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路世祺道:“团长,这独立混成旅,就是步、炮、骑、工程、辎重等兵种齐全,员额虽不及师,但有师的战力的旅。”
郝云峰又问道:“是多大的建制?”
廖文彬答道:“三个步兵团,再加炮、骑、工程、辎重四个直属营。满员齐编的话,光士兵就是四千九百一十四,加上军官和杂役,差不多是半个师!”
“世祺,文彬,这些就不是我们弄得明白的了,所以今天留下你们,就是要你们参谋参谋。”
路世祺问道:“团长,你们是咋想的呢?”
“我们商量过,想先搭个架子,把军官先定下来,整肃时收编地方武装,把士兵的数量也搞定!”
“团长,你们已经想清楚了啊!”
“我们只是按一个建制旅来考虑的,要是真扩编成独立混成旅,没想到的就太多了!”
廖文彬道:“团长,问题是现在没得到扩编的命令,究竟会不会扩编成独立混成旅,我们说了也不算啊!”
“我们可不可以做两套方案呢?一套是建制旅,一套是独立混成旅。”
路世祺道:“团长,就做一个就行了,按独立混成旅来做,要是编成建制旅,就炮、骑、工程、辎重缩编成连,组成一个直属营就行了。”
“好,那就做一个!我们先搭搭这架子!但这架子在扩编命令下来以前,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是!”军官们一齐答道。
郝云峰道:“扩编之后,这旅部人手就不够,我是旅长,秋山、云飞任副旅长;世祺、文彬升上来,任正、副参谋长;有福、先贵、国栋任一、二、三团团长,贵生还做有福的副团长,桂林还做国栋的副团长,就还差一个副团长和三个团参谋长,你们推荐一下吧!”
张秋山道:“我看那高得功是个带兵的,叫他给先贵做副手肯定行!”
“行!世祺,文彬,你们举荐一下,看哪三个来做团参谋长?”
“团长,世祺觉得,陆家骏,郭长鸣,林富贵,这三个就可以。”
“文彬,你觉得呢?”
“团长,就是他们三个!”廖文彬答道。
“有福,先贵,国栋,你们觉得呢?”
葛有福道:“富贵给我做参谋长,行!”
梁国栋道:“我这里,当然就是长鸣了!”
赵先贵道:“我还以为你们要跟我抢家骏呢!”
郝云峰道:“要是你们都觉得行,这主官就这么定了!”
“行!”
“好!”
“至于营、连、排,就暂不定,你们在整肃过程中物色,反正一句话,能带兵能打仗的,就升;不能的,就是亲兄弟,也不能升。另外,我还有几个兄弟要来,我要安排他们做军官,你们不反对吧?”
“咋会反对呢?也是我们的兄弟嘛,团长!”张秋山道。
葛、赵、梁、耿、武也点了点头。
路世祺等四人却把郝云峰看着。
“世祺,文彬,是这样的,我这几个兄弟,他们的上一辈,是我爹的兄弟,其中三个跟我爹一样,战死了。所以这几个兄弟要来了,我肯定要用作军官。”
“应该的,应该的!”路、廖二人一齐答道。
“所以,我想扩编的时候,旅部下边还要设立几个处,就是勤务处、参谋处和警卫处。勤务处,由秋山直管,专门料理军饷、给养、辎重;参谋处,由世祺、文彬直管,负责训练队伍、制定计划;警卫处,由云飞直管,负责警卫、侦察和传达命令。但你们时常要跟我在一起解决大事情,各处具体的事情就交给这个处长去做。”
路世祺问道:“团长,你这个想法好!只是这处长算哪个职级呢?”
“算副营吧!”
廖文彬道:“这不合适!”
“高了还是低了?”
“低了,跟他们打交道的起码都是营长,他们只是副营,直不起腰杆呀,团长!”
“那就算正营吧!我那三个兄弟来了,就做这三个处长。精打细算是王云鹏的长处,就做这勤务处长;罗云豹跟云飞一样,适合做参谋处长;李云彪像他爹,朴实忠厚,功夫很好,就做这警卫处长。当然,他们来了,先在治安司令部干,我们都看看,要真的适合,扩编的时候就上任,要不行,那就让他们在治安军里任职,我们另外再安排这三个处长。”
“好!”军官们答道。
“这夜也深了,就不说了,明天,我们再说整肃的事,都回去歇了!今天说的,谁都不能说出去,谁说出去了,就别怪云峰翻脸无情!”
