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很幽静,一股淡淡的花香传来,萧子裴饶有兴趣地拉着言非默的手,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言弟,你这院子我很喜欢,怪不得武阳一直喜欢往你家里跑,今后我也要常来啊。”
言非默手臂发僵,他向来不喜欢和人过于亲密,现在硬着头皮握着他的手,只觉得身上的汗毛直竖,心不在焉地胡乱点了点头。
“言弟你有点不舒服吗?怎么手心直冒冷汗?”萧子裴的手握得更紧了,还暧昧地在他的手心挠了挠。
“怎么会,在下只是有点受宠若惊啊,京城多少闺阁少女盼着能和子裴握手同游啊。”言非默朝他微微一笑,看得萧子裴不由得呆了一呆。
“这就好,那下次我们见面就不要太生疏了。”萧子裴立刻回过神来,朗声笑着说。
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一道剑光伴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迅如闪电直奔萧子裴,萧子裴脚步一错,拉着言非默一个转身,剑身堪堪擦着后背而过;那道剑尖在地上一点,空中一个翻腾,衣袂飘飘,闪到萧子裴的身前,剑尖从下方诡异地袭向萧子裴的咽喉。
萧子裴敏捷地急退一步,双指迅疾地点向那人握剑的手腕。电光火花之间,剑尖已到他的咽喉前,却再也不能前进一分。
“听云,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把剑撤了。”言非默看看自己仍被萧子裴紧紧握住的手,无奈地说。
“咦,这难道不是登徒子吗,擅自闯入我们言府,公子怎么还帮着他说话?”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晓风站在门口,娇俏地说。
“在下这不是拉着你家公子的手吗,怎么会是登徒子,难道你家公子是个女人?”萧子裴指尖一用力,听云的手腕一痛,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剑,于是轻斥一声,另一手往萧子裴使力的手腕拂了过去,萧子裴微微一笑,手一松,听云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言非默轻轻一甩,把萧子裴的手挣脱了,走到听云身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腕,轻声责备说:“看来是我把你惯坏了,怎么真和萧将军动起手来,人家那是让着你呢。”
晓风在一旁眼睛发亮,娇怯怯地叫了一声:“哎呀,原来是萧将军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赶紧请上座,我给你泡杯我们秘制的花茶。”说着就要往里走。
“晓风,不用了,端杯普通的茉莉花茶出来就可以了,萧将军一会儿就走。”言非默皱了皱眉头说。
晓风嘟起嘴巴,不情愿地看了言非默一眼,气鼓鼓地往里去了。
“言弟,你这两个侍婢很有意思,”萧子裴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大马金刀地在桌子旁坐下,接过晓风递上来的茶水,饮了一口,话锋一转,“不过,你这样让我在京城会很没面子啊,我们现在都是一对了,你居然移情别恋有了侍婢,我岂不是要买块豆腐去撞死。不如这样,你给她们俩找个好去处,你找不到,我来帮你找”
言非默不由得头痛起来,眼前这个萧子裴笑得有点无赖,和以往他认识的萧子裴忽然变了个样,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言七捧着一坛酒急匆匆地进来了,衣服上湿了一大片,脸上还带着点惊慌:“萧将军,庆,庆王爷”
萧子裴手一抖,茶水差点翻了:“怎么?你碰到我爹了?”
“是啊,我刚出王府就碰到了庆王爷,他砸碎了一坛酒,气呼呼地说,说”
“说什么?”
“你叫那个小畜生不用回家了!”言七绘声绘色地学着庆王爷的话。
言非默叹了一口气,忧郁地站了起来:“子裴,气坏王爷这我就罪过大了,来,我赶紧送你回家,给王爷陪个不是,这就好了。”
萧子裴一咬牙,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唉,看来我今晚要在这里打扰了。”
晓风和听云面面相觑,言非默叹了一口气,对言七说:“这样吧,你递个信给庆王府,就说萧将军不胜酒力,今天就在言府住下了。”
言七张大嘴巴,委屈地说:“公子,我怕这信一送过去,我就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庆王爷非把我生吞了不成。”
言非默清咳了一声:“没事,庆王爷最近胃不好,就是火气大了点,你带点清凉的甜点去孝敬一下。”
言七满脸的不情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萧子裴打开酒坛,为言非默斟了一杯酒,感慨着说:“言弟,我们这是有多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言非默一怔,心想:这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心眼的人一直对我隐瞒身份潜入京卫营耿耿于怀。他也不回答,只是笑着说“这酒不错,初饮青涩,但余味绵长,酸中带着微甜。”
“是啊,这是我父王的珍藏,很早以前就在了,我一直偷偷地去拿了来喝。”
“你还会做这种事情?”
