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顾卫平、胡时俊：商界三剑客对话天津
伟大是熬出来的。
——冯仑
先做人，后做事。
——顾卫平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胡时俊
城市的特色和个性源自城市的自然禀赋和人文历史。历经600年的沧桑，天津从一个通商口岸发展成为拥有千万人口，在我国北方颇具代表性的大都市。一个城市造就一种都市人格，对于天津这座城市的文化和市民的性格特征，在津生活多年的京、沪、浙三派嘉宾又将做何解析呢？
简介
冯仑，万通地产董事长，来自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博士学位，曾任职于中央党校、中央宣传部、国家体改委。
顾卫平，兴业银行天津分行行长，上海人，上海交通大学工商管理硕士，从事高等教育工作多年。
胡时俊，麦购（天津）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浙江省乐清人，天津市温州商会会长。
“大哥，有嘛事找我！”
本性难移，天津人就这么热情，没办法。
——杨帆
杨帆：在以往的节目中我们游走了上百座城市，采访了数百位嘉宾，真切地感受到了不同城市的发展面貌。今天我们请来三位嘉宾走进天津，谈谈对天津的印象，以及对天津未来的期许。
北京离天津最近，但是我感觉越近越容易看不清楚。冯主席人称“地产界的思想家”，这么有思想的人对天津的印象肯定也是与众不同的。
冯仑：我第一次来天津应该是在1985年，在这里开全国第二届中青年改革理论研讨会。当时25岁，没有什么钱，所以不敢乱跑，就随便逛了逛街。
杨帆：开始认真地研究天津是在什么时候？
冯仑：是我们来天津投资以后，泰达投资万通，万通又投资到了天津。
杨帆：我特别愿意听胡总谈他第一次来天津遇到的一件事。
胡时俊：下火车在西站找到一辆的士，司机很热情，“大哥你好，你去哪里？”在我们老家大哥是一种很亲热的、很尊敬的称呼。更难能可贵的是等下车以后，他向我打招呼说，“大哥，有嘛事找我！”这句话就把我留在了天津，直到现在。
杨帆：现在要是有可能的话，我一定找到那位出租车司机，他真的很棒，能把这么一个人物留在天津。
冯仑：可是现在出租车司机还这么说吗？我偶尔也坐。
杨帆：还这么说，差不多。
冯仑：现在少。
杨帆：本性难移，天津人就这么热情，没办法。
冯仑：现在有时候给你个名片。（杨帆：更文明了啊。）
杨帆：顾行曾经在天津上学，20年之后又来到天津工作，我们理解为是总行委派。那您个人从真心上来说，接纳天津有多少呢？
顾卫平：应该说有总行委派的因素，更主要的还是我自己的选择。当时总行在安排我的工作的时候，给了我三个分行，让我选择一个，我感觉从我的工作经历各方面考虑，天津在很多方面给人一种很亲热的感觉。
杨帆：很多人都说上海人看待所有城市的人都觉得他们是乡下人，您怎么看？
顾卫平：上海其实跟天津一样的，很多上海人的观念可能在天津这个城市的市民当中也是同样存在的。这几年在改革开放过程当中，上海可能走得更快一些，所以市场改革开放的洪流已经洗刷了上海人的这种观念。
冯仑：越是农业社会，像在东北，都是俺哥俺娘的叫，好像很亲热，实际上这是人际关系模糊的一种表现，在一团模糊当中用道德来评价很多事情。上海、天津则是开放比较早，外来文化特别多。
杨帆：融入得比较早。
顾卫平：一个开放型的城市，它是多元文化交融在一起，最后影响到老百姓观念的改变。我们天津还保留着那一种很朴实、纯朴、热情的风光，这和上海讲市场、讲竞争、讲法治、讲规则，好像不太一样。可能这个也是我们这几年城市发展的轨迹给市民打上的一种烙印。
容百家之长于滨海之畔
浙江，尤其是温州的企业家的精神确实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白天做老板，晚上睡地板。
——顾卫平
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会需要政府的导向。
——胡时俊
杨帆：顾行长，您习惯了上海的环境，走进天津的时候，会有行为方面的不便和心理方面的障碍吗？
顾卫平：我们可能从管理上要采取有别于上海的策略。在上海是我叫你做这个，你去做，你做不好就不要来找我，但是在天津，在做这件事情的过程当中，他碰到困难就会去问老板，在解决问题这方面的主动性不是很够。
胡时俊：并不是他们对事情不积极，而是缺乏某种意识。
