俭妃听了,心口儿终于缓了过来,只是,独孤仪龙没有答应她赐死东方茱萸之事,还是让她觉得难过!但是,独孤仪龙既然已经发了话,那么就暂时没有回缓的可能了!俭妃只觉得这个东方茱萸是越来越难以扳倒了!就算皇上日后灭了郦国,可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她,那可怎生是好,恐怕到了以后,湘贵妃倒要对自己先下手为强了!俭妃想到此,心灰意冷,不禁觉得悲从中来!这偌大的后宫,她竟觉得自己如一颗棋子一般,别人只看到她外表的耀眼繁华,可是无一人知道她每日里被敲打被警醒的悲哀!
俭妃见独孤仪龙无意再和自己叙话,只得闷闷退了出来。一时,这宫里四处都知道了公孙靖被人刺杀的消息!贤妃也自在红萼宫里知道了,听了此消息,她只是略显欢愉了一阵,便又无精打采起来。涧儿道:“主子怎么了?如今俭妃父亲没了,俭妃的靠山儿也就没了!看那俭妃还敢将娘娘不瞧在眼里!这下子咱们可是出了气了!”贤妃叹道:“你这丫头,从来就不将目光看长些!公孙靖这一去,皇上灭郦大计未完成,还用得上公孙家之人之时,所以一定会厚葬了公孙靖!你看罢,不出几日,皇上必封那俭妃的哥哥为大将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横竖还有俭妃风光一阵子的时候!”
贤妃喝了口茶,又幽幽道:“不过,这公孙白驹毕竟还没有成气候,资历尚浅,这个大将军位置,他做的牢还是不牢,可也是难说的很!所以,这以后的俭妃,日子没有从前舒心倒是真的!”涧儿听了不由愤愤道:“咱们将军,赋闲在家多时了,怎么竟不见皇上起用呢?若说资历和本事,难道竟不必公孙白驹强么?”贤妃听了,看着涧儿道:“你这丫头,一时倒也是怪聪明的!不错,这就是君心难测了!不过,你看着罢,就算皇上不举荐了咱们将军,日后朝中自有臣子会参保的!”涧儿一听,这些朝堂之事,她自是不懂的!不过,为了贤妃娘娘能够有一个更好的前程,为了自己然后也能得到荣华富贵,她横竖是为了贤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了!
大将军公孙靖之死,这样大的事儿,就如蔓延的野火一般,已经烧到了东方茱萸的凤吟宫里了!待入画告知了湘贵妃后,东方茱萸和秋姑姑听了,便呆呆地坐在廊子边儿上,半天不说话儿。都说这刺客是郦国人,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和本事,将公孙靖刺了去,毫发无损地逃了?东方茱萸心中想着,若郦国真有这样好身手的人,强国之计倒是有一丁点儿希望可言!不过,现在此人已逃,全虢国都知道是一个不知名的郦国刺客暗杀了公孙靖,这独孤仪龙和俭妃听了,一定心中恨透了自己罢!毕竟在这虢国的宫中,自有自己是郦国人!想到此,东方茱萸不禁打了个寒颤!
入画走上前去,低低对东方茱萸道:“娘娘,方才我悄悄地打听过了,俭妃娘娘刚才去了龙翔宫里,竟是要求着皇上,将娘娘您……您给赐死呢!”东方茱萸听了,果然这俭妃行事,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听了,怔怔道:“皇上怎么说?”入画低低道:“奴婢也没打听清楚,只知道,皇上答应将俭妃的父亲好生安葬!其他的,皇上便不让俭妃再说下去了!”秋姑姑在旁紧张听了,也不禁缓了口气儿。可是,东方茱萸的眉头却紧紧蹙了起来,她幽幽道:“看来,我真成了众矢之的了!姑姑,咱们的郦国可是要大祸临头了!与公与私,这独孤仪龙也不会放过郦国啊!我现在虽无事,那是因为还没到攻打时候,等时辰一到,就是我上断头台的日子了!”姑姑想到这些,也不禁叹息,口中却安慰道:“公主不必细想!咱们郦国也并非都是无用之人,公主你也看到了,一个刺客就能夺了公孙靖的性命!可见,我郦国还是有希望的!”东方茱萸听了,不由悲哀道:“郦国强,我在虢国的日子不会好过,可是郦国弱,我在虢国的日子更不会好过!是强是弱,我终归不过是两国用来争执平衡的棋子!这棋子到没有用了之时,便是我的死期到了!”
到了晚间,红豆又悄悄儿的过来了,东方茱萸道:“红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你看,我不是还好好儿的!你还是赶紧地回去罢!免得让人瞧见,落了口实!”红豆道:“茱萸姐姐,我看你无恙,心中便放心了!我也是才听说了此事,担心你有危险!”红豆又道:“姐姐如此幽闭在宫里,依我看,倒是最最妥当的!我现在可觉得俭妃和贤妃姐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姐姐不和她们往来,便无瓜葛,横竖什么脏水也泼不到姐姐身上去!”
