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上午,彭光烈又把郝云峰召到了师部。
彭光烈把他叫到办公室的里间,招呼他坐下,然后说道:“峰弟,燕尔新婚之际,本不该搅扰你,但事情有点急,也是没办法呀,所以就把你叫过来。”
郝云峰道:“师长,云峰现在是军人了,自然得服从命令,你就给云峰下命令吧!”
彭光烈道:“峰弟,这关起门来,你该咋叫我?”
“烈哥!”
“这就对了嘛!”
郝云峰指了指门,轻声说道:“烈哥,云峰怕人听见嘛!”
“峰弟,你放心,这几个都是兄弟!”
郝云峰会意地点了点头。
“峰弟,是这样的。昨天,从你那里出来,衡哥说,眼下全川统一了,军队也整编了,但整编的只是锦城、渝州周围的武装,远离锦城、渝州的都还没有整编,时间久了,那些没整编的武装就可能成了气候,搞出自己的独立王国,就可能让全川再次内乱,所以他叫我告诉你,要尽快进驻防区,整肃地方,遣散防区内的地方武装,以免这些武装久后成匪。峰弟,你看,你团啥时候移防绵州?”
“烈哥,云峰已经安排好移防的事了,明天全团就动身去绵州。”
“好!明天我到驷马桥给你饯行!”
“烈哥,你刚才说,要遣散防区内的地方武装,全部遣散,云峰觉得有点可惜!”
“觉得可惜,就整编一部分啊!”
“烈哥,可是云峰这一团,四个营都已满员,没编制了,咋编呢?”
“峰弟,说实在的,防区内的地方武装,不能全部遣散!能整编成正规军的,一定要整编成正规军!至于编制嘛,这就给你交个底儿,衡哥说了,他会想办法。他说了,我们这川省陆军第二师,要成为川军的主力师,要由现在的三个旅变成四个旅。所以,峰弟,你就放手去扩编,要是把现在的四个营变成了十个营,你这个团,就是第二师的第四旅,你就是旅长!”
听到这儿,郝云峰就站起身来,说道:“是,烈哥!”
彭光烈让他坐下,又说道:“峰弟,收编那些地方武装,人,要汰劣存精;武器,要全部收缴,能用的就装备队伍,不能用的,就送回锦城,交兵工厂做原料。差多少装备,如实上报,我会如数拨发给你。那些地方武装的首领,能用的,就先用作连、排等下级军官;不能用的,就资遣回乡。所缺的各级军官,衡哥说了,从陆军学堂给你调配。你记住了,先不要编入你第一团,你是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的督办,先把这些收编的人编成地方治安军,军政府定的是一县一连,你把他们编成营的规模,扩编的时候,再把精锐抽出来,其他的就留在地方上。”
郝云峰就点头答道:“是!”
“峰弟,那就这样了,你回去,先给营以上的军官通通气儿,让他们做好扩编的准备,但不能把这事儿给捅出去了,要是捅出去了,给衡哥惹了麻烦,拿你来揩屁股,也是说不定的哟!反正一句话,到防区后,尽快把整肃的事做漂亮!”
“是,烈哥!”郝云峰站起身来答道,然后又向彭光烈行了个军礼,就回去了。
2
郝云峰从师部出来,警卫班的兄弟就把马给他牵过来了。他上了马,就带着警卫班往自己的团部走。
他边走边想,眼下川省陆军共有五师,每个师辖两个旅,每旅三团,每团正规建制是三个营,他这一个团已经是很特殊的了,是四个营,如果再扩编出六个营,那就是不只是一个建制旅,应该是还有一个旅直属营了,要再把勤杂人员算上,少说也是四千多人马。
他想,这是尹都督和彭师长对他的信任,他绝不能辜负了他们的这份信任,一定要把这次整肃的事情办好,更要为扩编做好准备,而且一定把这一支队伍带好,让它成为川军中的劲旅。
他想,跟他出来的兄弟们,等他升了旅长,就都能官升一级了,都可以衣锦还乡了。
于是,他又开始想具体的整肃方案了。
他方案还没想出来,就已经回到了郝氏染坊,他的团部。
他下了马,对警卫班的班长说道:“兄弟,你骑我的马去驷马桥,请张副团长和四位营长,立即到团部会议!”