“我们也有参谋长了,有事咋跟他商量呢?”梁国栋问道。
“明天说整肃的事,把他们三个也叫来,我有安排!”
“是!”
“好!都散了吧!”
2
房家铭看着郝云峰夫妇出城去了,自己也就回家过年了,在家陪爹娘吃了年夜饭。
可他爹娘虽然一直在三台县城里生活,却是只会聚财不会花钱的主儿,什么娱乐的事情都做不来,吃了年夜饭,就在那堂屋里逗孙子孙女,要跟孩子们一起守年。房家铭跟爹娘没啥话说,她老婆也是个本分的女人,本来话就少,他跟她也没啥子好说的,所以这种时候,他在家里就像是多余的,也就特别无聊。
他在堂屋磨蹭了好一阵,最后就以巡查为借口,带了两个下人出了家门。
走在大街上,其实也很无聊,街坊都在过年,只有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或放爆竹,或追逐嬉闹,他想有个跟自己聊两句,都不可能。
他想去县衙坐坐,但县衙里早没人了,黑咕隆咚的,自己虽然天天在那坐衙,但那黑咕隆咚的冷静,也还叫他害怕。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又想去州库看看,但州库已经让郝云峰的人接防了,自己贸然走去,也不合适。要是守库的认不得,上来盘问,那就太丢人了,当然更可怕的是,在这黑夜里走过去,要是守库的把他当成不轨之辈,开上两枪,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就没了。所以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去哪里呢?没主意。他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连正清的宅院门口。这是过年,虽然是表哥的家,进去打扰人家过年也不好!于是他转过身就往回走。
刚迈出了一步,就听见有人叫他:“表老爷,都到门口了,咋不进去跟我家老爷坐坐呢?”
他又转回身来,见是连家的门房连兴,就说道:“是兴娃子呀!这大过年的,就不打搅你家老爷了!我还要在街上巡查巡查,明天再来给你家老爷拜年!”
“巡啥子查哟,出不了啥子吆蛾子的,表弟!”连家大门口已传来了连正清的声音。
“哟,表哥,吃了年夜饭了?”
“早吃了,这阵儿,正闲得很呢!”
“没陪姑太太搓两把?”
“表哥不喜欢那个,再说也有人嘛!”
连正清的丈人连大户已经去世了,只有丈母娘还在。他这丈母娘就是房家铭的远房姑母。连正清做邛州同知时,又娶了两个姨太太,因为那时做官的都娶,也是证明身份,所以连大户夫妻没反对,连正清的夫人也没反对。两个姨太太也乖巧,会讨两个老的高兴,也会讨夫人的好,所以三个女人在一起,竟然处得不错。这老太太又是个会玩的,所以吃了年夜饭,三个女人就陪老太太搓麻将了。
“那你干啥呢,表哥?”
“我在书房喝茶看书!”
“表哥真行啊,这一城都是爆竹声,还能闹中取静!”
“啥子闹中取静哦,无聊呗!表弟,你咋出来逛街,不在家陪舅老爷舅太太呢?”
“唉,两老啥子都不会玩,我那口子,也无趣得紧啊!”
“进屋,进屋,我们表兄弟喝两盅,冲冲壳子!”
其实房家铭走到这里来,就是想跟这表哥聊聊,所以他顺坡下驴,说道:“那就打搅表哥了!”
“说的是啥子话哟,一家人嘛!走,进屋!”
于是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连家的大宅院,然后就朝书房去了。
连正清就给跟在后边的管家说道:“弄点酒菜,送到书房来!”
“呃,老爷!”
进了书房,连正清招呼房家铭坐了,早有下人送了茶进来。
两人刚要说话,管家就把酒菜送来了。管家给二人摆好下酒菜,又给斟了酒,才退了出去。
于是二人就端起酒杯,慢慢品了起来。
房家铭说道:“表哥,想不到今年也还能这么悠闲地品这绵竹曲酒啊!”
“是啊!一开始,我想的就是逃命啊!”
“我也是啊!”
“现在好了,这郝云峰确实有两下子!你听说没得?今早上来攻城的匪徒,说是有七八百呢?”
“表哥,不止哦,听说他们审过抓住的匪徒了,来的是千多人!”
“这么多匪徒,连城门边都没摸着,就给解决了!”