东方茱萸听了,笑道:“谢谢你过来瞧我!只是,这人啊,活在世上,一命二运三风水,是我的孽障,我也自会来还!”红豆听了,知她心中忧惧,可是也不知再说什么好了。半响方说道:“姐姐,我可回去了!我可不想因我来瞧着你,而将你连累了!你放心罢,即便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拼死了来保护你的!”东方茱萸听了,感叹道:“红豆,听你这样说,我竟觉得人生无憾的了!自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自是要好好儿的活着,你才多大啊!放心,我一时还死不了!”红豆便笑道:“姐姐当然要好好儿的活着!姐姐不过才比我大了几岁而已!姐姐只想着你没了的孩子,便也要好好儿的活下去!”东方茱萸听了,心里感慨万分,对着红豆,握着她的手儿道:“好姑娘!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那些来生啊转世啊都是骗人的!若是对那陶光将军真有情意,便就大胆地跟随罢!若是我从前……从前在郦国的宫里,能够早些儿明白自己的心意,不那么瞻前顾后,不那么优柔寡断,能够卸了那些我根本担不起的担子,恐怕,我也应该和北安王在一起了罢!”她黯然地说着,言语之中,是掩饰不住的哀伤。
红豆听了,便沉沉道:“姐姐嘱咐我的话,我自是在心里记住了!我这就走了!横竖以后我还会来悄悄看着姐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人又是一番低语,红豆方才离了凤吟宫这里,往碧云宫而去。只在半路上,在那深秋的阴阴树色里,在那萧索的竹林边,红豆仿佛看到了一个寂寥的高大人影,他沉沉地立在那里,朝着前面的凤吟宫眺望去!在夜色的掩映中,他倒似和这竹林隐为一体了!红豆心中不禁起了好奇之色,便大着胆子朝前看去,只见那竹林边站着的孤寂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独孤仪龙!
红豆想到,这是为何?虽是秋天,可是这竹林里头也是怪冷的,皇上哥哥为何不回了宫里去?红豆便走到独孤仪龙后面,意欲唬他一下,大声说道:“前方刺客是谁?”可是,独孤仪龙听了,这身躯依然是一动不动,仿佛未曾听见似的。红豆见了,只得绕道他跟前儿,说道:“皇上哥哥,你是耳朵聋了么?”独孤仪龙看了看红豆,叹道:“然知道是你!怎么,这会子,还不回去睡觉?你可正是长个的年纪,若是欠了觉,成了个矮个子,你的父亲可是要来找我算账了!”红豆便笑道:“皇上哥哥,就算是矮个子,也是个美丽的矮个子啊!”独孤仪龙听了笑笑,忽地脸色又阴沉下来,问道:“红豆儿,你是不是从凤吟宫里出来的?我不是立了宫规,横竖你们几个没有朕的批准,不得私自去瞧了湘贵妃!怎么我的话,你从老都当作耳旁风?”独孤仪龙的声音又阴冷了下来。
红豆听了,心中一点儿也不惧怕,听了倒是口中‘嗤’地笑了出声,独孤仪龙闷闷道:“朕这是好意嘱咐你,你倒笑着做什么?可是你小时,我太过宠你了!你倒什么都不怕了!”红豆儿便笑:“皇上哥哥,你说我在这里瞧着茱萸姐姐,那么皇上哥哥,这么晚了,你也在这凤吟宫外做什么呢?难道是在这里数星星数月亮?”说着,便笑嘻嘻地看着独孤仪龙。独孤仪龙闷闷道:“你这小人儿可懂什么呢?这自是大人的事儿!”红豆听了,不悦道:“皇上哥哥,什么小人儿大人儿的,横竖我可懂你的心事!可要不要我说出来儿?”红豆是一脸忍不住的捉挟之色。
独孤仪龙听了,便将手踱在后面,低下头,对着红豆笑道:“你这个小人精,我知道你素来是人小鬼大的,你可是说说,你竟是猜中了我的什么心事儿呢!”红豆便低低笑着,看着这萧索的林子,说道:“皇上哥哥,你是要我说真话么?”独孤仪龙便道:“红豆,你有话便说!朕横竖还有许多事儿呢!”红豆听了,便‘哦’地一声道:“既有许多事儿,还在这里独坐着发呆?”红豆便清清嗓门道:“皇上哥哥,你素来也待我极好,就像我的亲哥哥似的!嗯,你也素来待我像你的亲妹妹!我就直说了罢,皇上哥哥你心中是不是一直有着我茱萸姐姐?这在林中独自徘徊,是不是心中也在想着她?可是也不是?”红豆边说,边看着独孤仪龙的反应。
独孤仪龙听了红豆一席话,皱着眉头,低低看了看红豆,半响不语,他看了看着阴暗的月色,倒是笑道:“红豆,不要妄自揣测圣意,这可是一点也不好玩儿!夜已深,还是赶紧回了去罢!你私自会晤湘贵妃之事,我就暂不追究了!”红豆听了,不以为意,倒是笑道:“皇上哥哥,可是害羞了?让我来瞧瞧你的脸,可红不红?”独孤仪龙见了,不禁正色道:“红豆!休要胡言乱语!那……湘贵妃只是朕的一颗棋子而已!朕和她之间,自有许多过节,自是难以修复,你是不会明白的!”红豆听了,便不再玩笑了,口中只是说道:“皇上哥哥,难道我真是看错了么?不过,我始终相信我茱萸姐姐是清白的!”独孤仪龙听了此言,鼻中不禁冷哼了一声,说道:“但愿你不要跟她学着才好!”此话一出,倒像是他觑见了红豆的心事似的,红豆听了,面上不禁一红,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