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丰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伸腰,然后对门外喊道:“来人!”
从门外进来一个亲兵,快步跑到他面前。
赵尔丰对他说道:“多叫几个人,去请在成都的各位大人来督署会议!”
半个时辰后,所有在成都的官员都到了,赵尔丰就开起了成都善后会议。
赵尔丰对众官员说道:“各位大人,现在匪徒溃逃,奎军门正督率大军追剿,稳定全川是我们目前的第一要务。所以,这成都四周和全省的善后事宜,我们也得着手办理了。”
在座的文官都看着赵尔丰,听他的安排。
他喊道:“成都府——”
成都府尹于宗潼立即起身答道:“卑职在!”
他接着喊道:“成都县、华阳县——”
成都知县、华阳知县也立即起身答道:“卑职在!”
赵尔丰命令道:“大军开始出城追剿后,你们要立即出榜安民,整肃地方,使省垣立即安定下来!”
于宗潼三人立即答道:“卑职遵命!”
赵尔丰又说道:“从七月十六到现在,成都的攻防战已打了十几天了,城内战死了不少守城官兵,城外的匪徒更死了很多,从护城河到城墙根儿,可以说是死尸堆积如山,大军开始出城追剿后,匪徒肯定是弃尸而逃,目前这种天气,死尸极易腐烂,若处理不及,必致瘟疫盛行!所以,成都府要立即督率两县,组织人手,清理城内城外死尸,战死军官,要备棺择地安葬;其余死尸要全部焚化,择地掩埋!如若误事,本帅必请王命旗牌,先斩后奏!”
于宗潼三人又立即答道:“卑职遵命!”
这是成都眼下的急务。这十多天,城内守军和城外的保路军一共死伤了数万人,大部分是城外的保路军,保路军已把能弄回去的同伴的尸体,找地方掩埋了,但那些倒在离城近的地方的,他们就没法收葬了,他们撤得又迅速,所以也就把那些同伴的尸体丢弃在城下了。天气又热,时不时的还下点雨,有些尸体已经腐烂,所以成都四周都飘着浓浓的腐尸味。若不迅速处理,在成都一带闹瘟疫就可能势所难免。赵尔丰把众官召来,首先处理的就是这事!
听了三人的回答,赵尔丰说道:“你们去办理吧!”
“是!”三人回答着,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赵尔丰继续道:“尹大人——”
尹良起身道:“卑职在!”
赵尔丰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才说道:“尹大人,现在奎军门在督率大军全力追剿保路匪徒,这打仗打的是钱粮,你要保证前线的粮草供给,不能让打仗的军兵饿肚子,如有闪失,尹大人,你就自己掂量掂量了!”
尹良听了,立即欠身答道:“卑职知道!大帅,这库银、粮草都是卑职管着,只要大帅和卑职联署,调用多少都没问题,只是这运粮草的人伕、车马却有点难办呢!大帅,您能不能给卑职出个主意?”
听尹良叫苦,赵尔丰只冷冷地说道:“这个,我也没办法,我的卫队都让林标统带一大半去助剿去了,我也没什么人手了,你自己去想办法吧!我就一句话,不得有半点差迟!”
尹良见赵尔丰没有通融的余地,也就讪讪地没有再说话。
赵尔丰又叫道:“朱统制——”
朱庆澜立即站起,答道:“末将在!”
赵尔丰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大军追剿,一个是保证粮草,另一个就是要保证军械。军械接济的事,就交给你了,这也不得有半点差迟!”
“是,末将遵命!”朱庆澜答道。
赵尔丰又看着提法使尤愚溪,说道:“尤大人——”
尤愚溪也立即站起,答道:“卑职在!”
赵尔丰向他点头示意,然后说道:“你就以你臬台的名义敕令各府、州、县,加紧盘查本境内的乱党,凡可疑之人都要抓捕,实属奸党,就决不姑息,要立即正法!”
