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不但遮掩了太阳和月亮的光辉,也遮住了人们对未来的信心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一种大恐怖在城市上空飘荡,随时会化作怪兽扑下去吞噬人命。没有人能猜到下一秒谁会遭殃,亲人、朋友、陌生人或是自己。在这样的天空下生活,连睡个安稳觉都是奢望,更不要提别的了。一整夜,周宇都在连续不断的噩梦中度过,虽然他看起来总是嘻嘻哈哈蛮不在乎,可是在睡着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恐惧会无限扩大,占据人的头脑,玩弄人的情绪,好似小猫捉弄爪子下的老鼠。
当他奋力挣脱恐惧的尖牙利爪,从沉睡中惊醒过来时,发现爸妈已经起床,正在最后一次整理东西,也许他们的睡眠质量更差。周宇摸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一下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钟。信号格仍然是零,看来要指望恢复通讯是不大可能了。电量也只剩下三成,没法充电,它连块砖头都不如。把手机随手丢到旁边,看看窗外,依然漆黑一片。诺大一座城市,竟然沦落到要依靠闪电来照明的地步,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和讽刺。
家里的蜡烛昨晚点过之后,也只剩下短短一截。正在客厅里摇曳微弱的火苗,为主人贡献最后一分光亮和热度。城市大断电之时,大部分家庭都没有任何准备,上海城区前后一次大面积停电,已经遥远到不可追溯了。家里之所以有蜡烛照明,还是因为周爸爸供着一尊从普陀山请回来的观世音菩萨像。
面包,酸白菜,辣椒酱,咸鸭蛋和火腿肠,早餐虽然选择比较少,但在周妈妈的操持下依然很丰盛。周宇拿两片面包,夹上腌制的酸白菜,搭配一根火腿肠,再抹好辣酱,吃得香喷喷。
他在屋里转着圈,不舍地最后一眼。当瞥见窗台上被丢弃的几本法语书时,周宇的心情瞬间大好。他蹦过去把装食物的旅行包背起来,握住长刀,兴奋地招呼父母:“走啦走啦,旅行要开始了。”
寒冬腊月,早上五点半的时候天还没亮,更何况天空被黑云遮着,更不可能有亮光。外面黑洞洞的,三人摸着楼梯一步一步挪下来。站到空地上,一阵冷风吹过,带着凛冽寒意和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低泣声,让人不由自主的打哆嗦。这个时候他们才悚然警觉,这不是一次旅游,而是一次逃亡。
周爸拖着两只大大的行李箱,周妈走在身边帮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周宇把旅行包和长刀都背在后面,双手插在口袋里,一个人大大咧咧地在前面开路。
街道相当安静,这里距离上海南站很近,属于交通要地,估计已经被军队连夜扫荡过了。但是远处依然不断有枪声和爆炸声响起,告诉人们现在处于战争时期。
周宇看似表情随意,实际上一直在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后边跟着自己的父母,不由得他不紧张。拓荒者行动之时没有声音,谁都不敢保证它不会突然从某个角落跳出来。在一天半之前,上海还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即便是弱女子深夜里行走在黑暗的巷子里,也不用担心会受到伤害,因为在最不起眼的阴影角落里,总是会坐着一个治安巡逻员,只要听见风吹草动,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但是从昨天凌晨开始,一切都不同了。钢筋水泥的森林中,夜晚变得危险丛生。
到达地方时,师傅和师娘早已经收拾妥当,在窗口翘首以待。
进屋以后,师傅拉住周爸爸的手说:“老周,以后可能要给你们添不少麻烦,还请多多担待。”
周爸爸哈哈笑道:“王师傅说哪里话。这些年我们在上海生活,多亏了您全家照顾,孩子练武和上学全都是您奔走操劳的,我和周宇妈妈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这一次去河南,让我们有机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我高兴还来不及。”
三斤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出来,脑瓜还迷糊着,嘴里叫着“奶奶,奶奶”,却钻进了周妈妈的怀里。听到大人们的笑声,她眼睛睁得圆鼓鼓,发现找错了人,害羞地趴在周妈妈耳边小声说:“阿姨,我现在不乱吃东西了,不会生病,也不会拉肚子了。”
“嗯,三斤真乖。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体结结实实,阿姨保证不给你打针。”
两个家庭六口人,融洽的像是三代同堂。
墙壁上的挂钟突然敲响,像是在预报着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屋里瞬间一片寂静,空气都停滞不动了。紧张情绪莫名地出现,把人的心紧紧揪住。
楼下响起两声清亮的汽车喇叭。
师傅打破寂静,说:“应该是云飞到了。”
气氛一下子又活跃起来,大家的精神一直绷得太紧,才会有这种神经质的表现,现在缓和下来,都苦笑着摇摇头。
打开门就看见云飞穿着一身特警制服,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上楼来。进屋跟大家打过招呼之后,看到地上放的五六件行李,他问道:“都收拾好了吧?”
“早收拾好了,东西都在箱子里。”师傅说。
“那行,我这也做了点准备工作。”云飞冲周宇招招手:“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不让我跟你去打外星人,给什么都不稀罕。”周宇还在生昨晚的气,撇撇嘴发了句牢骚。
云飞一听乐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皮夹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收回来:“你说的不稀罕啊,那我可收回来啦。”
“咦?”周宇脖子伸得老长,跟长颈鹿够树叶似的:“别急,别急,你给我看看。”
云飞逗着玩似的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就是不给他。皮夹子为黑色竖式,外部正中央镂刻着一个警徽图案,下面有“人民警察证”五个字。背面镂刻着英文“CHINAPOLICE”字样。翻开皮夹子,里面镶嵌着一枚金光闪闪的警徽,底下赫然是两个金色大字“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