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风去的想法走上这片荆棘之路时,她还是巴不得呆在原地的。
在行动之前,父亲把打头的任务交给了风去,她心里也知道,这个位置相对容易逃跑。
靠近中间的石板路已经被草和花树的根顶开,有的青石已经竖了过来,露出地底下歪七扭八的根须,都说树的根与露在外面的枝丫相似,此时地底下已经一片狼藉,树根粗的堪比人类的大臂,两棵树的树根纠缠在一起,变成一张树网,而这只是风去能看到的一小部分,可想地下如何,今后的陆地上又会是怎样壮观。
虽然现在地底下的树根不会动,但风去也拿不准去冒这个险的突变率,她需要踩在一块块支离破碎的青石板上,同时告诉身后倒着走的父亲如何去踩。
于是才算走了几步,行动的比预想的还要慢很多倍,好在当时没有让父亲一人通过,在这样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奔跑,果然不现实。
风去从来没发现自己三心二意的能力这么持久,她的左手要举着火把,右手的斧头要阻挡树枝的攻击,脚下要跨过树根,嘴里还得引导他的父亲,着实出了一大把的汗,便是一分一毫的精神都不能移走了。
然而就像刻意的一样,丁香花的花香越来越浓,混着血腥味钻进鼻孔,刺激着鼻腔,风去已经忍了很久了,就在精神力即将崩塌的时候,她老老实实的打了出来。
“阿嚏——”
只是这一瞬间的低头,右侧的树枝或许早料到如此,竟趁机打了个急转弯,冲着风去的脑袋急速刺了过去。
这一击来的最迅猛,只听“当!”的一声打到风去的安全帽上。
风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转过头,看到安全帽顶端被结结实实的戳进了一根树枝,他瞬间激出了一身冷汗,拼命大喊女儿的名字。
“风去!”
与此同时,风阳这一侧的树枝也全力袭来,薄薄的铁盘子根本经不住这般攻击,几下后就被击穿了,风阳还算反应的过来,干脆舍弃这铁盾,直接搬出自己自制的长矛,一个翻腕挥臂,砍断了不远处的几根树枝。
不过近距离的攻击,他就来不及阻挡了,虽然尽可能的侧过腰身,但是树枝本身却是弯曲的,在砍断树枝的同时,他的侧腰也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皮开肉绽,在衣服还没被鲜血浸透时,他就吃痛的弯下了腰。
“风去!!”两秒内,他又一声呼喊。
风去头上的那一击确实不小,虽然有安全帽保护,但是正中额头,树枝也插进了皮肉几毫厘,她被震得两眼一片昏黑,听到后方父亲的呼喊,她才回过神。
潜意识让她回忆过来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左手似乎自动的抬了起来,连带着火把揪住这根树枝,活活拔了出来,然后右手立过斧头的刀刃,全力劈下。
这棵丁香树像是弹弓一样,大力一松,就反弹了回去,树上花叶散尽,连带着一些尸体碎片一同滚了下来。
风去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余光见父亲的身影变低,又撤不出时间回头,便急忙问:“爸,你怎么了?”
“我没事。”风阳痛劲儿过去,直起腰,故作镇定道,“别停,加快步伐。”
话罢,这些丁香树似乎早有这样的打算,一开始它们还在隐藏实力,先把猎物引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处,然后用花香刺激人类的鼻腔,只要有一人精神不集中就发起全力攻击,若一击不成功,就运用这样的战斗策略,一点点磨死他们。
比如这时的攻击能力,就明显比刚才那一瞬要温柔许多。
不过花香的确十分难忍,不同于其他香味那样可以适应的,若是那催泪瓦斯比喻,这或许可以叫做是催喷嚏瓦斯。
“阿嚏——”
“阿嚏——”
风去忍得鼻涕眼泪直流,眼看离超市还有几步,一片花瓣落到了她的鼻子上,这近距离的味道刺激着,就如同鼻子里忽然被毛毛瘙痒一般,紧接着风去打完之后,风阳也忍不住来了一下。
二人同时低头,植物们可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时机,前后夹击。
风去也料到如此,迅速交换左右手的东西,树枝一下冲到火焰里,火顺着这导火索就要燃到树上,就在这时,风去用力砍下了这根树枝,她把余下的树枝搭在斧头上,这样就又有一个火把在身了。
风阳也在打喷嚏前知道树枝的攻击轨道,知道这一击无非会攻击人类的头部,所以他的手早就在头前准备好,干脆痛痛快快的打个喷嚏,等到树枝袭来时,便立即挥动武器,断了它这念头。
可是他大意了,植物不仅仅知道攻击人类的头部,它还会攻击可以直接接触鲜血的地方,当他砍断头侧的树枝时,也有一根树枝偷偷冲着他腰上的伤口袭来。
枝头再一次插到皮肉里,风阳闷哼了一声,跪倒了地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不对劲,风去立马回过身,身后的父亲满头冷汗、脸色苍白,手已经松开长矛去按住伤口,而他整个人都在因剧痛而颤抖。
风去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把树枝砍断,然后环抱式护到父亲身旁,顾不得姿势扭捏,她集中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前后左右运用着火把和斧头。
风阳的伤口着实不浅,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余下的枝条拔出来,而是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还不忘提醒风去:“别停,快跑!”