“是,团长!”警卫班长大声答道,然后就跨上马背,朝北门去了。
彭光烈怎么会给郝云峰说到扩编的事呢?
原来,昨天贺客们离开郝氏染坊的时候,尹昌衡叫彭光烈跟他一道走。
两人就去了尹昌衡的住处。
两人进了院子,就直接去了书房。
落座之后,彭光烈问道:“衡哥,还有事儿?”
尹昌衡刚要说话,见家里的下人送茶水进来,就没有说话。等那下人出去,把门带上了,他才低声说道:“烈哥,你这第二师,可是你我兄弟的本钱,而最能打仗的就是这云峰老弟和他的那个第一团了,你可得把他拢紧了!”
“是!衡哥,光烈晓得!”
“今天他把婚事办了,明天就叫他抓紧移防。他的第一团到绵州后,要抓紧整肃川北治安,把川北的地方武装,能收编的收编,不能收编的就遣散,不能遣散的就剿灭!”
“衡哥,他已经布置好移防了,就等办完婚事好动身。对了,他那个团已经四个营了,再收编就没编制了!”
“烈哥,那就把他这个团扩编成第二师独立旅,给三个团的编制,让这个独立旅成为你第二师的主力中的主力!叫他整肃地方的时候多用点心,能收编的收编下来,先编成地方治安军,时机到了,省府和陆军军团部就给他下扩编的命令。”
“衡哥,他实力太强,会不会不听我们的?”
“烈哥,云峰老弟这个人是个会打仗又讲信用的人,只要你也跟他讲信用,他肯定不会有贰心!我们跟他,本来就是歃血为盟的兄弟,你还信不过他?再说,他现在把拉拢他的机会给了你我兄弟,你给他保媒,我给他证婚,把面子给足,他能不听我们的?”
“光烈只是担心啊!”
“你担心啥子呢?”
“那天我去请胡军团长,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听他的意思,他也看好云峰呢!”
“他咋说?”
“他说云峰是我们川省陆军中难得的将才,只做个团长,太屈才了!”
“他觉得云峰做啥子才不屈才呢?”
“他说应该让云峰做旅长,或者做师参谋长!”
“这胡景伊看来还是有眼光嘛!”
“咋说?”
“昌衡掂量过五个师的这四十五个团长,云峰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人才,首先应该升上来做旅长的就是他!”
“衡哥,我就是担心,胡军团长先把升上来了,这就算是有知遇之恩了,云峰就不一定会听我们的了!”
“烈哥,这个你放心!胡景伊,他还升降不了哪个军官的职!”
“咋说?”
“他,只是我借来的一座五行山,就是用他压压渝州那帮孙猴子罢了!他在川省,就是个孤家寡人,做做摆设还行,他要真以为自己是个军团长,他就太高看自己了!至于云峰嘛,你给他说,把整肃做好,把那些地方武装里边的精锐都留下来,整肃一完,他那个团就扩编成旅,他就是旅长!”
“是,衡哥!”
“哦,对了,烈哥,郝团扩编的时候,你要把陆军小学堂的兄弟安排进去做军官!郝云峰部下除他那几个得力的兄弟外,能胜任军官的不多,你安排些兄弟给他,他绝对乐意!”
“明白!”彭光烈答道。他一边回答,一边端了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尹昌衡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彭光烈又说道:“衡哥,现在大局已定,咋还要扩军呢?这养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
尹昌衡定眼看了看彭光烈,才缓缓说道:“烈哥,你觉得现在是大局已定?”