“是,卑职领命!”尤愚溪答道。
“其余各官,当各司其职,协力助剿!”
其余那些官员见自己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事务,就七零八落地应答道:“卑职遵命!”
于是,赵尔丰就结束了这次会议。
官员们都起身离去。
赵尔丰又叫住了尹良,说道:“尹大人,刚才话可能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会上,尔丰只能这么说,其实具体做嘛,还是好商量的!”
尹良就说道:“大帅,这人伕、车马,卑职确实有些为难!”
在一旁朱庆澜就说道:“大帅,尹大人,这粮草和弹药肯定得及时送上去,末将想,就由尹大人募集脚夫,末将派兵护送,这样就不会误事了。”
赵尔丰就问道:“朱统制,你十七镇追剿人马都随奎军门出城了吗?”
朱庆澜答道:“大帅,都去了,城里只有守城的四营人马了!”
“那你哪有人马护送粮草和弹药?”
“末将准备把守城的这四个营各抽出一队,组成个护运营,专门负责押送粮草、弹药,不然,粮草、弹药运不上去,会贻误军机,耽误追剿!”
“行,子桥这个想法不错!尹大人,你就赶快募集脚夫吧!”
尹良答道:“是,大帅!”
赵尔丰又说道:“朱统制,前线的粮草、弹药一刻也不能缺,你就赶快把护运营组建起来,让他们把弹药、粮草押送上去吧!”
朱庆澜答道:“末将遵命!”
他们边说边走,已到了督署大门口,尹、朱地人就向赵尔丰告了辞,然后走了。
路上,尹良对朱庆澜说道:“子桥,你把押运的事情揽下了,这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朱庆澜道:“尹大人,这追剿匪徒,不只是赵大帅的事,办不好,你我都脱不了干系!这押运嘛,当然是庆澜的分内事了,尹大人,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了!”
“子桥说的是!子桥啊,眼下这种局面,我募集这脚夫实在是难啊,你能帮我想点办法不?”
“尹大人,这募集肯定难!你可以找于府尹想点办法呀!比如征调,不就行了吗?”
“子桥,还是你脑子好使啊!唉,我就没想到这一层!”
“这是没办法的事,只好这样嘛!”
“好,子桥,我马上就去找于府尹,你那边也准备好,争取明天就能起运!”
于是两人道了别,分头走了。
尹良去成都知府衙门找到了于宗潼,说明了来意。
于宗潼答道:“尹大人,就这么个小事,您叫个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劳您亲自走一趟啊!”
“于大人,我也是刚从督署出来,觉得还是亲自来好点啊!”
“尹大人,您放心,明天一早,卑职就叫人给您送三百脚夫过来!”
“好!多谢了!”
尹良就起身告辞,于宗潼亲自把他送了出来。
送走了尹良,于宗潼就叫了两个人,让他们去给成都县、华阳县布置征集脚夫的事。
成都县、华阳县正在征调民伕处理城内外的死尸,也就顺便处理了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三百脚夫就被送到了尹良的布政使衙门,尹良和朱庆澜当天就开始给追剿大军运送粮草和弹药了。
在赵尔丰结束善后会议的时候,内阁又收到赵尔丰发来的请罪折子。
******就把内阁大臣们召集起来开内阁会议,商量四川善后。
******首先叫内阁协理大臣徐世昌把赵尔丰的折子给大臣们读了一遍。
折子读完了,******就说道:“现在成都解围了,川省官军正在全力追剿溃逃的匪徒,川督赵尔丰已经知罪,又上折请求处分。各位大臣,现在,稳定四川的局势,是内阁处理川务的第一要务,这次会议就请议议四川的善后吧!”
盛宣怀就率先发言道:“王爷,各位大臣,宣怀以为,四川今日这个局面,问题就出在川督赵尔丰,他意图怀柔,不肯用强制手段处置保路会,内阁虽三令五申,他却一直拖延,给匪人留下了准备作乱的时间,尔后又在成都肆意杀人,给匪人以造乱之口实,致使川省大乱。今虽击溃围攻成都之匪,但已糜烂川省,故赵某仍属功不抵罪,内阁宜奏闻朝廷,严惩赵某,以儆效尤!”
