俭妃听了,却愀然道:“蔓儿,你要是这样做了,若是被人查出,不也是死路一条?本宫不想你就此死了,本宫已是没了藤儿了,如今再没了你,本宫在这宫里,可就真正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了!”说着,倒是自顾自地感伤起来。蔓儿听了,便双膝跪地,口中急急说道:“娘娘!娘娘不可心慈手软!既然已经开了头,就不能立刻煞了尾了!奴婢的父母,本是犯了死罪之人,幸得娘娘相救,才免于一死!从此奴婢便就死心塌地跟了娘娘,先前是在大将军府里,后来随娘娘进了宫!奴婢视娘娘为再生父母,自是心甘情愿进宫为娘娘效力!无论是什么事儿,奴婢都自愿为娘娘而做!哪怕是死,奴婢也是绝无怨言!”
俭妃听了,心中自是大为感动,她看着地下的蔓儿,哽咽说道:“蔓儿,好蔓儿,你先起来罢!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对我一片忠心!藤儿还是个优柔寡断的,可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蔓儿听了,只在地上说道:“娘娘请务必答应了奴婢!奴婢也自不会连累了娘娘!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俭妃听了,终于说道:“好!本宫照你的话做着便是!”说着,便将蔓儿从地上拉了起来,轻轻说道:“只要这王太医死了,本宫也就放心了!不过你这丫头,横竖本宫是不会让你去死的!这宫中李代桃僵的事儿多了去了……”
蔓儿看到这花架下,已是起风了,此处阴深,这风儿吹到人脸上也怪冷儿的,蔓儿便道:“娘娘,不如咱们先去殿里,避避风罢!”俭妃瞧着她,心中感慨,这宫里最知心最可靠的人儿,不是独孤仪龙,却是自己身边一个卑贱的丫鬟!她点了点头,边携了蔓儿的手,两人欲回绮罗殿里去!只听,花架前面疾步转出一个高大之人,对着俭妃和蔓儿的身影,大声说道:“慢着!”
二人一听,俱是惊慌失色,因为这声音,自是来自一个威严之人……这虢国的皇帝独孤仪龙!两人惊惶回头,独孤仪龙已是大步走到了她们身边!二人吓得立刻下跪行礼!自那日俭妃往红豆宫里去时,独孤仪龙便更暗暗留意起俭妃来!那两个在逃的杀手,据陶光所说,已是找到!真凶已是不远!如今既在这里,听了俭妃和蔓儿之言,所有的疑惑便都豁然开朗了!
当下独孤仪龙是怒极反笑,对着俭妃漠然说道:“果真是你!看来……湘贵妃在朕的宫里,被你害了可是不惨啊!你这毒妇,如今可还有什么要说的?”独孤仪龙踱着步子,看着俭妃,就像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一般淡漠。俭妃听了,心中反而不再惊惶了,既然独孤仪龙已经都知道,那自己也就没有再隐瞒的意义了!当下她便道:“不错,皇上!既然皇上已经知道,那臣妾也不想再敖述一遍了!”
独孤仪龙对着不远处的执事太监道:“来人,俭妃心性恶毒,蛇蝎心肠,将她即刻就打入了容华殿冷宫去!”独孤仪龙憎恶了瞥了一眼蔓儿,说道:“跟前的这个宫女,心肠恶毒,即刻就地毒酒赐死!”说罢,便转过身子,神色凄然地往龙翔宫而去。茱萸……茱萸……朕来了……你既受了这许多苦,却为何从不告诉朕?为什么……为什么……
这厢俭妃听了独孤仪龙此言,简直就魂飞魄散!她呆呆地看着独孤仪龙走远,忽地回过神来,死死地朝着独孤仪龙,高声唤道:“皇上!皇上!臣妾待皇上是一片真心啊!皇上……”一旁的蔓儿,听了皇上要毒酒赐她一死,心中反是一点也不慌张,反对着俭妃凄然道:“娘娘!奴婢今生是再也不能伺候娘娘了!娘娘务必保重……娘娘可要好好儿的活下去……”说着,便跪了下来,朝着俭妃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俭妃呆滞地看着蔓儿,喃喃道:“莫非今日,竟是你我二人的死期么?可是我待皇上之心,昭昭如日月,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他……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眼中又是流下泪来。蔓儿苦笑道:“娘娘,今儿不是娘娘您的死期,是奴婢我的死期!娘娘好好活下去罢!虽在冷宫,说不定也有翻身的一天!”俭妃听了,又不免抱住蔓儿大哭起来。
执事的太监已是奉命,托着毒酒盘子就过来了!蔓儿见了,戚戚对俭妃道:“娘娘,奴婢就要去了!可是奴婢心中不悔……奴婢临了还有一事要告诉娘娘……”说着,便仍住悲伤,低低地朝着俭妃耳边说了一句,蔓儿喃喃道:“奴婢只是揣测着藤儿之死,可能另有蹊跷。奴婢本想以后拿了证据再说的,可是现在奴婢再不说,可就没有机会了!娘娘……你以后若是出得了冷宫,可要好好为藤儿报仇……小心……要小心贤妃娘娘……”说着,便当着俭妃的面儿,将太监递来的毒酒,猛地就一咕噜喝了下去!