“我小时候很顽皮,我父王没办法了才送我去程老将军那里。”
“你父王为你煞费苦心,多好,你可不能辜负庆王爷的一片苦心啊。”言非默眼看着天色渐晚,心里有点着急,一语双关地说。
萧子裴喝了口酒,夹了一颗送上来的盐水花生米,满足地往后一靠,笑嘻嘻地说:“你呢,你说说你小时候。”
言非默一怔,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小时候我也很顽皮,我母亲为了让我学武功,坑蒙拐骗全都上了。”
“那你母亲现在在哪里?你现在出息了,怎么也不把她接过来享享福?”萧子裴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
“家慈不喜欢京城的生活。”言非默微微一笑,又为萧子裴斟上了酒,“所以子裴不要把我看成眼中钉,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京城。”
萧子裴心里隐隐有些不悦,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听云冷冷地说:“公子,这两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天早些用罢晚饭歇息了吧。”
言非默点点头,叫人上了饭菜,和萧子裴用起饭来,晓风和听云十分警惕,不一会儿就借故倒茶、上菜一顿饭下来,两个人轮番来看了不下十回,萧子裴不禁心里发笑,问:“言弟,难道我看起来这么凶神恶煞,明摆着会欺负你吗?”
“子裴丰神俊朗,怎么会象凶神恶煞,”言非默一本正经地说,“主要是小弟太文弱了,一看就是被欺负的命。”
萧子裴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也不着恼,放下手里的酒杯,上上下下地仔细端详着言非默:“是啊,言弟你乍看起来文弱清秀,哪里有中郎将的威风,若是换上女装,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佳人。”
“当啷”一声,晓风刚好端着饭后的一盅雪梨汤过来,不知怎么,手一抖,把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言非默疾步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的手,温言安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烫到了?”
晓风有点惊慌,把人倚在言非默的身上,低声说:“公子,我有点害怕。”
言非默搂着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两句,晓风点点头,叫来了几个仆人,把地上的碎渣收拾好走了。
言非默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她们两个是小地方出来的,见不惯大人物,看到子裴你心里有点发慌。”
萧子裴惊讶地说:“咦,刚才和我大打出手、谈笑风声的不就是她们两个嘛。”
“子裴难道不知道吗?你是王孙贵胄,多相处一会儿就多一分威严。”
“啧啧啧,言弟你可真会说话,我看刚才那位小姐手里的宝剑寒气逼人,剑法空灵,步伐古怪,不知道和漠北泠谷有什么渊源?”
漠北泠谷是大衍境内一个神秘的地方。漠北处于大衍、大楚和西凉三国交界的地方,地大广袤却人烟稀少,一年中有一半时间都是寒冷异常,只有泠谷坐落在漠北天山里的某个角落,四季如春,鸟语花香。泠谷的传言很多,只有漠北的人坚定地相信冷谷是一个神灵保佑的地方,那里富可敌国,人人貌美如仙、长生不老。
年少的萧子裴机缘凑巧,曾经跟着程老将军到谷里去过一趟,出来以后程老将军就感慨说:“若能老死泠谷,人之幸事也。”
“你怎么会知道泠谷?”言非默有点诧异。
“当初我中了一种奇怪的毒,目不能视,我师父去向谷主求医。”
“原来如此,”言非默深思了片刻,笑着说,“其实传说中泠谷就是大衍的开国皇帝打天下时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留下的一块风水宝地,登基之后,当初陪着他打天下的女人和朝堂后宫格格不入,郁郁而终,最后命自己唯一的外甥女儿避开京城所有是非,终身留守泠谷,过着逍遥快活的生活。”
“哦?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怪不得我师父居然会认识泠谷里的人。回头我再去问问他老人家。”
“老将军早就回老家颐养天年了,你还去问他什么?”言非默淡淡地一笑,“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吧。听云就是从泠谷出来的。”
萧子裴略略吃了一惊,他想了想问:“泠谷里有没有一个女子,轻功卓绝,一双眼睛特别亮特别好看?”
言非默噗嗤一声乐了,眼睛微微弯了起来,仿佛跳动着一簇火花,微小却明亮,看得萧子裴居然心跳加速。“子裴,冷谷里都是这样的女子,照你这样的说法,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你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