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民党反动统治下,社会矛盾是十分尖锐的。历经多年的社会动荡,在抗战胜利、国共和谈的大好形势下,民主与和平成为了中国人民的普遍共识和强烈呼声,民主思潮和民主势力在神州大地上如暖流般流淌。
1946年,根据****中央“五四”指示,冀东解放区决定在农村开展一次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这次土地改革不同于抗战期间的土地改革。在抗战期间,为了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共同抗日,党的土地改革策略主要是“减租、减息、减税”,力图使群众生活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而现在,党的土地改革政策是广泛依靠贫下中农,有步骤消灭阶级剥削的,是为了进一步解放农村生产力,促进农业发展的。
乐安县作为冀东沿海平原上的一个农业大县,盛产高粱、小麦、玉米、水稻等各种粮食作物,可以说是冀东地区的重要粮仓。但由于乐安县解放较晚,土地改革工作相对薄弱,农业生产仍然由封建剥削的生产模式占主体,农民的生产积极性长期受到压制。
根据上级指示精神,乐安县委、县政府确定了这次土地改革运动的基调,没收地主、富农多余的土地、房屋、耕畜、农具,全部农业生产资料都按人口平均分配。在赵天丰的建议下,县委、县政府领导采取“分片包干”的形式,全部下到基层一线亲自指导和参加推进工作。
根据县里的安排,赵天丰到群众基础良好的新营乡蹲点。新营乡主要种植高粱、玉米,个别村庄也有种植小麦的,但数量不多。赵天丰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乡里的同志一个村庄挨着一个村庄的跑了起来,拿他常挂在嘴边的毛主席的话说就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新营乡一起有18个村,基本上每个村里都有少则两三个、多则十几名的党员,相应也都成立了党的支部或小组。赵天丰每到一处,都会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他也喜欢与群众接触,在拉拉家常的过程中就了解了很多不易掌握的情况。但是当他赶到母亲妻子所在的赵庄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赵庄,一个再小不过的村庄,全村上下不过二、三百口人,耕地也少得可怜。但就是这少得可怜的土地,还都集中在一户姓张的地主手里。这个地主可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角儿”,不论是以前国民政府统治,还是伪冀东自治政府控制,再到后来的日伪势力盘踞,乃至当今党的领导、民主政府成立,张姓地主始终屹立不倒,从来没有受到过丝毫损失。国民政府统治时期,要向政府交的税高、粮多,他就多向群众要;伪冀东自治政府控制期间,他花大钱联络上县里保安团的一个小头目,买了一家的平安;抗战后期,赵庄成了解放区,党的“减租减息”政策他也表示拥护。村里的老百姓给他取了一个形象的绰号——“活混”,为了活着,混嘛!
赵天丰刚到赵庄,就听到群众绘声绘色的讲述了“活混”的故事,只是群众对他的态度明显分为两派,就连村干部和村里党员的意见也泾渭分明。一部分人认为他只是有些自私,“还不是很坏”,是可以团结和争取的对象;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他没有立场,随风倒,简直“坏透了”,是应该加以孤立和批评的敌人。赵天丰并不急于下结论,他决定暗地里亲自会一会这个“活混”。
这天晚上,赵天丰借口出去走走,独立一人去“活混”的家里。从村委干部驻地到“活混”家里的路很近,几分钟就到了。“活混”的家也很好认,全村唯一的一幢青砖瓦房,外面还有围墙、门楼。
赵天丰直接敲门,开门的却是住在大门旁边房间里的一个高个子长工。
“老乡,你好!”赵天丰简单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县里派到咱们新营乡工作的,特来拜会你们东家。”
高个子长工听后,冲着正房高喊一声:“东家,有县干部找你!”
话音刚落,正房里就传出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人斜披着上衣跑出了房门,直接到了大门门楼这里。赵天丰不用猜就知道这就是被大家成为“活混”的张地主。只见“活混”冲站在外面的赵天丰双手抱拳,连连作揖:“不知道首长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接着对高个子长工一摆手:“还不快请首长进屋?!”
高个子长工心领神会,赶紧应声道:“首长,快屋里请!”
赵天丰也不和他们客套,直接跟着二人进了正房的会客间。会客间里点着两根蜡烛,跳动的火苗发出刺眼的光,让习惯了油灯烟熏的赵天丰颇不适应。赵天丰眨了几下眼睛,坐在了摆在房间中央的八仙桌右边。“活混”没有立即就坐,而是垂首站在距离赵天丰不远不近的地方。
“来、来,都请坐”,赵天丰笑着示意“活混”和长工坐下,“这是你的家里,我坐着你们站着倒显得我反客为主了!”
“首长就当这是自己家里,您随意。”“活混”讨好似地回答道,边说边小心谨慎的在八仙桌的左边侧坐了下来。
一时间不知从何谈起,竟然有点冷场。“活混”像抓到了空子一样吩咐长工:“赶紧给首长上茶啊!”
高个子长工转身出去端茶、上茶不提。
赵天丰以自我介绍开始了聊天,逐步了解了“活混”的发展史。在一个多小时的接触中,赵天丰对“活混”个人了自己的见解。
在赵天丰看来,“活混”身上充分体现了中国人的那些奴性,他由于自身资金、规模都比较薄弱,既无力更不敢参与到社会变革中来。用鲁迅先生对国人“十大奴性”的解读来讲,“活混”属于典型的“明哲保身”,几十年来他从不敢触犯任何政府的任何“天条”,从不在天灾人祸和战争****中同情任何人任何事,说得直白点,他既不会主动陷害无辜,更不会参加甚至不敢与反抗邪恶沾边,一心只求得苟安、苟活,事实上表现得近似于一个聪明的奴隶。这样的判断为后来深入推进土地改革提供了依据。
赵天丰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基本摸清了新营乡的土地“家底”,为全面推开土地改革奠定了基础。
但就在这一年9月,距离日本帝国主义投降刚刚过去一年,乐安县的土地改革还没有来得及全面实施,盘踞在凤城、津沽、秦岛等处的国民党军队开始大举进攻冀东解放区,打乱了冀东各地进行的轰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计划。根据国民党反动派全面进攻的战略部署,津沽、秦岛的国民党军队沿沿海线路由两头向中间推进,企图包围冀东解放区,然后和凤城的国民党军队南北夹击,一举歼灭党在冀东的主要力量。
面对来势汹汹的美式装备敌人,乐安县委和乐安独立大队按照党中央关于“保存实力”、“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的政策精神,采取了避敌锋芒、主动放弃乐安县城的战略战术,暂时转移到了西南的农村区域,继续开展对敌斗争。一时间,乐安县城及其附近农村被先后被国民党军队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