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苦笑道:“父亲,她始终是我的茱萸姐姐!”红豆看着两庭间的几株玉兰树,树上的玉兰正开得芳香四溢,引得蝶虫在树间飞来飞去。她闻着这淡淡的沁香,这阴霾的心忽然明朗起来,她对着父亲道:“父亲,如今皇上哥哥已被擒拿,不过茱萸姐姐答应我,保他一条性命!如今,虢国并无国主,虽不至于动乱,可到底隐伏不安!不如……”她看着父亲,目光中露出期待之色。
戚萧何笑了一笑,道:“女儿,这些话应是那湘贵妃对你说的罢!”红豆听了,并不否认,只开门见山道:“父亲,你的意下如何呢?”戚萧何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长空,说道:“我算来算去,可料到虢国有今日一劫!郦国人自是想复国,黑龙国自是不希望虢国独大,所以,恢复原来的三分天下,方是最好的结局!”
戚萧何看着女儿道:“不过,皇上的心思,我还没有能悟透!王前和公孙白驹退守在渭水北岸,手中尚有几十万精兵,可却迟迟不来援助雍城,真是说不出的奇怪!不过,你父亲不是蠢人,这江山社稷,从来都是为父我心中头等要事,其实,就算湘贵妃不请我,我也是要去面见她的!”
红豆听了,微微一笑道:“看来,父亲思虑周全,是什么懂的了!”戚萧何长叹一声道:“早前皇上在宫中,预谋和亲之事,我就料到会有今日!”他沉思了一番后,方对着红豆道:“女儿,你不是问她去拿陶光的……?”他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又触动了女儿的泪腺。
可是红豆在见过茱萸之后,心境已是有了改变,她听了,只是沉稳说道:“今日没有拿成,茱萸姐姐也是才知道此事的!我明日便去找那黑龙国皇上轩辕悲凉,陶光原是被他误杀掉的!陶光的尸身,我一定会棺椁裹回,好生寻个地方安葬!陶光死了,我便要更好地活下去!生,始终是最可贵的!陶光地下有知,也定希望我能活得长久,甚至生一大堆孩子,白发苍苍无所畏惧死去!”红豆却是一点不避讳,她沉沉将自己的祈愿说出。
戚萧何见了女儿神情之间,虽有一丝抹不去的哀色,但眉宇间,流露更多的却是超脱和坚韧,这一来一回,仿佛昔日里那个无助哀恸的红豆已是不见了似的,此时,立在他面前的,是个崭新的人儿一般。戚萧何内心激动,他看着女儿,默然良久,终于说道:“红豆,你终于长大了!我想,你可以自己去做些事情!我放心你!”
红豆听了父亲的话,隐着泪光道:“父亲,你若是见到茱萸姐姐,请不必揭开她的伤疤,提起她的仇恨!只需和她一起,商讨如何尽快雍城百姓,恢复平静的日子,就可以了!”红豆想想又道:“万万不可在她的面前,提起独孤仪龙四字!父亲可能做到?”戚萧何稳稳看了看女儿道:“红豆,我和湘贵妃素无嫌隙,她既然愿意请我,心中自是已做好了打算!她这些情仇往事,是万万不会在我跟前提起的!”
戚萧何转身看着红豆,展开了一丝笑颜,说道:“想必,这湘贵妃在用人之际,也是提了你的罢!”红豆苦笑道:“不错!”戚萧何凝眉问道:“你是怎么说与的呢?”红豆低眉道:“父亲!此时的我哪有心情,我只想着将陶光好生入土安葬,方才虑着这些事!我想茱萸姐姐,定能将这个多事之夏,接管的极好!”
戚萧何看着女儿,不由低低说道:“你明日见那黑龙国皇帝,可要有些分寸!即便现在虢国无主,你也不可失了你的尊严和气度!”红豆听了,重重点点头。
戚萧何闷闷道:“这个黑龙国皇帝,明了就是来帮助郦国复国的!不过,似乎看来他和郦人走得颇近啊!哎……不过这黑龙国也未必真心想吃下整个虢国,若是要真作战,只要我联系上了王前,胜败还真不可知!只是……这黑龙国皇帝不惜发兵遣将,不遗余力地匡扶郦国,这真实的用心,我却还没有能猜出来?只可惜,我不能见到皇上!不过想来,皇上昔日在宫里整日喝酒,麻痹大意,似乎竟是心甘情愿有此结局?这也真是让为父我迷惑啊!”红豆听了,只是说道:“父亲,不要想太多了!我想,茱萸姐姐的本心始终是善的!”
彼时独孤仪龙,给东方茱萸关押在地牢里,脚镣手铐。东方茱萸今日忽地来了兴致,一个人骑着马儿,腰间佩了长剑,很快就到了地宫。她在问了这里的狱长之后,便沿着一节一节向下的石阶,往地下走。地牢里的空气倒是充足,这越往下走,倚着墙上的壁灯,也并不昏暗沉沉。她自认为待独孤仪龙极好,她给了他一间单独的屋子,每日里也有监守供应三餐,除此之外,还可以在桌上写字!
