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袁明华还有另一手,即他用了大概5年时间,将“冈底斯”品牌变成了中国燃气壁挂炉领域里的佼佼者,获科技部等多项奖项,这是他在中国制造方面的成绩。这方面的成绩,他在文人圈中讲得很少。很多人对他说,跟你20多年前相比,你可以安耽了,小名小利都有了,吃吃用用这辈子也花不完了。可是袁明华不,他是一个停不下来的人,他有着一个远方的梦,这个梦是西藏吗?可远比西藏要远呢!
他先是在川西丹巴县的巴底乡资助了一所藏族希望小学。2011年我随袁明华夫妇等一行人去了那所小学,受到了一次精神的洗礼。看到孩子和家长的淳朴的脸,连我这种凡事都不太相信的人,也会受到感染。唯有付出,不求回报,如果要说有回报,那就是一份温暖一份安心,因为孩子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们去,而耕读缘带去的不只是书本、书包或者学费什么的,更是为孩子打开了一扇窗。有一次是袁明华的夫人高颖单独去了那里,她发动那里的学生参加一次关于“善文化”的网络征文大赛,可是到了截稿的那一个晚上,山里停电了(这是常事),没有网络,稿子也发不出去,而当组委会知道这个事情后,破例同意他们在来电后把稿子发过去。后来果然有山区的孩子在征文中获奖。这样的奖多有鼓励的含义,因为山区的孩子一旦目光越过家乡的崇山峻岭,他们看到的绝对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且更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相信这个世界的善良和美好,才是最为重要的。
后来,袁明华又代表岳父岳母去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的牧区新建了一所希望小学。那里还保留了游牧的特点,在季节的转换中,在跟着父母的迁徙中,孩子是居无定所的,现在有了希望小学,孩子可以住读,这不知实现了多少代人的梦想啊!而在这样的活动中,实际上又体现了“耕读缘”的文化精神,即共享知识的平等,共享美好的生活。
有一次,在泸沽湖边的一家青年旅舍里,袁明华和旅舍的主人谈起了做希望小学的体会。那主人做这个也有好多年了,但他和袁明华的做法不完全相同,他是极其精细的设计每一个细节,即要做到每一分钱的花费都要有出处,而袁明华则是粗放型的,是战略性的,战术性的东西他会找具体的人来操作,因为他知道,要做好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十分不易的,既然叫耕读缘,因为最后还是要讲“缘”,缘是什么呢,佛教里讲因缘,而诗歌或流行歌曲里就很可能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这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可能一生都会改变……袁明华是相信这一眼的,所以他在当初就想好了耕读缘这个名称,因为他深知,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如果没有恢复高考,他可能还是一个农民,或许开了个饭店,有了点小钱,但那真是自己的理想吗?耕者有其田,这不算什么,读者有其书,这也不算什么,耕者有书读,读者有田耕,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大梦呢!中国的现状,特别东南沿海地区,农民因为土地的流转和城镇化,现在手里也有钱了,但这个钱能长久吗,农民如果没有了土地又没有了书本,那好日子会长久吗?
耕读缘希望小学,走出了余杭,走出了杭州,走到了四川,走到了青海。这是艰难的开始,这又是没有终点的开始,那些他们结对的孩子,一到假日就会想办法给他们打电话,有时渐渐是一句问候,都会让袁明华湿了眼眶。
这或许扯远了,但这确是袁明华经常在思考的问题,也是他想把耕读缘办好的一个动力所在。
生活中的袁明华是个率性的人,大嗓门,好游走,古道热肠,又好新生事物。早几年我嘲笑他还在用笔写作,可是这一两年,他从博客玩到微博,手指比以前不知灵活了多少倍,去非洲去南极北极时手机拍照片也玩得极其娴熟。他比以前又多了一个角色,即旅行者的角色。在国内,他偏好行走西部。客观地说,他的摄影还只是入门级水平,但他又偏好去拍地球上的古树,然后将它们作为自己抒写的对象,一个可以独怆然而涕下的倾诉对象。
更重要的是,袁明华的内心有一种中国西部情结,川西、湘西以及一直魂牵梦萦的西藏,这大约是袁明华最为钟情之地,这是男人之所以为男人的情趣所在,同时这又是20多年前西藏生活打在他身上的烙印。有时我开玩笑说,他的皮肤就很高原,现在也一如既往。而那种精神的肤色通过文字,显出了更为丰富和斑斓的立体,所以他的文字不是苦旅,也非一般意义上的游历,而是****的心灵跟自然的对话,是匍匐跋涉于大山大川之间,又渴望飞升于大江大河之上的那样一种自由快意。本来余杭临平也是小桥流水,草长莺飞,那里湿地纵横,宋诗中就说是“藕花无数满汀洲”,但他却偏怀着莽原般的心,好淳朴,不雕饰,喜大开大合,不爱小腔小调,即使爱湿地,也偏好白洋淀的那一块……是天性如此,还是高原反应?或是受了前辈文字的熏陶,且20年来一直不变的熏陶,这就成了他的特色,也是一种本色。
很多人读书只是为了消遣,他读书则是为了寻梦,比如早年他好小说,尤其钟爱海明威,那一篇《乞力马扎罗的雪》堪称短篇中的经典,这么多年过去了,袁明华还竟然为了这一篇小说跑去非洲。比如当年在拉萨时他就喜欢马原的小说,后来爱屋及乌,把他的工业产品命名为“冈底斯”,他有个笔名叫大元,他的公司的名字中也有“大元”二字,那也是因为马原的《冈底斯的诱惑》,为了这个诱惑,他率公司团队自驾新藏线去朝圣,后来马原跑到位于临平的公司里来说“两个老朋友重新相聚,也让我面对面地与我笔下的人物在真实世界里相遇”,竟将二十几年前的老友认作了他笔下的人物。大元是马原笔下的人物,大元更是马原自己的影子,两个大元和两个冈底斯在真实世界里相遇,这也成就了一段文坛佳话。
或许这是文人间的一种惺惺相惜。从我的理解来看,耕读缘之所以从心血来潮到渐渐成为一个文化品牌,实际上这个梦也不是一朝一夕做出来的,这个中间会有不少的妥协退让乃至牺牲,有的属于战略上的,有的属于战术上的。比如耕读缘也曾试过杭州主城区的市场,但怕战线拉得过长而不得不放弃,他们甚至放弃了西溪湿地这样的好地方……但是袁明华是深信一个道理的,那就是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阐述的那个意思,即人生来是打不垮的,除非你自己不想打了,所以这些年他在几个领域里面出击,其心路历程也跟丰富的大自然一样,本身就是一本好书,就看他有没有时间写了,作为读者我很期待着。而作为他自己,或许行走和创业,生产和创意,何尝不都是一种写作呢?谋局布篇,起承转合,高潮迭起,这不就是一种写作吗?一种生命的写作。
曾经读过袁明华妻子的一文,大意如此——酒友希望跟他喝酒,牌友喜欢跟他打牌,文友最好跟他谈文说艺,驴友老问他何时出去,志愿者会问他再去川西和青海是什么时候,而朋友呢可能要托他办事,亲戚和家人呢也有事情要他去办,那么作为妻子的她,该怎么办呢?
袁明华说,有一天我会坐在讲台前,跟学生们说,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个梦,一个关于耕读缘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