“是啊!打死了百把个,还抓住了近两百个,还叫那个匪首自尽了,真的不简单啊!”
“表弟,好好跟他配合,少不了我们的好处啊!”
“嗯!”
说到这里,房家铭站起身朝外边看了看,见门外没人,就压低声音说道:“表哥,下午,我在南门边遇到郝云峰了。”
“咋了?”
“他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女的,他的卫兵说是夫人,他不会是狎妓吧?”
“家铭,你胡唚啥子呢?”
“咋是胡唚呢?”
“那是他正儿八经的夫人!”
“夫人不在家里,咋带进营盘了呢?”
“他跟夫人是二十五才在锦城成的亲。”
“是他在锦城看上的粉头?”
“你咋还胡唚呢?”
3
房家铭就瞪眼看着连正清。
连正清就跟房家铭讲了郝云峰和玉儿婚姻的传说,最后说道:“这是一段传奇!是第二师师长彭光烈的保媒,都督尹昌衡和军团长胡景伊证的婚。”
“表哥,你咋晓得呢?”
“表弟,你不看报纸吗?”
“嘿嘿,这些天的报纸,我都没看。”
“还是看看报纸,有些事儿,也就搞得清了。”
“报纸上也不会说这么细吧?”
“报纸上是没说这么细。锦城的人回来了,他给我说了。”
“我说呢!”
连正清为了弄到省里的信息,一直都有人在锦城做坐探。那人只搞到了第二师第一旅第一团整肃绵州和龙安府的消息,却不知道第一团什么时候开拔。他就没有及时把消息给连正清送回来。但他一直在打探郝云峰的消息,还以贺客的身份参加了郝云峰的婚礼,所以知道了郝云峰的这个婚姻传奇。只是没想到郝云峰会在办完婚事后,这么快就率部开拔了,等他知道消息时,郝云峰部已经出发一天了,所以他自己就亲自赶回了绵州。今天下午关城门前,他进了城,把打探的情况报告了连正清。
“你是想用军中狎妓来整他,是吧?”
“家铭以为,少年得志,难免胡为!拿他个把柄,也许以后有用!”
“你不要想咋个整他!他以后就是我们的靠山!他是都督尹昌衡的人,现在是绵龙地方治安督办。这督办比他说的团长要大得多,名义上只是来整肃地方,维持地方安定,实际上是绵龙地方最高长官。我们好好做,把这整肃帮他整好了,就他说的,绵龙要合并,表哥可以升一升,你就升上来做州知事了!”
“我们咋个巴结他?”
“现在还摸不清他的好恶,先别出手!”
“出手晚了,就要后悔呀!”
“不晓得咋拍,要拍到马蹄上了呢?”
“表哥,他究竟是个啥来头?”
“打听到的情况是这样,他爹是袍哥大堂口信义公的大爷,八月间战死在简阳了,他就做了信义公的大爷。他的人马是保路军里边最强的,军政府整编军队的时候,编成了这个第一团,他还是第一旅的副旅长。家在江油的郝家山,不穷也不富。”
“哥,这不穷不富,其实就是穷!家铭觉得,送银子,送房子,准能巴结得上!”
“先不要送银子!我们不晓得他的水有多深,送银子,他要是把我们和‘贪’字连在一起,我们的路就走到头了!”
“送房子,对,送房子!”
“为啥?”
“他带着夫人,住在营盘里,总不合适吧?”
“这倒是!可咋个送法呢?”
“哥,你不是说他夫人姓卢吗?”
“是姓卢。”
“是他爹在这绵州收养的?”
“对。”
“这夫人姓卢,是在绵州收养的,没有娘家。哥,你不也姓卢吗?”
“表弟,你这脑子转得够快啊!”
“跟他这夫人认亲,表哥,你做她娘家的哥!家铭在西街还有处小院,拿来给她做陪嫁!”
“你那小院值多少?”
“正三间带厢房两进,买成五万,可能值七八万吧。”
“舅老爷舅太太同意?”
“他们不晓得这个院子。”
“表弟妹呢?”
“她也不晓得。”
“那好,表弟,表哥给你三万,这院子,就算我们兄弟送给他的,你看咋样?”
“表哥,你出两万就行了。”
“那就这么办!”
“明天去给他拜年,就送给他?”
“先试探一下,送急了不行。”
“咋试探?”
连正清就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说得房家铭连连点头。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说笑了一回,房家铭才告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