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载赓的大军对南门已发起了两轮强攻,但因快枪太少,火力太弱,两次都没能冲到城门边的石牌楼,就被城楼上一阵快枪打了回来,而且死伤了几十个兄弟,而城上却几乎没有伤亡。
这让秦载赓气红了眼,他准备再组织第三次强攻。
王天杰急忙劝阻道:“总指挥,这样强攻不行!敌人火器多,又居高临下,我们火力弱了,肯定攻不下来!得另想办法。”
秦载赓说道:“我们不能屯兵坚城之下,只能急攻,不能让城上缓过气来!等他们缓过气来,再加固了城防,我们就更难得手了。你说,不强攻,哪怎么搞?”
王天杰说道:“我们先守在这里,等其他各路人马都杀拢成都,把成都围起来了,再一起攻城。”
“问题是各路人马什么时候能够杀到呢?”
王天杰说道:“刚才响了几声炮,好像不是东门那边,是不是有哪路人马已经杀到了?”
秦载赓想了一下,说道:“对,是听到几声炮响,我马上就派人去打探,看是哪个兄弟的人马杀到了。”
他说着回头一看,华阳县的伍堂主就在身边,就说道:“伍堂主,找几个熟悉这城外路子的兄弟,去沿城打探一下,看是个什么情况。”
伍堂主答应了一声,就去安排去了。
王天杰又说道:“等各路人马都到了,先把城围了,再把成都外围守紧一点,不让任何援兵靠近成都,我们就开始攻城,就可能把成都拿下了!”
秦载赓听了,点了点头,又说道:“也不知鸣剑得手了没有,要是他那里得手了,我们把快枪队调过来,到时候攻城的火力就会强一些。”
“那边的枪声停了一阵了,鸣剑应该得手了吧!”王天杰应道。
“得没得手,他也该叫人过来说一声嘛。”
王天杰听秦载赓有点埋怨龙鸣剑,就说道“总指挥,我们再等等吧,应该就有他那边的消息了。我们先把人马往后撤一点,不在城上敌人的射程内,让火器队在前沿作好准备,随时反击敌人的出城攻击。”
“好吧。”
秦载赓话音刚落,一个兄弟就跑来报告说:“大龙头,龙总参议让姚堂主带弟兄送快枪和子弹来了。”
“快叫姚堂主过来!”
姚堂主已经过来了,他对秦载赓和王天杰说道:“大龙头,王兄弟,总参议带兄弟们把东山庙的那营人马打垮了,打死打伤了三百多人,剩下的逃进城了,得了三百多条快枪,还有不少子弹,总参议在那边布防,让我带兄弟送了两百条快枪和三十箱子弹过来。他说等东路的人马杀到,把营盘交代了,他就带兄弟回南门。”
秦载赓听完,都连声赞道:“太好了,太好了,鸣剑干得太好了!”
王天杰说道:“真的太好了!有了这些快枪和子弹,我们攻城就有火力了!”
秦载赓就问道:“天杰,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攻城呢?”
王天杰道:“秦大哥,我们先让兄弟们退到城上快枪射程之外,等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看是啥子情况,然后再攻城吧!”
秦载赓就点头道:“行!先退下去,让兄弟歇歇,一会儿才有力气攻城!”
于是他们就指挥兄弟们开始后撤。
看见敌人后撤,林朝义就向赵尔丰提议由他率军出城冲击敌人。赵尔丰观察了一下敌情,就同意了。
同时在一旁观察敌情的奎焕却阻止道:“赵大帅,不可!”
赵尔丰问道:“为何?”
奎焕道:“大帅,现在贼人四面围城,却不攻城,说明他们没有足够的攻城火力,所以末将想,贼人做出后撤之势,就是想诱我出击,使我军远离城垣,然后围而歼之。如果一门出击,正中其计呀!”
“奎军门,依你看,本帅该如何退敌呢?”
“大帅,末将认为,还是出击!”
“那……”
“四门一起出击!这样贼人就不能互相策应,我们出击就有胜算!”