盛宣怀这一发言,一下子就引爆了这场内阁会议。主张惩赵的大臣立即附和,要求严惩赵尔丰;挺赵的那些大臣也纷纷说话,反对严惩赵尔丰。
一人说道:“要稳定四川,就应该严惩主凶,赵尔丰不在成都开枪杀人,就不会给造乱者口实,川民也就不会群起附逆,围攻成都的匪徒就不可能蚁集,就不可能有数十万之众,当然也就不可能糜烂全川。现在严惩赵尔丰,既可以表明朝廷俯顺民情之意,也可以替川民出出胸中恶气,这样就能瓦解匪徒,减少附逆之人,是快速剿灭匪徒平定川省的良策!”
一人反对道:“川省动荡于前,赵尔丰督川于后,杀人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事出意外,不得已开枪杀人,不能把罪责都加诸其身。否则,今后各省如遇意外,督抚之臣都不敢果断处置,后果实难逆料啊!”
惩赵派和挺赵派就这样针锋相对地争吵着,会议厅里一时间闹闹嚷嚷,热闹非凡。
闹嚷了一阵之后,******才咳嗽一声,说道:“川督赵尔丰既已知罪,又上折请求处分,就不再苛责!四川之事,现在仍需像他这样久经战阵的人主持,所以就让他戴罪立功!各位觉得呢?”
他定了调,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也就点了头,不再说惩不惩赵尔丰的事了。
载泽和盛宣怀虽也点了头,但他们心里却不舒服,于是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着又说道:“各位大臣,今天这个会议,主要是议议川省的善后,各位都说说吧!”
说到川省善后,众人都不说话,沉默着。
其实,四川怎么善后,这些内阁大臣都没主意。因为他们对四川眼下的情形都不甚了了,所以都怕贸然发言,弄不好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也就不肯发言了。
见众人都不发言,******就说道:“各位都不说话,本王想,可能是怕失言吧?既然如此,那就本王说说吧!川省目前,虽然击溃了围攻成都的匪徒,但全省仍处于动荡之中,要肃清匪患,尚需时日,所以本王以为,宜责成川督赵尔丰,统率全川官军,全力进剿,争取早日平定全川!同时严令率鄂军入川的铁路大臣端方,全速推进,协办剿匪事宜!川省应解进京的银粮停解,全部用于平定川省!具体支用,由川督赵尔丰和布政使尹良联署,报内阁备案!各位,本王如此处置可好?”
有人就答道:“王爷处置得甚好!”
这人一说,其他人也附和道:“甚好!”
******就说道:“既然各位都同意,那就这么处置吧!散会!”
大臣们就离开了会议厅,做自己的事去了。
******就去大内见摄政王载沣去了。
载沣听了他的奏报,说道:“王叔,如此处置甚是!川省现在确实要久经战阵的将帅主持,既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就着赵尔丰戴罪立功吧!内阁要时时传旨督促,让他尽快平定匪患,早日让四川安定下来。川省官军可能不敷调用,内阁还要催促四邻省份,尽快出师援川!”
******答道:“臣领旨!”
载沣就说道:“王叔,这事就由内阁全权处置,就不用奏报了!”
“喳!”
载沣又问了一些其他事情,******一一回答后,才告辞出宫。
******回到内阁,就叫内阁书吏照着会议记录,拟写了两份电文,然后分别发给了赵尔丰和端方。
赵尔丰在晚上收到了内阁的回电,知道内阁不但不治他的罪,反而让他戴罪立功,全力进剿,并给了他调用川省钱粮的权力,心中的愤怒也就平息了,也就一心一意地做追剿匪徒这篇文章了。
但他不知道,在京城中的载泽和盛宣怀又在给他挖坑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