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之的诗歌和散文,都是简约主义的风格,读起来很有韵味,他写的是有生命力的书面语。那时静之已经写出了《琉璃厂传奇》的本子,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铁齿铜牙纪晓岚》和《康熙微服私访记》之后,他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国第一编剧。
一般来说,编剧容易话唠,会把一瓶上好的红酒兑成汽酒,只要能冒出一点小泡来就够了。但静之不这样,简之又简的静之,写起剧本——包括话剧,儿童剧,电影剧本,仍然能够把控剧情和语言,这是很不容易的。说实在,中国当下的诗歌和散文,是极小众的,而电视剧又是极大众的,但他却能在两者之间行走自如。
和他相处时谈得最多的还是他的知青生活,后来还知道他当时已经会自打家具,后来回城是靠读电大的文凭才进的《诗刊》社做编辑。
说起杭州,静之说:“对我而言,杭州是从小的一个梦,我准备以后就住在梦里。希望能以西溪湿地为跳板,让思想在空中腾跃。”有一年静之来杭州讲课,讲的是一些他看过的电影,而那些电影正好也是我所看过甚至评过的,但他从一个编剧的角度去谈,底下的一帮杭州文化人听得都呆住了。没办法,人家是职业的,而我们仅仅是发烧或做一个粉丝,所以杭州要请他做文化顾问。
刘恒:没有一个导演不想跟他合作
如果要说出10个我喜欢的中国小说家,刘恒肯定在其中,《****的粮食》、《白涡》和《伏羲伏羲》都给我留下了强烈且美好的印象。虽然这十多年来,刘恒以编剧著称于世,且他编的本子,多数还是蛮主旋律的,像《张思德》、《云水谣》、《铁人》等。而他的《集结号》、《金陵十三钗》等早已家喻户晓,在中国大概没有一个导演不想跟他合作。早年他的小说《黑的雪》被改编成《本命年》,他的《伏羲伏羲》被改编成《菊豆》,另外包括《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一个很严肃的作家,写出来的东西又能为市场所接受,这是很不容易的,而且在北京这么一个地方。他担任的是北京市作协的主席,没有分量是完全压不住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认真。2011年,为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杭州市文联拟写作出版关于浙江大学、浙江第一师范和中国美院的三本书,拟请刘恒写一段推荐语。书稿早发给他了,也为他备选了一段“叫好”的话,但没想到的是,刘恒非常认真地写了这么一段话,“在信息的海洋里,这套书恰如一叶扁舟,载着浙江历史与中国文化的一部分,驶入了我们躁动不安的精神世界。面对喧嚣的现实,它向我们展示了知识的力量以及知识分子的力量,而它本身也成为了这种力量有效的延伸之一。”
其实还是很期待刘恒的小说的。
余华:自扔皇冠而戴起了荆棘
余华是一个对现实世界有着浓厚兴趣的作家,在《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获得巨大成功之后,他却写起了当下的生活,比如《兄弟》和《第七天》。
写现实生活是需要勇气的,因为那等于说自扔皇冠而戴起了荆棘——写什么和怎么写是困惑每一个作家的终极问题。因为是名家,他必然会招来更多的议论;因为是名家,他也有规避风险的能力。比如像《第七天》,市场的反响必然是好的,虽然有些网友喜欢吐槽。
有一阵子,因为共同担任了一部片子的文学策划,余华和我有了一些面对面的交流,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来挂个名,后来一起真刀真枪聊了几次之后,才知他是认真且负责的。有好几次,他也没法自圆其说,于是只好推倒重来。写小说完全是一个人的事情,而编剧,就在于能不能听进别人的意见。余华有时会给我们以提醒。比如有人很想把“白蛇传”给国际化,余华就说了,这在中国是行的,但蛇的形象想要走出国门还是有困难的,因为西方人从《圣经》那里接受了一个观念,认为蛇是邪恶的,因为它诱惑了亚当和夏娃。
更多的时候,余华喜欢聊世界杯、NBA和法网温网,也时时聊起财经和京城新闻。我也很喜欢他的随笔集,在那里可以看到一个中国作家依然先锋的立场和观念。他早年写过不少音乐随笔,他对散文随笔的体裁有一种自觉,让人读起来既轻松又有韵味。
说起西溪,余华以他的方式道出了欢喜之情:第一喜欢,第二喜欢,第三不想离开。
妇唱夫随的朱德庸
上班总是无趣的,而作为曾经的责任编辑之一,我上班有所期待的事情,就是看连载的朱德庸漫画,从《双响炮》到《上班这些事》,一看看了几年,也没挑出一个错别字。
实际上我以前是不看********的,这个“成人”,倒并没少儿不宜的意思,而是指成年人看的漫画。而看了朱德庸的,就有点像抽烟一样慢慢上瘾,你说不出那四格漫画到底好在哪里,正如你也说不出一根烟到底有什么味道,但是时间让人慢慢喜欢上某一种味道。
大概是十多年前,朱德庸偕夫人第一次来杭州,报社在楼外楼请他吃饭,饭后夜游西湖。当时给我的一个印象是,他们这对贤伉俪非常妇唱夫随。漫画家似乎很会打趣自己,声称自己一切都听夫人的,不过这也是事出有因,好像他们夫妇曾经是同事,夫人有没有做伯乐倒不知道。一个男人的智慧和幽默,在朱德庸身上完全体现出来了,因为敢于自嘲的,往往内心很强大。
后来,陈好凭借朱德庸漫画改编的电视剧《粉红女郎》而走红,而刘若英则以“结婚狂”的形象而为大众熟知。朱德庸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以看似平和的视角表现当下上班族的种种困惑,充满温情的自嘲。
关于西溪,朱德庸说:我就是要这样的感觉,很纯粹的感觉,很有回味生态的味道,在西溪,划着船,我的灵感就这么来了。
蔡志忠:他说他将终老于此
曾听到过这样一种议论,说有的人在台湾已经没有作品影响力了,但到了大陆这边却成了抢手货和座上宾,尤其在杭州,待客之道是很客气的。
这指的是蔡志忠吗?