赵尔丰想了想,觉得奎焕说得有理,就说道:“林标统,据城坚守,无令不得出城冲杀!奎军门,你派人知会全城官员,除在城上指挥的将领外,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到督署议事!我们回衙!”
说完,他就跟奎焕一起下城去了。
回督署的路上,赵尔丰一句话都没说,其他人也就没敢吱声。
其实,赵尔丰正在为守成都犯愁了。
赵尔丰万万没想到,一天之间会向成都杀来这么多的保路同志军,他对守城御敌有些犯愁了。
他到成都接印这半个多月里,每天只接到各地送来的保路会闹事的情况汇报,从来没有关于保路会组织军队的情况,所以他一直以为,保路会只是用罢市、抗捐、抗税的形式,给朝廷施压,迫使朝廷在铁路国有问题上让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保路会怎么会有那么枪枝,会这么快就能组织起人马来围攻成都!再说,保路会的头头脑脑都让自己抓捕了,又是什么人在下面组织指挥呢?
他想:看来,不只是我赵尔丰给乱党蒙了,就连保路会的这些头头脑脑也给乱党蒙了,让乱党利用了。
他先前以为是蒲殿俊等人借保路阴谋叛乱,现在城外这情势,让他觉得是乱党借机作乱,而不是蒲殿俊这些人了。
可眼下怎么办呢?他在成都除了自己带来的两营人马外,只有十营老式的城防军,再就是朱庆澜的第十七镇新练陆军,新练的陆军是不是靠得住,他就没把握了,而且他也知道各省乱党起事,都有当地的新军搅在里头。要是这十七镇新军也趁机作乱,他和这成都的大小官员就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大了,已经大得不能再大了。
他和奎焕回到督署的时候,与会的文武官员也都到了,赵尔丰就带着他们进了督署议事厅,让他们坐了下来。
这时,玉昆将军也到了。
赵尔丰亲自上前请玉昆到议事厅正面的主位就座,玉昆也没推辞,就和赵尔丰一起在主位上坐了。
所有官员全都看着赵尔丰,都在等他开口说话。
赵尔丰看了看这些人,开口说道:“就眼下的情形看,还不能说全川都反了,但至少是成都四周都反了,我们眼下是坐困围城,虽然匪徒一天两天打不进来,但时间一长,会是什么结果,就很能说了。请各位大人来,就是想请大家出出主意,看如何应对这个局面。是吧,玉昆将军?”
玉昆说道:“保路会开始闹事的时候,我就主张痛剿,可是朝廷手软,不叫下手,结果养痈贻患,弄出今天这个局面来。赵大帅,我平时也只管旗务和旗营,四川的省务、军务,我都从不插手,我就先听听吧!请其他大人先说,末了,我再给赵大帅参谋参谋吧!”
赵尔丰见他滑头,就说道:“那就请各位大人先说说吧!”
尹良见其他人都不开口,就硬着头皮先说道:“大帅,卑职以为宜将眼下川中局势立即奏报朝廷,从周边各省调兵会剿。”
尤愚溪听尹良这样说,接口说道:“尹大人,这怎么奏报?现在川中局势不明,是川中的保路会全反了,还是乱党借机在成都附近为乱?谁能搞清楚?再说,保路会的头头脑脑都关起来了,是什么人在煽动保路会为乱呢?”
尹良一听,就红胀了脸,想站起来和尤愚溪争论。
赵尔丰忙挥手制止了。他说:“眼下不是争论的时候,得赶快想出对策,至于向朝廷奏报,本帅自有主意。大家看,怎样才能弭平这场暴乱?”
奎焕说道:“大帅,立即电告朝廷,请朝廷电令端大帅疾速进兵成都,并令陕、甘、黔、滇各省立即出兵,入川会剿。卑职等武将率成都精锐,趁反贼立足未稳,先开四门冲杀一阵,也许能将反贼赶离成都,并趁势追剿,说不定端大帅的兵还未到成都,我们就将这场暴乱弭平了!请大帅定夺!”
