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南宫迟念便被门外的哭喊声吵醒。索性此刻已无睡意,于是披了外衫后唤了声凝霜,却不想进来的并非是凝霜,而是沈清尘。
惊讶过后,还未等南宫迟念出声询问,沈清尘直接道出缘由:“戴小姐想为父求情,被凝霜拦了下来。知晓你素来懒散,不日上三竿那是坚决不起的,我便让凝霜将人打发了。却不想凝霜办事这般不利索,生生把你给吵醒了。”
“也不全怪凝霜,是我遇事就睡不着。这会儿子也该醒了,今日还要去冀北军营一趟。估计这位戴小姐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凝霜大抵是拦不住的,你去看看。”初醒后声音有几分喑哑,冷清中多了几分魅惑。
“你身边能人也不少,可这次你偏偏只带了这个小丫头。念儿,你是料定我会跟来吗?”沈清尘无奈地叹道。
“我自然是要让能者多劳的。”南宫迟念打了一个哈欠,接着道,“你办好就去后门找我。”
冀北军乃是守卫冀州以北,楚华与漠北交界处的大军。自太祖开国以来,冀北军虎符就一直握在皇帝手中,也算得上是皇帝的亲兵了。再加之楚华与漠北的关系相当微妙,好时就像穿着一条裤子的兄弟俩,坏时就像是有血海深仇一般,但是两国之间总是隔几年就不免要大战一场。所以如果想要短期内就升官加爵,在皇上面前露脸,参加冀北军乃是上上之选。只是不知为何,几年前的与漠北一战,皇上突然下令要南宫大将军领军,并且事后就像忘记了一样迟迟不收回虎符,甚至每当南宫将军提及此事时,皇上都顾左右而言他。所以,昔日的皇帝亲兵现在也算得上是半个南宫家兵了。
冀北,一向严寒,尤其是已近年关。
而南宫迟念的身子最是受不了寒气。
即便出门前沈清尘已经给她披上了厚厚的棉披风,此刻在营帐中,沈清尘还是发现了她淡粉色的娇唇已经隐隐变成了淡紫色,脸色也较之前苍白了许多。
沈清尘一口饮尽盏中的茶水,旁边的小兵立刻极有眼色地添了热水进去。却见沈清尘迅速地将茶盏塞进南宫迟念手中,然后将南宫迟念放在桌子上的茶盏移到自己这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贵气逼人,仿若本来就该如此。
被强行塞入手中的温热打断了思路,南宫迟念微微皱了皱眉,正打算出声询问,却听到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便硬生生地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下官韩尚参见南宫郡主。”
“下官赵冲参见南宫郡主。”
“下官聂远参见南宫郡主。”
随着营帐帘子被掀起时带来的寒气,三个身穿铠甲的将军已经跪倒在地。南宫迟念默默回忆着问魉传来的情报,试图将他们一一对应上。跪在前方的应该就是冀北军都尉韩尚,年过四十,正四品。后面的两个稍年轻些的,应该就是两位副官。与漠北勾结的,到底是谁呢?
“三位都尉大人请起。昔日你们与家父并肩作战,功不可没,今日也无需多礼。坐便是。”南宫迟念收起打量的目光,指了指下首的座位。
“是。”三个人迅速地起身,很快就都坐好了。
“不知这位是?”韩尚略带疑惑地看着坐在南宫迟念旁边的沈清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们唤他沈公子便是。”南宫迟念不欲过多解释,稍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不是外人。”
“沈公子。”韩尚、赵冲、聂远三人打着招呼,可是却没想到沈清尘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一时间,三位都尉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
“此次我也是奉命前来冀州赈灾,却不想在灾区看到了冀北军。有些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便想来请教各位一二。”南宫迟念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说道,“虽说今年冀州雪灾甚重,冀北军调出几十号人去伸以援手,也并无不可。但是昨日我竟见到了大街小巷均是冀北军。守卫边疆乃是冀北军的职责所在,无虎符调令不得擅离职守。不知各位可否告知,究竟调了多少兵力?”
“郡主有所不知,此次我等正是因为收到了从京城来的调令,才派兵的。”韩尚马上瞪圆了眼睛,急声辩解道。
“是啊。我们三个都见到了虎符。”聂远也证实道。
“郡主虽为战北王独女,但到底一些军事还是不便让郡主知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赵冲笑着摆了摆手,接着道,“但是一码归一码,既然战北王未将此事告知郡主,那么我等也不便向郡主透露太多。还望郡主见谅。”
“自然。”南宫迟念思来想去,只得悠悠吐出这两个字。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军中竟还有如此能言善辩的人物,生气,真是太生气了!军中的三个主将竟是唱双簧的一把老手,失策,真是太失策了!问魉竟然没有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写到请报上,她一定要把他发配到问魑开的小倌馆里去卖艺!
“郡主本无意插手军中事务,只是毕竟皇上亲点了郡主来赈灾,况且今日这事也着实不能算作冀北军内务了。尔等此举莫不是要有违圣意?”沈清尘冷眼瞧着底下的三个人,接着说道,“还是说,需要郡主向皇上请旨,仔细问一问这桩事该如何裁定?”
看着坐在上面的男子虽不美艳,却很清俊;虽不着锦帽貂裘,却处处贵气逼人;言语虽不多,却一阵见血,字字珠玑。韩尚等三人顿时无言以对,心中却多有不平。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南宫郡主与这个沈公子关系斐然,至于是什么关系大家也不好宣之于口。但他们都是朝廷命官,如今却坐在这个沈公子下首!这口气他们忍了,可这个沈公子也忒没有自知之明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没点数?居然敢出口威胁他们!而且南宫郡主对这个目无王法的小白脸也忒纵容了,就由着他胡作非为吗?怒发冲冠的韩尚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还会使用这么多的成语……
是可忍熟不可忍。只见韩尚突然占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竖起了眉毛,指着沈清尘大声喝道:“此处岂容你胡乱撒野?”
沈清尘嗤笑一声,连眼神都未曾分给韩尚半分,只是温柔地看着南宫迟念,似是提醒地说道:“郡主,说好要为我添置一把折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