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夜,浓云盖月,天冷无星。
当年师父教我们教我们用兵器时,一把黑铁兽首刀,一柄三尺清霜剑,随意放在桌岸,让我们第二天自己选择。同时,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刚正不阿,还特意指定让我先选。
当夜,师兄提着一葫芦桂花酿笑得眉飞色舞,说:“师弟,明天你要选什么兵器呀?”
我狐疑地接过桂花酿,先抿了一口,清甘醇冽,说:“当然是剑了。”曾经亲眼见过师父在一阵花雨之下挽出几朵剑花,还有几分出尘的仙气。而师父在舞大刀片子时,有些跟山下镇子里逢年过节时的杂耍班耍猴儿极为神似。
在这之前我都想好了未来我初出山门的模样,杏花微雨,江南月桥。持一卷古书,信口吟出师父所作的诗句,倒持那清霜般的三尺长剑,突然,偶遇一位螓首蛾眉的姑娘……然后,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
但后来,在师兄一大坛子陈酿的花雕以及另一坛还未到手的新酿花雕的利诱之下,我接过了那青牙兽首的二尺长的大刀片子。事实证明,师父更擅长用刀而弱于使刀,或者更接近于事实的是师父用刀实在是,大概是跟镇上卖猪肉的于老二学的,生挑硬刺毫无美感可言。那江南烟雨里的豪侠之梦被生生扼杀。
所以现在我站在柳影婆娑的月下看着手里这把青牙兽首黑鞘刀就想起师兄当年种种劣迹,就想把他找出来拼刀砺剑。
书清秋费心劳神的作法最后的目的却很简单,是让我到最近的镇上偷走,不,是顺手拿走一件东西。
已然是后半夜,明澈的月光此刻却不见踪影,厚重浓密的云层遮蔽了苍穹,就连几丝月影星光都不曾从其中渗漏而出。尽管如此,可这座临街的百尺高楼却依旧笙歌笛曲,隐约还能看见半掩朱扉之后绫罗绸缎反射灯光如珠玉。
就连门扉之前上的几个秾艳字体的汉字都无疑地揭示着这座高楼的本质——“寻欢馆”。
寻僻静之地,四下无人,连声多于的狗叫都没有。后退,助跑,上墙,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开始爬墙。这寻欢馆是这镇上有名的花街柳巷,供人寻欢的同时还很有生意头脑地兼起客栈住宿的生意。书清秋让我找的人在“荒”字号房,是八间上房里最末的一等,话说这人住在这种地方也应该不是什么正道,所以偷,不,拿他的东西没有什么道德问题。
根据曾经的踩点,那八间上房都在高楼上方,享尽高处不胜寒的风光。在爬上去的过程中,有的房间窗牗未闭,朱纱未掩,是以其间男女种种行径想看清楚是很容易的。
娘的,心说我一个徒手翻墙的人容易吗我。一边听着那房内巫山云雨,一边在外面的墙上吹着冷风,就觉得当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贼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正在慨叹这世间种种不公,怀着一个贼的自我修养而未曾翻进去直接走正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吹着高处已经逐渐劲烈的夜风,偶然间像上一望,居然发现上方还有一个正在蠕蠕移动的黑影。
不由得心下一惊,这地儿还能见着同行?还是这么有职业操守的?
不过看他移动的身法不像出自盗中名门,几步一歇的气息也很是混乱,应该轻功没我好,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于是快步跟上去,想一睹这位在这个世风日下盗心不古的时代依旧坚守盗贼的职业操守的个人风采。
我的轻功半是天生半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悉心”指导。这老头儿在山背后的一个山洞里藏了近一百坛陈酒,还不准我们喝。于是,为了我和师兄两人能喝到酒的美好光明未来,我总是冒着事后被师父用荆木棍棒狠狠收拾一番的风险从山洞背后的一个小洞里钻进去用山上摘的葫芦偷酒。师父的荆木棍使得比他的大刀片子要好,在一片开阔的山间谷地,施展开来,刹那间招招见血,我往往招架地左支右绌,然后就是矮子的天赋了,在荆条的空隙里左躲右闪,然后满山乱跑。然后总是被师兄生泪俱下地救下,再然后两人就都快乐地躲在山腰的一片桃子树林里晒太阳喝酒。
所以在师父说我在不危极生命的情况下最好不要使刀,于是想着自己轻功什么的还算可以,于是就入了盗贼这一古老职业。
暗提一口气,使个八步赶蝉快步踅身而上,在暗中这种极佳的掩护下猫到了前方那位仁兄之后,更清楚地看到他那种种不怎么规范的职业行为,恨铁不成钢地想要冲上去教他上墙的正确方法。
却在正在靠近上方那人时听到周围空气一种奇异的扰动,我像扰动的空洞处避开,却见一排近三寸长的透骨钉像是打桩一样整齐地排列在我身后的大树上。但明显打出它们的人内力不咋行,针尾露出表面的长度也近有三寸。
靠,今天是犯了太岁还是冲撞了哪位当命时星,遇上的人还没交谈几句人生就得杀人。
我也不管此处是镇上极热闹的寻欢馆,说道:“这位仁兄,鄙人没有恶意,都是同行何必打杀不休?!”在我上方的同行并没有因为我三言两语而打消了将我置于死地的念头,反而停止了身形,定在那高处,因为有了暗器来源,所以我借着几星从房间里透出的光线可以看见——一篷透骨钉继续发过来。
娘的,这人轻功烂到一定程度可没想到暗器手法却好到一定程度,几乎赶得上师父跟无涯子老头儿下棋啃青梅时偶尔吐几颗梅核的准头。师父曾经吹嘘自己的暗器已然接近天下前二十。难道这年头高手都喜欢翻墙吗?
我冷笑,刚才因为酒喝多了才被一个武当小儿收拾地服帖那只不过是一时大意,满口的恶气无处可发现在就有人来捋虎须。最开始本来是打算述述同道情谊,交流交流翻墙技术,既然你待我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