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佛,三界是什么?佛说三界是欲.色.无色三界。
我问道,三界是什么?道说三界当然是天地人三界。
我问李二,你他娘的知道三界是啥不,李二啃着手里那扇羊排说三界是他今天从家去了三姑家又去了学校,它们就是他的三界。
我问万事皆晓的禅师,三界是什么,禅师说你今天爱上一个女孩明天抛弃了她后天又爱上了她,那她就是你的三界。
我忽然懂了,三界就是三界,它可以是佛是道也可是爱,也可能是浙江省三界镇。
但对于李若生来说,三界也许不是三界,非但如此,人也不一定是人,鬼更可能不是鬼,在他27岁怀着赢娶白富美烂大街的梦想上任CEO那一天,是万万不会想到这些道可道非常道的鬼话会与他沾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夏天燥热的空气惹得写字楼内的人心浮气躁,空调散的去自然的火,却去不掉人心里的火,更何况那火苗一样炽热的光芒打在摩天大楼外侧的玻璃板上,与那大城市里特有的漫无休止的汽车鸣笛声共同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太阳放射出一道道巨大的光柱就仿佛像一只只从天空俯冲下来的火龙要吞掉整座写字楼。
李若生此时正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整个身子都后仰在那张阿根廷进口的牛皮沙发上,满身的虚汗让一身的西服恨不得和皮肤连成一体,皮鞋面反射着外面透进的热光,亮的简直刺眼,李若生狠狠用力的闭着眼,两道眉毛拧成一条线,脑子近乎一片混乱。
上任仅仅三个月,公司就濒临破产,他这个总经理不但难辞其咎,再加上还有几宗财务造假案牵出一群狼狈为奸的中层,这群狗.日.的不知为何串通一气,众口一词的把责任都推卸到他身上,所谓三人成虎纵有百口也难辩,更何况公司那些守旧的老董事早就有意向撤掉他,要不是苦于师出无名,他早已沦为输家,但如今看来似乎大势已去,被落井下石是或早或晚的事。
此刻离召开董事会还有十五分钟,一切内外环境的条件都对他极其不利,如今最好的权宜之策就是缓兵之计,多年来商场里的摸爬滚打早已让他学会了冷静思考,以便寻找敌人的破绽,他拉开领子,深呼了一口气,心想如果不管是伸头还是缩头都是一刀,索性破罐子破摔,撕破了这层脸皮又如何?这公司上上下下的实务位置的有哪个干干净净?如果我秉持着这背水一战的姿态,料想他们也应不会逼的过紧,思定起身,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径直朝着会议室走去,留下一声声清脆的皮鞋声回荡在走廊中。
一切都如李若生先前料想的一般,自打会议一开始,几位中层就把最近公司的表现全都归咎于他过于激进的投资策略使得公司的流动资金无法应对需求激增,顺便还把近期涉及造假调查的事件归咎于为他对下属行为的默许,更为可气的是董事会里几位原本支持他的元老也怒目圆睁的指责他,丝毫没有从前分利求股时腻腻歪歪的那些情分和理解。
李若生不待其夸夸其谈结束,抬起了手掌鼓了三下,插话道:“好,好,好”三声好声声不同声声弹出了一番弦外之音。
“我李某知道各位人情世故游刃有余,懂得如何落井下石,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账目上的数字是做与在座的哪些位看的,你们想要推我下去我没办法反抗”说到这里他用手掌一敲桌面“我只能保证,我临死前一定会咬掉各位一块肉”说罢便向着列席的所有人环视了一圈。
陈青云是董事会里的老人,也是公司最早的几位创始人之一,行事风格一贯以冷静和保守著称,老头一皱眉,觉察此时这气氛过于激烈,便打断了李若生的话:“小李,这件事情如今还没有得到彻底的调查,也没有人说这案子的头子一定是你,只是如今的你乱事缠身,的确没办法管理手下这一干人,别的先不用说,三天两头这监察会的人总叫你去做调查,你让公司正常的事务审批如何进行?”