朱庆澜道:“奎军门,现在成都四围情形不明,怎敢轻易发兵出城?如果像军门说的那样轻松,秦载赓杀到南门,大帅就让我们提兵杀出了,还用等到现在?”
奎焕坚持道:“大帅,不出城剿杀,我们就要坐困围城了!”
赵尔丰就说道:“朱统制,本帅觉得奎军门的主意不错!现在匪徒正蜂拥而来,但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不趁其立足未稳,挥兵出城剿杀,等他立住了脚,再协调了部署,我们现有的兵力恐怕就难奈其何了!”
奎焕又大声说道:“大帅,你就下令吧!”
赵尔丰又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就说道:“其实,本帅也觉得,这些匪徒也只是些乌合之众,而且火力也弱,不怕他攻城,就怕他围城。现在就先出城冲杀一阵。但我们也不能四门都冲杀,因为那样就分散了兵力,如果有一门失利,就可能让匪徒冲进城来,局面就难收拾了。所以本帅决定,从南北两门冲杀!众将听令!”
众武将立即起立大声答道:“末将听令!”
赵尔丰命令道:“朱统制!立即至南门接替林朝义坚守,着林朝义组织南门人马,俟北门打响,立即出南门冲杀贼人!”
“遵命!”朱庆澜大声答道,然后就出去了。
“奎军门!你先率一标精锐人马趁天没黑,从北门杀出,挫挫北门匪徒的锐气,如果顺利,就乘胜追剿!”
“末将遵命!”奎焕大声答道,然后也出去了。
“董副将,立即至西门督兵坚守!刘副将,立即至东门督兵坚守!如南、北两门冲杀顺利,本帅会放起焰火信号,你们立即率军出城冲杀!”
二人立即答道“遵命”,然后转身出去了。
赵尔丰这才回头问玉昆道:“将军以为如何?”
玉昆说道:“很好!如果进展顺利,在下也带旗营一起杀出!”
“好,将军,您也去准备一下吧!”赵尔丰跟玉昆敷衍了一声,又对其他官员说道,“就会议到此,本帅和文官都到北门给奎军门助阵!其他军将都到城上督军守城!”
赵尔丰在城里精心布置,他却不知道,城外的保路军并不是他和奎焕想的那样。
打着保路军旗号来攻成都的人马不少,但各是各的路数,除正对成都四门的四路人马外,其他各路人马都与罗泉井会议成立的起事总部没有关系,所以各路人马并没有联络,当然也就没有商量什么战略部署。就是正对四门的这四路,他们也还没来得及联络,但他们都做了一些攻城和防守的准备。
郝天民的人马到了北门外,在空地上摆开了阵势,又让罗天佑指挥炮手试了炮,却没有急于攻城。他让试炮,实际上是想用炮声告诉秦载赓,他的北路人马已经杀到北门了,希望总部和其他各路的兄弟跟他联络,然后再统一攻城。
郝天民带着人马杀到成都北门时,还听到南边有枪声,让罗天佑在北门试了炮,准备攻城时,南边的枪声却停了,于是他决定等总部下达攻城的命令。
等了半个时辰,吴天禄的后营也到了,他们就一边扎营盘,一边做攻城的准备,然后又派出人手沿城打探各路人马的情况,等待总部的攻城命令。
不久,总指挥秦载赓派人来知会,让他等各路人马齐到了再攻城,所以他就将人马退到城上火器射程之外布置下来。
郝天民把几个兄弟叫拢来,说道:“兄弟们,这平地上,刀对刀,枪对枪的厮杀,倒是好地方,但要扎营,就得防对手冲击,这一带又没什么树林,如果有,砍些来做栅栏也行,可又没得,你们看,用什么来防敌冲击?”
曾天德说道:“当家的,我一直就想的是一到就攻城,还真没想过这安营扎寨的事,这又没树可砍,还真的是个事儿呢!”
罗天佑、李天福、王天成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因为他们平时都是听话办事,根本不用思考。
郝天民说到扎营的事,曾天德也没主意了,王、李、罗三人就更没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