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嫔本是异族首领的女儿,成年后嫁于北辰陌为侧妃,常年深居王府,而后跟着北辰陌进了皇宫,心思本就单纯,并不知道市井把戏的由来。北辰陌正是看上了裕嫔心思单纯这一点,才会留着她这么久。
沈青鸾本是流民逃荒,逃到晋京城内。被奴隶贩子捉住,刚好被新晋升的侍郎大人在街边碰到,带入王府,所以深知杂耍班子里的玩意,沈青鸾拿着这太攀蛇,趁裕嫔不经意间看到了太攀蛇被拔掉的毒牙,顿时了然于胸,这条蛇根本咬不死人,看来这裕嫔娘娘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那么她何不将计就计?
于是,她夜半出宫,找到了裕嫔娘娘说的那个戏班,威逼张德生,若是他不与她合作的话,就将他欺骗裕嫔的事情告到官府,这欺骗皇亲国戚的大罪,可是要在牢狱中过一辈子的。若是与她合作,还能保他一生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让他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张德生经不住诱惑,将太攀蛇的秘密告诉沈青鸾,并被她以太医的身份送进了太医院当了一个闲职,紧接着便在明月阁演了一出舍生取义的好戏。
可惜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能笑到最后却也未可知。不过这件事让卓尔明白,这个沈青鸾绝对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怯懦无能。这个女人就像一把双刃剑,极为危险。想要驾驭它伤到别人的同时,也极为有可能为自己也挖好坟墓。裕嫔,就是最好的例子。
“姐姐,姐姐……”沈青鸾看着失神的卓尔,晃着她的胳膊。”姐姐,你没事吧……”
卓尔回过神来,揉了揉太阳穴,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那……”沈青鸾欲言又止,看着卓尔。
卓尔笑了笑,明了了沈青鸾的意思,朝着门口大声说道,“忆昔进来吧!”
待到忆昔进来后,卓尔轻咳道,“传本宫懿旨,今晚春食节,所有后宫嫔妃一律必须来参加,伤病残者,亦不例外。”
“是。”忆昔躬身答道,退了出去。
“青鸾,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后宫倾轧向来不假于人手。今日你若能将裕嫔置之死地,我便可保你能成为第二个我。”卓尔微笑着作出承诺。”对了,看来你是打算不要你今后的荣华富贵了。”
“娘娘明鉴。就算借给青鸾天大的胆子,这后宫皇嗣作假,青鸾还是不敢的。若是事发,那可是凌迟处死、挫骨扬灰的大罪。青鸾万万不敢,不过娘娘您刚刚不是承诺让青鸾做第二个卓贵妃娘娘吗,那么这日后的荣华富贵不也照样有吗?”沈青鸾那肩膀碰着卓尔,初露锋芒,笑意盎然。
卓尔笑了笑,推开了内室的门,走了出去。脸上的笑容在缕缕春光中更加肆意张扬,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门,这沈青鸾还真是一日不见,及更刮目相。究竟是真聪明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倒未可知,不过遇到如此似友非友的人,还真是头一回。看来啊,这沈青鸾最终还是防着她一手,也是,若她真依了她所言,落胎,假怀孕,等于是把身家性命交到了她手上,她若要让她死,永远也只是张张嘴的事。心较比干多一窍,沈青鸾,真是高啊!
看了一眼在千岁殿忙碌的忆昔,卓尔的眸光深了几分。款步离开了千岁殿,本来还想称病窝在明月阁里练剑,现在看来不得不等着这好戏开场了……
卓尔看着内殿里匆忙行走的路人,索性出了去,坐在回廊的扶手上,看着庭院里新开的桃花,显然是花房今早刚刚移植的,桃树的根部的土还是翻新的,满树繁花异常热闹的盛开着,似是不知这人间冷寒未却。
“桃花呵,桃花……”卓尔摘下一簇桃花在指尖把玩,鲜嫩的花汁浸润了她的指腹,一丝甜甜的味道嗅如鼻头。卓尔玩累了,仰头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晒太阳。丝质的锦衣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宽敞的水袖上的蝴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头上别扭的金步摇被她扯下,丢在一旁的脚下。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有那么多女人费尽心力的去讨好北辰陌,她又何必去搀和这一脚。春食节?这么奇怪的名目,居然也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拔个头筹就那么有意思吗?让北辰陌多看一眼就那么荣幸之至吗?