李若生心里本想这码子事没人提也就罢了,一提起这事反倒让他火上心头:“陈叔,您这一把岁数大风大浪过的比我多,这点把戏您不会看不穿吧,这监察会的人根本不是为了调查案子而来的,这分明是有几位老家伙仗着自己在监察会的影响力暗示他们来查我,要不是我的秘书小刘撞见他们在非工作时间秘密会谈,我还真以为我自己犯了事”
陈叔听闻他这段辩驳不禁眉头一皱,所谓公司分权制最大的忌讳就是私通互惠,谁都不愿自己的公司被后来人掏空,他眉毛一紧:“小刘,你把笔停下,有这事?”陈青云对公司除了利益还夹杂着更多复杂的感情,对这种拉帮结派扩充权力的行为及其敏感。
一霎那间,会议桌一圈精英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这位20出头的小姑娘身上,她的脚在桌子下不停的颤抖,眼睛似有若无的朝着一位秃头男子望去,那秃头男子也不慌张,像装作疏解脖子酸痛一样扭了扭头。
“小刘,陈叔问你话呢,你把那天你看见监查会的人和几位董事在工作时间以外见面的事情详细的讲一下”李若生手指轻敲,详细两个字格外加重,心想扳回一城后的关于其它事情的应对策略。
小刘抚平了工作裙,努力控制住颤抖的一双玉腿,清了清嗓子,用不高但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听清的音量说:“那天,我并没有看见几位董事会见任何人,刚才那些话是李经理捏造的”
啪的一声,李若生用手臂将面前的烟灰缸扫到地上,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可不是和我这么说的”
“李若生,你坐下”秃头男人轻轻扶了扶金丝眼镜框,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六个字。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今天我们召开这个会议其实是想给你一个主动的机会,我们已经搜集好了起诉你的证据,平时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也已经一清二楚了,年轻人嘛,别太倔强,经济罪有的周转,你这几年也没少和政府打交道,几年出来仍然大有前途,你说不是么?”
李若生脖子一歪:“黄秃子,你是什么东西,那些交易一直以来都是董事会默许的,也是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再说,这里的油腥,你少沾了?”
“油腥?我丝毫未沾,张天宇,该你说话了”秃头男人用下巴怂了怂坐在李若生边上的男人。
看到身旁的这位同事站起身来,李若生心里一凉,作为同届校友两人一直在工作上相互照应,直到他升任了总经理二人才渐行渐远,李若生严肃的问道:“天宇,今天你也要背叛我么?”
“李经理这话严重了,我怎么会背叛我们之间的友情呢,我这只是在遵循我的职业操守罢了,况且我更是在尽一位诤友的分内责任啊”大义凛然的说完这话他站了起身来,背身对着李若生,对着秃头男人满脸笑意一抱手:“各位董事,我私下联络了我们五位主要的软件供货商,他们一致承认了李经理利用私交和公务权力软硬并施的偷偷转移了大量灵活资金。这件事所有董事会成员丝毫不知情,更不用说‘借此牟利’了”
秃头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坐下了,这位李若生的‘好朋友’知趣的坐到了远处,李若生看着这一圈人五光十色的表情,大脑忽然像被轰炸了一样,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现了无数人的音容笑貌,无数过去一阵时间里莫名其妙的细节涌上心头,像电影一样掠过他的脑海,秘书无事献殷勤的在一边听他打电话,供货商莫名其妙的送礼提出优惠条件,好朋友张天宇说什么也要喝酒到天亮却被自己发现他偷偷去卫生间吃了醒酒药,这一幕幕终于在此时此刻连珠成线,所有的迷惑拨云见日却为时晚矣,李若生忽然明白了一切,忽然明白了这一个月来的分分秒秒,他有些站不稳,用手指指着秃头男子,又环绕着指了这桌子的所有人,似醉非醉,似醒非醒,又忽然哈哈大笑,他突然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了下来,狠狠的扔在长圆桌上,一股热血冲上脑,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向了玻璃窗。
哗的一声,玻璃粉碎的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片投进阳光的裂缝,阳光肆无忌惮的从碎裂的入口照射到每一个人的脸上,光如热浪,烈如焰芒,碰到墙壁炸裂开来,会议室的墙壁犹若镀上了金粉一样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