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三闲踏天门扫落花

原著回目：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死金丹独艳理亲丧品赏要点：“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的妙玉。宝玉的生日是在女儿群中度过的，写了一回还不过瘾，还必须从点上再深入，再放大来写，方显得这个女儿国的“遮天大王”过生日的与众不同。怡红院是女儿国的中央核心，要趁此圣诞良夜大乐特乐一番。唉，贾宝玉，你的艳福真不浅啊！群芳开夜宴中的酒令，是众人各自命运的预示。宝钗的令是一枝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另有“任是无情也动人”的诗。这诗最妙，妙到宝玉颠来倒去地念。真的是，看去好像无情，却很动人；真是“多情却似总无情”也。探春的“瑶池仙品”、“日边红杏倚云栽”，有人认为是预示她远嫁做王妃。似是。宴会上特写芳官，她的暴露型的装束，不对称的耳环，和宝玉的猜拳，醉后的胭脂脸，已是够美的了。她唱的“闲踏天门扫落花……”豪爽而潇洒，梅兰芳的《天女散花》似从此来，然其中的天女哪能比得上芳官原始美人之俏？（帆：把京剧《天女散花》和芳官相比，有味道！）这位姓花的芳官一身芬芳，由花袭人成全她和宝玉同醉同榻，更是神来之笔，个中意味，由读者自去领悟了！（塞：芳官有原始和现代女人两个极端的品格。）但最精彩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叫宝玉惊得、急得、喜得、激动得“直跳了起来”的一件事：妙玉叫人送来的用粉红色的笺纸写成的贺帖：“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这行亲笔字加上“粉红色”，内中所含的消息，微妙！我曾有《变格蝶恋花》词咏此美事：红粉笺纸香红粉笺纸红粉香，花围翠绕怎抵我仙兰。叩我生辰慰我芳，万千爱意透毫端。槛外人称费思量，岫烟启示神瑛方恍然。槛内槛外游高唐，迫不及待把帖还。宝玉读贺帖后大喜，但不知回帖时怎么样自称。幸而有妙玉的好友邢岫烟，告诉宝玉自称“槛内人”。这“槛外人”和“槛内人”的称号妙不可言。关于宝玉和妙玉有精神之恋，学者早有论述。这两个痴人之恋大有文章可做。他俩这种奇恋之缘起，人们有多种解释，不若笔者的解释之独特：爱情是什么？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异性相吸。用物理学的原理来说，就是男女双方频率相同的心电，来自相反的方向，向同一个中心点行动，到中心点时相吸，相碰，相撞，相缠绵。妙玉身在槛外佛地，却有一缕情丝牵到红尘槛内；宝玉身在槛内红尘，又有一线理念牵到槛外佛地。这两根线从相反的方向迎面而来，相反相成，相互引吸，至中心点时相互摩擦，相互碰撞，从而发出情感的火花。故二人有解不开的通灵之恋。宝玉说，妙玉给他帖子是“因取我是个些微有知识的。”这“知识”是佛家的语言，就是对人生和宇宙，有一种比较透彻的醒悟。可见妙玉了解宝玉的心。唉，雪芹！你是怎样造出这样的情节来？世上有多少男女被你的荒唐之言所迷惑啊！妙玉，你从四十一回赠梅后，冬去夏来，又半年了。好容易等到你来了。而你却仍和上次那样，不肯正面对人；只从岫烟口中介绍了你的为人。“不合时宜，权势不容”，这伟大的八个字，概括了你的品格和为尼之因。这八个字也是贾宝玉、林黛玉和一切具有“特立独行”志士的品格。唉！妙玉！在专制主义的社会里，你的这种品格真是如仙如兰啊！妙玉！宝玉做生日，一片热闹。而你一个人，因受条件限制而不能来赴宴，彼时彼刻，你心里的滋味该是怎样的啊！你的住处隔怡红院不过咫尺之遥，隔一小河，河上有桥。就是这么一桥，就阻止了你的自由的脚步。你只好用一纸红笺，一句贺词，向你的知爱传达你的意志。这又是人间怎样的悲剧？怎样的凄美（听春雨评：读你的文章时我在想，不知你曾经历过怎样的爱情而对爱情有着如此的见解？你赞赏精神之恋吗？你着笔重在妙玉。爱她孤高傲世的清纯，怜她身入佛门情系红尘的无奈，叹她和宝玉之间的心灵之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凄美。你果然不愧是贾宝玉第三——不知第二是哪位？若是妙玉天上有知，不知可会再度下凡了此情缘）？此回中的“死金丹独艳理亲丧”，是说宁国府的贾敬想长生不老而炼丹，吞金丹死了，他的媳妇——贾珍的老婆尤氏主办这次丧事。这尤氏被称为“独艳”，不好理解。这“艳”字大有文章，但书中未写。艳，在这里不应作“美”解。红楼美人多多，岂能轮到尤氏？艳，似指风流艳事。尤氏之妹二姐、三姐，及秦氏可卿皆艳，则大姐尤氏有可能也是艳。古人所说的“尤物”，是与“艳”联系在一起的。这回的回目曰尤氏“独艳”，俞平伯认为，尤氏可能也是秦可卿式的人物，且比之更甚。也只是猜测。《红楼梦》之谜多矣。且不去管它。由独艳尤氏而引出后面的尤物一连串故事来。慢慢走，欣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