顾卫平：浙江，尤其是温州的企业家的精神确实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白天做老板，晚上睡地板。
冯仑：有这种说法。
胡时俊：最初他们是没有工作做，所以他必须要找到一份工作，找到工作以后就非常努力、非常勤劳，甚至是在长途跋涉的时候，都能睡在火车座位的底下。
顾卫平：在温州有一句话，叫“不找市长、找市场”。
胡时俊：但现在是另外一种说法了，“依赖市场、依靠市长”。
杨帆：都占上了。
胡时俊：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会需要政府的导向。
冯仑：温州人睡地板，睡了就睡了，最后反正还是当老板。天津人要睡的时候先得跟四面八方打一声招呼然后再睡，完了第二天也许就不当老板了。
杨帆：嗯，承受力有限。
冯仑：因为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我跟他们进入天津的方向是相反的，我是从开发区进入，不是从老城区这边。现在开发区占到了整个天津经济规模的三分之一还多，将近一半了。
顾卫平：40%多吧。
冯仑：剩下的60%左右还在老城区。这两个地方从体制、观念、人的状态，差距太大了。
杨帆：开发区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区域，总有不同的。
冯仑：在开发区这边我们感觉比在北京办事还要国际化、商业化，更遵守规则、法律、市场。我们在开发区有一个项目比老城区晚开始半年，现在都建成了，都卖完了，而老城区的项目，到现在还没建成，前后差了一年半。
杨帆：这个比照性太强了。
冯仑：对呀。所以我们现在做计划的时候，经常这边一个样，那边一个样。这两边的差异体现得越来越明显。
温州商会已经来了
如果温州商会已经来了，说明天津的发展就快了。
——冯仑
杨帆：有比较才能看得明白，现在我们就产业结构来谈谈天津开发区和上海浦东开发区的区别。
冯仑：开发区的GDP里，制造业占80%，服务业占20%。浦东是倒过来的，差不多70%～80%是服务业，20%～30%是传统的制造业、加工业。在制造业要想赚钱，相对来说，人数就不能这么多，有少数投资者就可以了，但普通工人的收入不如服务业的高。所以除非改变这种产业结构，增加很多现代服务业，那样的话，提高这种收入的机会和水平，才有可能倒过来。
顾卫平：可能我们在这个现代服务业，包括金融、保险、物流……
冯仑：有待加强。
顾卫平：它提供的很多可能都是所谓的白领阶层，但如果你是发展现代制造业，那么可能是蓝领阶层比较多。
杨帆：服务业这个产业领域太大了，远不止我们曾经认识的那些。
顾卫平：过去我们看到的服务业，都是比较传统的服务业，比如说商业零售、餐饮服务。
冯仑：（笑）搓澡捏脚这些事。
顾卫平：狗不理包子是吧？
冯仑：炸果子。
杨帆：服务业包括金融、房地产、物流等很多城市支柱产业。胡总身为服务业的一个当家人，您怎么看待未来天津服务业的发展空间？
胡时俊：市委市政府对天津的发展提出期许以后，国家又定位我们天津市是改革开放试验区，特别是滨海新区。这样我们天津的服务业应该有一个质的飞跃。温州的很多企业在天津投资，基本上投资在商业、服务业上。
杨帆：温州商人的商业嗅觉历来很好。
冯仑：对，温州到处都是温州商会。如果温州商会已经来了，说明天津的发展就快了。
有人说，这是一个创业的时代，希望自己创业做老板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看到了创富的美好前景。想要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却缺乏足够的资金，成为众多渴望创业的人们的最大难题。
无限风光在险峰
实际上等大家都能干成功的时候，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胡时俊
杨帆：我听很多天津人讲他们在寻找商机。那么大家认为那个商机到底是什么？真的像冯总这样子，得先有几千万、几个亿，然后才能上手做房地产？还是说上来就可以被委任做个副行长？还是怎么样子？我总觉得商机应该来自于两方面：一个是来自于市场，同时它还应该来自于人们的内心。
冯仑：不能老用一个机会来诱导别人，自己心里先得有个机会。就你刚才说的。我现在觉得我来了，就是创造这儿的机会。
杨帆：是。
冯仑：所以我就变成了主动的创造者，而不总是希望别人来帮助我。是我主动创造一个条件，而且创造这个条件带动大家一起来做一件事情。