卓尔摇了摇头,僵起笑容,将那枝桃花盖在脸上,企图遮住有些微微刺目的阳光,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突然心情变糟的原因,因为北辰陌吗?笑话。她已经两天没有看见他了,该死!她干嘛要把时间记得难么清楚!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不要想了?
突然感到脸上的桃花被人拿起,轻轻地扫着她的面颊。卓尔原本不安的神色立刻烟消云散,唇角挂上甜甜的微笑,眼睛未睁开,笑靥已经散在脸上。接着卓尔倒头就扑进眼前来人的怀里,“桃花,啊呜……你终于来了。”
“是啊!是啊!听见某人老远就开始喊我,所以我就奔过来了。”桃花满眼温柔的笑意,任由卓尔如同贪恋的小猫在他怀里乱蹭,伸手揉着卓尔的额前细碎的刘海,哄着怀里的人儿。
“你看了我多久啊!”卓尔嘟着嘴,不满的戳着桃花的胸口。
“不久,从你喊我的名字时候开始。”桃花好笑的看着卓尔腻歪在他怀里卖萌,学着卓尔的样子戳了戳她靠在他胸口的脑袋。状似挫败的叹气,“看来丞相大人是卓贵妃的姘头这事儿,想不坐实都难。”
“无所谓啊!”卓尔从桃花的怀里抬头,突然瞟见不远处,千岁殿内,沈青鸾玫红色的衣衫在门后露出一角,格外扎眼。
卓尔笑了笑,伸手勾搭着桃花的肩膀,凑着脸紧贴着桃花的耳朵,从远处看,两人似乎忘情的吻在了一起。
千岁殿门内。
沈青鸾正探头朝外看着桃树下两个交叠的身影,突然感到有人轻扯她的衣袖,这才猛地回身,冷冷的质问身边缩着头的小宫女,“思瑶,你干什么呢?惊着本宫了!”
“……”思瑶赶紧缩着脑袋,小声反驳道,“主子,思瑶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
“好了,别说了!”沈青鸾不耐烦的打断了思瑶的辩解,“找我有什么事?”
“主子,奴婢是想问,这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缎盒放在哪里?”思瑶赶紧躬身回答。
“放在中厅的木几上吧!”沈青鸾扰着手走开了。
留下思瑶一个人捧着缎盒站在千岁殿的门边。思瑶好奇的向前挪了两步,站在沈青鸾刚刚所站的位置,朝外看去。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桃树下,什么都没有。看了半天思瑶也没看出个端倪来,便捧着缎盒朝中厅走去。
御花园一角。
卓尔侧耳细听,确定周围没人了,这才猴急的拉着桃花钻到假山后,开口就问,“我的日月神教怎么样啦?”
桃花满脸黑线,靠在假山上,双手抱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回答道,“日月神教的总部已经建成了,而且木焱和几个人已经开始在江湖上四处招兵买马,一切谨遵教主您的吩咐,低调再低调的原则,江湖上基本上没有人知道日月神教的存在!还有啊,你的那个暗卫,在伤好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对了他走的时候留了一封信,让我交给你。”说着桃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卓尔。
卓尔接过心,并不避讳,当着桃花的面直接拆开,里面轻飘飘的飘出一页信纸:
卓尔,我走了。我猜你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把我忘掉,当我从未来过一样。你曾对我说过,你不会为那些那些不必要的人,浪费掉你的仅剩不多的感情。离开你我内心所有的不舍和恐惧都被唤起。我害怕你将我忘记,虽然说你是一个过目不忘的女子。
是,我忘了。你周围的人那么多,从来不缺我一个。我是奢求了,只不过全赖每次你说喜欢我,我自觉紧要。
对不起,我没有长成你喜欢的样子。很抱歉,我还是没有改变喜欢你的心。不好意思啊,我还是死乞白赖的想念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卓尔,我一直是和决煞住在皇陵最深处。那个地方阴暗、血腥、疯狂。我曾经一度认为自己会最终葬送在那里。
卓尔,我的所有的痛苦是没有声音的。我爱我的哥哥,可是每次却都让他替我做出两难的抉择。带我好好照顾他,好吗?
卓尔,在很多个深夜,我就那样静静站在你的窗前,我很想在你面前无声的崩溃,我想要告诉你,我所面临的处境,我不想背叛你,更不想背叛主人。
卓尔,我愿躺在你的眉心,愿你的每次绽眉只为我。
卓尔,遇见你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即使背负着如此罪恶但却也可以比谁都干净。你说过的,你喜欢我的天真烂漫,你亦能爱我此刻的罪孽深重……
莫问归期迟。
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