此毒酒为穿肠虫,意即凡是喝下了这毒酒,肠子就会即刻溃烂,千疮百孔,身子因剧毒难受无比,蜷缩成个虫子样儿,毒发死去,所以叫做穿肠虫。蔓儿喝下了药,面色即刻就变成黑色,不过须臾之间,果然这身子就蜷成个圆形的虫子,手脚牵连在一起,嘴角流出黑血,她躺在地上,挣扎地对着俭妃说道:“娘娘……奴婢不后悔……来生,来生奴婢还做你的奴婢……”说完,脖子一歪,就断了气。
执事太监见蔓儿已死,大着声音对了身旁的小太监道:“来啊,将这尸体给拖到宫外乱坟岗上喂狗去……”小太监们听了,得了差使,忙不迭地将蔓儿的尸体给拖了出去。俭妃在后悲声叫道:“蔓儿,蔓儿……”可是哪里有人理会!执事太监又对着地下的俭妃道:“娘娘!不好意思了!奴才这是奉皇上旨意行事!还请娘娘不要难为奴才!娘娘,请吧!”说着,执事太监便在前头催了起来,见俭妃瘫倒在地,根本站不起来,便低叹了一声,命几个小太监将俭妃架起,扶了往容华殿冷宫而去。
王太医在太医院得知俭妃娘娘竟然被打入了冷宫!蔓儿那丫头竟然被赐死了!心中自是惊惧不小!他不是蠢人,默默在自己屋子思怔了一会,屋子外的同僚在外叫道:“王太医,王师兄,师父今儿个要唤你去呢?”见屋子里无动静!便伸手推开王太医的屋子,门是虚掩的,只一打开,便赫然发现王太医已是双足悬空,那脖子早就吊在了房梁之上了!吓得他大叫:“不好啦,不好啦……王师兄死了……”
这厢贤妃陡然在这红萼宫里,听得了这样一个天大好的消息,自是欣喜万分!那湘贵妃已死,如今这俭妃也被独孤仪龙打入了冷宫!这后宫之中,可不就只剩了她了么!哎呀,贤妃心中感叹着:这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这皇上是怎么发现俭妃破绽的呢?这俭妃又是怎么惹了独孤仪龙,她也无从知晓,但听得王太医在那太医院中,突兀也上吊而死,心中便明白了一二分!
贤妃想了一会,问落儿:“如今,那冷宫可有什么执事人等?”落儿听了,便低头翻了一会身边的册子,回道:“娘娘,容华殿冷宫并无一人!”贤妃笑着对落儿道:“很好!落儿,你着人去那冷宫里,将那些个被褥之类的都一一取了走!这天……也自不冷……”落儿听了,问道:“娘娘定要这要么……”贤妃听了,品了口茶,微微蹙眉道:“你这丫头,近些日子以来,老是驳着我的话儿!我命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落儿听了,便低头说了声:“是”。
这日到了黄昏时分,独孤仪龙一人在那龙翔宫里,对着东方茱萸的棺椁,沉沉吊唁。宫外的老太监来报:“皇上,红萼宫里的贤妃娘娘,说……有事要面见皇上……”独孤仪龙听了,说道:“不见。请她回去罢!”老太监为难道:“皇上,可是贤妃娘娘说了,说有要事……关于……关于俭妃娘娘的……”独孤仪龙蹙眉道:“朕知道了,请她进来罢!”
贤妃听得独孤仪龙命她进去,心中一喜,当下谢了老太监,到了里间。
这刚进去,便看见了左侧的一个巨大的楠木棺椁,便假意上前滴了几滴泪道:“妹妹……我的苦命的妹妹啊!姐姐我早就想来看你了!每日里自是在宫里头为你焚香祷告!菩萨保佑你早日托生为人……”一旁的独孤仪龙已是听见了,来到了她面前,不耐烦地问道:“贤妃,何事?”贤妃已是好久不见独孤仪龙,此番见了他,心中顿时激动难抑,她喃喃道:“臣妾见过皇上!”独孤仪龙的目光只是瞧着这棺椁,看也不看贤妃,口中问道:“有事就快说!”
贤妃瞧他一脸不耐的神色,心中自是伤心,她掩饰住心神,开口便道:“臣妾今日自是有事而来!臣妾……臣妾是来举报俭妃的!”她大声地说出,边说边瞧着独孤仪龙的脸色。果然独孤仪龙听了这话,蹙了眉头,转过头道:“举报何事!”贤妃一听,便直直地跪在地上,一口气儿便将俭妃兄弟贪赃枉法、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之事说了出来!
独孤仪龙默然听了,他玩味地看着贤妃,慢慢说道:“贤妃,话不是胡说的,可要有证据的!”贤妃继续说道:“臣妾素日里就知道!只是,臣妾看到俭妃娘娘得皇上宠爱,是以臣妾心中不敢说!现在臣妾心中自是无所畏惧的了!所以臣妾才斗胆说了出来!臣妾自是有证据!皇上只需问那民女的父母和审理案子的那个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