胡时俊：国家有一个定位，但是我们每个市民也应该给自己一个定位。如果把我们这个市场定位于全球，那将来天津就会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城市。这一次我做的项目定位就是中青年市场。特别是我们看到天津很多商机的时候，很多人在等待，希望有成功的样板。实际上等大家都成功的时候，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顾卫平：我们现在要想一个问题，天津要大发展，我们天津人民准备好了没有？
杨帆：您这个问题特好，天津人的回应该是什么呢？我们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冯总有话说。
冯仑：其实，能够抓住机会或者做一些事情，跟你的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李嘉诚在创业的时候，比他有钱的人一定多的是，比尔·盖茨在创业的时候，比他有钱的人也很多。但是几十年过去以后，那些人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李嘉诚就变成李嘉诚了，盖茨就变成盖茨了？他一定是靠钱以外的本事逐步发展起来的，他不可能是靠钱的。应该说，90%靠钱以外的东西。而这就包括你的愿望，自己能不能有一个好的价值观，是否愿意按照一个正确的方法去思考；另外能不能承受睡地板，能不能忍受别人对你的打击。
顾卫平：是的。
冯仑：都是这样的，花钱的时候要很体面。挣钱的时候就不一定了，关键问题就是，你要把大家都伺候好，让大家都来帮你。把成功看成是原因，这是不对的。它恰好是结果，它不是原因。
胡时俊：最近看了一篇报道，说有几家国外的快餐公司宣传自己的市场占有率，说那一瞬间全球有1000万人在吃我的这个产品。我那天就在想，我们现在天津早点店很少，早点找不到，天津有1000万人，如果把这个行业做好的话，就能诞生一个全球最大的餐饮公司。还有，我来天津以后发现家政服务人员都是外地人，那么实际上这个家政服务是可以做计时工的，这个计时工的收入应该不比我们一般的白领收入低，因为按小时计算，一小时赚三五十元没有问题。
杨帆：这就是胡总的商业意识。
顾卫平：上海几年前就出了一批大学生家政。
杨帆：大学生创办的家政公司？
顾卫平：就是大学生自己做家政服务业，薪水特别高。这种家政可能还带有一定的商务性质，还有可能具有家教功能，我们现在的家政还仅仅局限在做家务，人家的家政可能做的是管家。
冯仑：我记得我第一次去台湾见到王永庆，王永庆讲得很有意思。他讲人一生成不成功其实就一次机会，这个机会就是你所在的地区、国家、民族是不是整体在成长，这个机会有了，你就成功。
20世纪80年代看深圳，90年代看浦东，21世纪看滨海，而今滨海新区的地位和作用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由城市发展战略上升为国家发展战略，由全市最大的经济增长点，转变为带动区域发展的重要力量，滨海新区已经成为服务和带动区域经济发展的改革创新先行区。
这里必将是一个新的起点
我们同在一方热土，共同建设天津这个美好的家园，我希望我们天津越来越美丽。
——杨帆
杨帆：天津整个发展态势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我想在座的嘉宾可能也会有一样的想法，希望天津的滨海新区和上海浦东、深圳能有所不同，那么为了营造这样不同的特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冯仑：我觉得这种发展是由于纵向的历史阶段不同，自然形成了一些差别。每一阶段，从国家战略上来说，要解决的任务不同。在改革开放初期深圳主要解决一个开放问题，到上海的时候已经不是这样，改革已经进入深层次。所以现在金融体制、滨海新区的这些定位都要非常准确。
顾卫平：怎么样通过在滨海新区综合配套先行先试，怎么样能够指导我们国家在未来，哪怕是在未来20年、30年的经济发展中能够创造很多的可行的做法？天津滨海新区的开发、开放应该不同于深圳、不同于浦东，起点高、要求高、目标更为远大。
胡时俊：天津的包容性是令人感动的，来天津不虚此行。
杨帆：刚才大家也都谈了对天津特别真切的一个印象，同时也更希望有识之士不断地给我们进言献计。我们同在一方热土，共同建设天津这个美好的家园，我希望我们天津越来越美丽，谢谢各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