其实在我们青春期的时候,就读到了蔡志忠有关庄子老子的漫画,这种轻松的读本对我们了解一点国学的皮毛是大有好处的,即他用漫画的形式,将国学入门的门槛降到了最低点,在蔡志忠的笔下,只需寥寥几笔,人物形象便栩栩如生,而且那些漫画读本的巧妙之处在于,用形象说话,他并不具体解释“上善若水”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漫画家,长处在哪里。
2013年6月,我的同事去西溪访他,相谈甚欢,蔡先生自曝以前从未说过的事,比如他说他一岁就读《圣经》,两岁信天主教……这个你可以信,因为那是父母帮他完成的。但他说4岁就决定要终身画漫画了,后来有报载是4岁半即在考虑今后做什么了,这可见天赋异禀,但再怎么的天赋,还是要靠勤奋,他说他每天凌晨1点钟起床,工作十几个小时后再睡觉,而且只喝咖啡吃半根香蕉,他说吃饱了就没有灵感了。蔡志忠至今已出版超过300本漫画书,版权卖至45个国家……蔡先生说人挣钱要趁早;说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是从未做过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人生每一步都追随内心;蔡先生如今六十有五,几乎有一半时间待在西溪,在好多场合说过自己是“生在台湾,死于杭州”这样的话,他说自己行将离世时,一定会开个大Party,限额60人参加……
不知这是不是电影《非诚勿扰2》的情节?
赖声川:在市场和艺术之间做着小小的平衡
最早知道赖声川是因为林青霞,林青霞出演过电影《暗恋桃花源》的女一号,这也是赖声川创作的为数极少的电影作品。
我看这部电影还是VCD时代。差不到要20年之后,同名话剧在红星文化剧院上演时,黄磊等演员会偶用一两句杭州话来回应杭州市场。极聪明的赖声川在市场和艺术之间做着小小的平衡,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邀请谢娜这样的女主持人来演话剧,因为观众充满期待,我们想看到谢娜,但又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谢娜。
如果对台湾的流行文化稍作了解便可知道,赖声川是和杨德昌、罗大佑同一拨的人,那时有一个专门用来概括电影现象的词,叫作“新浪潮”,其实从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在文艺领域都刮起了一股新浪潮,不仅电影和话剧,也有诗歌小说和流行歌曲,所以那个年代产生了一批作家艺术家的,比如林怀民当时就是一名作家,后来才去跳舞了;而赖声川从那个时候起,就跟太太丁乃筝在一起做新话剧了。所以一批人要出来,那是挡也挡不住的,因为这是社会和时代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要出来一些搞搞新意思的人,像罗大佑唱着《台北不是我的家》最后也到大陆发展,像侯孝贤以《童年往事》开创了华语新电影的篇章,而赖声川就凭着《暗恋桃花源》让大陆的话剧市场发生了一场革命。
这个革命不是孟京辉和张广天式的,也自然不是北京人艺的那个路子,照我的理解,赖声川话剧之所以受欢迎,跟朱德庸漫画受都市白领的欢迎是一个道理。或许赖声川只是一个比较温和的艺术家,他惯用一些混搭的方式来表现这个动荡的社会,而且他永远在推原创剧。还有一个长处是,他把在台湾市场上磨合了很久的一部部堪称有生命力的剧,搬上大陆舞台,由此带来的成功便也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