她到了地牢之外,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是很安静,一点悉索声儿也是没有。她取过钥匙,打开牢门,朝里看去,独孤仪龙正仰躺在草榻上,任由手脚铐着,却是一味专心睡觉。
她冷冷地瞧着他,玄色的囚衣给他胡乱地穿在身上,一头墨黑的长发直披到脚跟,神态安详,阖目而睡,嘴边甚至发出低微的鼾声。她不禁好奇起来,她夺了他的雍城,将他的皇宫掀了个底朝天,他……却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这里……安详惬意!
不……不……这不是她认识的独孤仪龙!他一定是伪装了!想毕,她便轻轻走到草榻跟前,一眨不眨地低头看着他。他是她的仇人!现在他行动不自由,只要她愿意,她便可以一剑了结了他!想到此,她将腰上的长剑取出,抽出剑鞘,长剑在地牢并不太通明的灯光之下,显得寒光冷冽!
她玩味地看着他,忽地将剑身抵着独孤仪龙的胸口,低低地朝下划去。独孤仪龙虽闭着眼,可是心里清醒。他觉出了胸前衣上的轻划声,缓缓张开眼,张口说道:“你是想杀我么?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忽然对她微笑起来。
东方茱萸大惊,见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并不放下手里的剑,以胜利者的姿态,只是睥睨道:“看来你醒了?这里可还呆的习惯?”独孤仪龙见她眼波潋滟,黑龙国高原上的太阳和烈风,将她柔弱的身躯锤炼的极是矫健,他心里忽然觉得哀伤。
“不习惯。这里一点也不好。”独孤仪龙这样道。这话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昔日里不可一世,威武雄壮的独孤仪龙,竟然也是这样的脆弱不堪!”独孤仪龙此时将手铐撩起,端坐在草榻之上,就着灯光,依旧不改昂扬雄姿,他沉沉看着她,口中说道:“我想你错解我的意思了。如果有酒,我在这里就很好!”
东方茱萸听了,皱着眉头道:“独孤仪龙,你只是个阶下囚,你的生死都捏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杀了你!”独孤仪龙微微动容道:“这话你已是说了第二遍了!那么……希望你拿出勇气罢!我是从来都不惧死的!”东方茱萸恨恨道:“你以为我真不敢吗?为了我失去的孩子,为了替死去的夷青报仇,为了……”她一边说着,利剑又指上了他的肩膀。
独孤仪龙闻言,心中微有惊异,他怔怔说道:“什么?夷青死了?这么说,轩辕悲凉还是背弃了我和他的约定?”他苦笑着摇头,心中还是不信。东方茱萸怒道:“独孤仪龙,你少装蒜!明明我那日骑着马儿,到了皇宫城门跟前,想进宫见你!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名守城士兵放出暗箭,意欲将我射死,亏得夷青奋不顾身救我!”她哽咽起来,口中哀哀说道:“可是……可是夷青伤势过重,还是死了!独孤仪龙,这都是造成的!你是害死夷青的凶手!”
独孤仪龙听了,心中醍醐灌顶。看来,老太监所言,并不是虚。这贤妃……终究还是他疏忽大意了!他看着伤心沉痛的东方茱萸道:“若是我说,当日我并不知情,你可相信?”东方茱萸听了,只是愤懑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你既然能给我毒酒喝,自然也会送我一柄毒箭!”
独孤仪龙听了,心中激动,当下便从草榻上站了起来,铁链自是悉悉索索作响。他走到她身边,抑制住内心的渴盼和追悔,或许还有许多的惆怅和伤心,他对着她,一字一句道:“茱萸,我没有给你毒酒!我想给你喝下的,不过是失了忆的汤药!只是因为,我想你喝下去后,能忘了从前,一生一世陪伴在我的身边!”
东方茱萸听了,心中只觉得可笑,她喃喃道:“独孤仪龙,这是你说的话么?我莫不是听错了罢!你忘了你的初衷了?”可是说这话时,她心中还是掠过隐隐的波动和……涟漪,似乎……在一些月朗风清的夜里,他们也曾亲密缱绻过。
独孤仪龙听了她这样说,并不觉丝毫意外,他苦涩地笑道:“茱萸,我不想违背我的心!我是掌控得了开头,却不知道结尾!就如这残局一样,下的人自是深陷其中,而不可知!或许……我初次见你的时候,心中已是存了好感了……”他见她听了他这话,只是将身子背过去,不做任何的反应,口中叹道:“我想,你已经先入为主了!我之前是做的不好!你惩罚我也是没有错的!但是,可不可以,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东方茱萸听了,感叹说道:“独孤仪龙,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你可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独孤仪龙听了,激动起来,说道:“茱萸,其实我是甘愿束手待毙的!只是为了,能够见到你!”他见她眼中无神的眸子,缓缓说道:“所以我需要喝酒,只有喝醉了,我才会不去想,其实我有多想你!”他带着铁链子,一步一步朝她迫近,藏蓝的眸子,透着焦灼不安和探询,似乎她面上,只要稍稍有了些缓色,他便能从地狱里,起死回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