来见地狱里这些随处可见的恶鬼李若生紧张得不得了,就像活人去动物园结果动物的笼子都是开着的一样,这一会儿他发现这些游魂野鬼见到老头都远远的避开,便放心的打量起了这形形色色闻所未闻的怪景。
二人此时离开桥尚未太远,依稀还能听见两侧黑色的巨大锁链晃荡所发出巨大声响,他眯着眼向前望去,远远望见有一位老妇人坐在一块血红的石头边上,一张石凳,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只红碗散着热气,妇人的身后是一丛丛世间未见的诡异植物,近了几步看得愈发清晰,这植物真是美得让人心醉,翠绿的色泽从根部到叶尖满满变浅,到了叶子尖竟泛着一丝粉红色的光芒,几株这样的草药一起摇晃,透进人眼中便生出万般妩媚之感。
看着看着李若生就心神恍惚了起来,开始昏昏沉沉要失去意识,正在这时他听见一声巨呵,李若生忽被惊醒,心中一惊,多亏黄老头这一声喊,未想那美艳的绿草竟然能让人陷入昏迷。
“那是忘忧草”,说话间巨人的大脚已经迈到了红石边缘,老妇人摘了一株那怪草对着黄老头晃了晃,那尖上的丝丝粉红却已然不见,那位老妇人诡异的对着李若生笑了一下,一股不寒而栗的情绪蔓延上了李若生的心头。
“好久不见了,孟婆”,黄老头把李若生拎下地,开始与老妇人攀谈起来。
李若生心中一凉,妈的这不是真要把自己投进畜道做只猪吧。
“他是孟婆?”李若生自知失言连忙低头,那婆子做鬼之前应是已过了英语听力考试,竟然听力极好,没待到黄老头搭话便笑着回答:“婆子我叫地府一枝花,只是个熬汤卖药的,孟婆多是尊称罢了”
李若生看了看这婆子满脸的皱纹,心想你这一枝花一定是被冰雹砸过的,但嘴上还是客气无比:“婆婆好,婆婆辛苦了,婆婆要不您先忙啊”
“一路上怎么看不见来取药的人?”黄老头打断了李若生的话同时也问出了李若生心中的疑惑。
“有资格来我这里取药的人都是黑白常侍领路,今天也不知如何,到了这般时分还不见二位常侍归来”
李若生噗嗤一下笑了出声来,心想感情你把两个在地狱上岗的导游弄死了,这一会你见了阎王还不要打起来
。
黄老头也自知再说下去要坏事,连忙转移话题:“那好那好,这小子是阎王要找的人,我带他先进去,您忙着您忙着”
“不再喝碗汤了?”听这话好像是有什么故事一样,黄老头尴尬的笑了笑“不了不了”
走出数米李若生问道:“你喝过孟婆汤”
“是啊,年轻不懂事当酒喝的”
“那你怎么不投胎?”李若生更加疑惑了。
“你以为我不想么,没办法,活死人是不能投胎的”
“活死人?什么是活死人?”李若生竟产生了读书后久违的求知欲。
“这活死人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生之大能或仙人转世,死后有能力不被招魂不下地狱不轮回,自愿留在人间做个半人半鬼,但是这种活死人永生不能投胎,时间一到就会形魂俱灭,永远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一般不是有未完成的深仇大恨都不会选这一条路;但还有一种活死人,是很多魂魄投胎前的记忆没弄干净,拼凑得一些隐约的前世记忆装神弄鬼吓唬活人”
“这东西还能忘不干净?”
黄老头向后示意努努嘴:“看见那老婆子了么,岁数不知道有多少万年了,时不时熬碗汤就忘记放些东西也就罢了,还有时放错了药没聚好灵,弄得有些人即便有幸投了胎得到了做人的机会,但人却一辈子活的没有完整的灵魂,活的浑浑噩噩,就像行尸走肉一样”
李若生忽然想起在天涯论坛上看见很多帖子说自己记得前世的记忆种种云云,还有很多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功人士也有这样的描述,他还以为是这些人幻上了某种臆想症,但一想这些人要是知道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投胎之前吃错药了还不要气的鼻孔窜烟。
李若生也无心多问,他在盘算着见了阎王能不能讲讲价,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哪怕投个好胎也行啊。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了一条长廊前,这长廊笔直,一眼见底,长廊左右每隔几米远就是一根无尽高的紫金通天柱,上面雕刻的内容有的环绕着的栩栩如生的飞龙,飞龙上坐着些鬼灵,擎着白色头颅露出狰狞的獠牙,有的刻画着战马与骑士,还有带着面具的飞鸟,还有的刻着些端着书穿着长袍的人正仰望天空,由于这石柱过于巨大,使得图案的整体轮廓很好辨认。
整个地面铺设所用的是一种半透明的石头,半透明的石头里还镶嵌着数不清的玉石,长廊的尽头是一张硕大的黑金牌匾,贴在墨色的石壁之上,上面金光灿灿的刻着几个文字,但李若生并不认识这是什么字,像是一种古老到无法评定年代的字体,集合了古代中华文字的意蕴。
再向前几步,便可见牌匾下面是一张墨色石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砚台是栩栩如生的骷髅头,石桌两边站着两个披着铠甲的鬼甲护卫,头部带着面具,一左一右极其气派。整个环境与外面的地狱之城简直天上地下,就好像贫民窟与购物中心一样的反差。
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李若生心一惊,心想虽说自己已经不是活人,但对这见阎王打心底里还是有些许畏惧的,倘若这阎王看自己不顺眼岂不是连轮回都轮回不了了?再者说这阎王指不定丑陋到何种样子,看那两个鬼就可见一般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阎王从天而降或者凭空出现
。
他想这阎王一定威风的很,凶神恶煞的脸一双铜铃大的眼,声音如洪钟巨鼎,身高如上古巨兽,知古今人前后世。
哪知一见那阎王身高不过三尺,红扑扑的脸肥嘟嘟的耳朵,一双短腿紧赶慢赶的倒腾,简直像个小儿国国王,那阎王一间黄老头立即暴走:“你怎么又来了啊?大帝不是准你回天庭了么?”
黄老头挥了挥手打断他,防止他继续蚊子一样嘀咕个没完:“你最好把嘴闭上,哼,否则我不介意在天庭上,报报你辱骂王母等事情“
阎王悻悻的闭上了嘴。
说着他指了指李若生:“我带来的这位和你是同一个位面而来的。也是被天庭选定之人”
李若生听了这句话,敏锐的意识到了三层意思,一是这个眼前的鬼头阎王是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二是秃头男人和他很可能并不是一个时代,甚至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三是其实存在着无数个所谓的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不同的位面。
李若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主动调整自己的思考状态,主动适应另一种逻辑下的世界,即便他此时此刻仍然对眼前的一切充满怀疑,仍然不排除自己在做梦的嫌疑,但无论如何,既来之则安之,二十七年人间苦难万般挫折我都熬出头了,世间最凉不过人心,最狠也不过人心。李若生思定则安,心想问题总是要面对的,既来之则安之吧,他暗暗吸了口气,对着这个矮子阎王缓缓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