从起身到转身都会有一定的盲区,二人的行动还是会比这丁香树攻击迟缓,情急之下,风去不再跟这里耗下去,反正前面就几步了,她终于放弃战略,搀起父亲就拼命的往前冲。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竟把这七十多公斤的父亲连拖带拽的跑起,不到三秒后,全速跨到超市门前时,她几乎用自己的身子和惯性硬生生地把玻璃门撞开。
最后,只听‘咚’的一声,二人双双跌倒在超市里那冰冷的瓷砖地上。
风去还无暇顾别的,她在跌倒之前就在空中做出了接住父亲的姿势,地面还没被她窝暖,便立起上半身,跪坐着,让父亲靠在自己的腿上,随后转身去套背包里的医救工具。
“爸,快告诉我需要用什么!”见父亲的呼吸愈发急促,脸色愈发难堪,风去的也变得急躁,此时背包里的东西就像一摊烂脑袋,她什么也找不到,索性‘哗啦’一下全倒出来,一目了然。
“别急小去……先给我消毒。”风阳努力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小玻璃瓶,上面贴着几个字‘生理盐水’。
风去拿起小瓶子,却在瓶底发现了一条裂口,往外倒了倒,果然已经流光了。
“不行啊,这全漏了!”她焦急的捏了捏鼻梁,估计这小瓶子也是刚才跟丁香树对抗的时候弄坏的。
她找到离自己最近的收银台处,把父亲搀到里面,用书包把他的头和伤口处垫起来,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准备去找些白酒之类的消毒液体。
正在风去检查四周安全时,从她眼前窜过一个黑影,黑影直奔刚刚来过的门口,身子向前扑去,一个前滚翻后,迅速的捡起门前风阳丢下的长矛,然后逆势蹬地,转身后又顺势一刀双雕对付袭来的两条树枝,最终三步化作两步跨跳,双腿同时落地,稳稳的回到超市内。
全套动作夸张却极其敏捷,一看就像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不过见黑影确为一名人类男子,风去才稍微松了口气,有人类在,说明这超市里就还算安全。
风去没等那人再做出什么举动便先开始自己的打算。
这超市里依然被抢空了一半的东西,估计当时的现场混乱无比,货架没几个是完整立在地上的,还好那时没人会想到抢酒,所以在靠近窗口那排的酒架里,找到了很多瓶牛栏山。
“这……真的不用拔出来,直接倒进去吗?”风去把父亲的上衣掀开,看那同两根手指粗的树枝扎在血肉里,她问道。
“不用,树枝扎的太深了,我怕拔出来大出血,你先帮我消毒吧。”风阳准备好一大团衣服咬在口中,点头示意风去可以了,便闭上了那双无论如何也会坚定明亮的眸子。
第一道伤口大概不到十厘米宽,不深,但随着父亲一次次呼吸,原本黏在一起的皮下也绽出红嫩的血肉,而这第二道伤,撩谁也能看出严重性,虽然露在外面的树枝已经被折断,可就论树枝的就碎片也得拿镊子一点点拔出来,况且伤口在左腰肋骨下侧,这个位置的器官是肾脏,就风阳自己觉得被刺到也是难免的了。
没时间耽搁,风去拧开瓶盖,自己先憋住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的把酒顺着伤口倒下。
“唔!!!”那疼痛有多么难忍,风阳猛地睁大了眼睛,梗塞的闷哼了起来,他上半身僵硬的挺起,双脚拼命往回勾去,风去能看到他双目通红,两腮的肌肉凸出,青筋与汗水一起暴露在额头上。
风去实在看不下去便闭上了眼睛,身上的肌肉似乎随着父亲的声音也绷紧了。
小时候,膝盖磕破了洗澡都会疼的直不起腿,在比这严重几十倍的伤口里倒酒精,现在想想都觉得得痛苦多少倍,这样的伤痛或许也只有亲身感受过的人能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