彭光烈点了点头。
尹昌衡道:“烈哥,你这样想就错了!现在不要说川省大局未定,就是全国,虽然今天清廷宣布皇帝退位了,袁世凯也通电赞成共和了,但这大局,起码还得好几年才定得下来。就我们川省来说,两个军政府虽然合并了,军队也统一整编了,但实际上政令、军令都还没有真正做到统一,我就是以军政府的名义来调动第四、第五师,怕也未必调得动啊!再说,要想全省从此安定,也还得在各地驻军才行,这军队少了,就照管不过来,就还会出事的!”
“衡哥,你现在是川省的都督,就站得高了,看得远了,光烈就没看明白呀!”
尹昌衡笑了笑,说道:“站在这个位置上了,不看远点不行啊!养军虽然难,但有了自己最靠得住的人马,其他事情解决起来也不是难事啊!”
“衡哥说的对啊!我会叫云峰他们加把劲,把他第一团给我打磨成第二师的尖刀。光烈就是拼了命,也给衡哥把这第二师带成全川的劲旅!”
“这是我的愿望,也是兄弟们的愿望嘛!”
“是,衡哥,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
……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彭光烈才告辞走了。
所以,彭光烈今天把郝云峰叫到师部,要他在整肃地方时做好扩编的准备。
3
郝云峰进了染坊。
他先回房间见了玉儿,吩咐玉儿收拾行装。他说道:“妹子,明天早晨,队伍就要移防绵州,你把行李收拾好,我们好去绵州。”
玉儿道:“哥哥,你去忙你的吧,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妹子,也不必把啥子东西都收走,这边也是我们的家嘛!我到绵州是带兵,那营盘就不如家了,住上几天,你怕是就住不惯了,到时候就还得回来的!”
“营盘里边住不惯,我就回山上去,咋会一个人回这里住呢?”
“你不想到这边住,也不一定要回山上去嘛!”
“那就一直住营盘里?”
“到绵州后,我们就在那边安个家吧!”
“这还差不多!”
“只是现在没钱置房子啊!”
“那就先写个房子嘛!”
“写房子倒不要紧,就怕委屈了妹子呀!”
“有啥委屈的?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妹子,你绕着弯子骂人嘛!”
“这是老话嘛,咋是骂你呢?”
两人都笑了。
玉儿又说道:“哥哥,天德叔天禄叔先前来过。”
“他们说啥子了?”
“他们说,昨天贺客送的礼,他们叫人都清理了,全都记簿子上了,一共是三万七千多。”
“有那么多?”
“他们说那些礼都送得重。哥哥,这一去绵州,咋去还人家的礼呢?”
“我会留人在锦城的,叫他们耳朵都尖一点,晓得哪家做事,就替我们去还礼!这么多银子,都放哪里了呢?”
“老叔说,那些银子放家里不稳便,他们帮我们到钱庄换了三万银票,都交我收着了。”
“还留了七千多现银?”
“嗯!老叔说是要跟那些馆子结账,还就是我们可能要用。”
“账结了没?”
“结了!”
“还有多少现银?”
“五千三百多。”
“妹子,你给两老叔各封一百,他们为我们忙前忙后的,得好好谢一下!给那些要回乡的人,每人送五元。另外请两位老叔带一千回去,给娘!”
“嗯!那剩下的呢?”
“我们就带着,到绵州好写房子。”
“房子写小点,能住就行,我们可以少花点银子!”
“你现在是团长夫人了,这用的也不能太省。”
“你要有钱,我还不会用?”
“我没钱你也不能掉了身份啊!”
“这好大个身份呀!”
“你觉得身份还不大,是盼我当旅长还是当师长?”
“能跟你在一起,有没有身份,玉儿也心甘情愿啊!”
“咋能没身份?我们是山里的野小子、野丫头,但我们的娃,就得是少爷、小姐!”
听郝云峰说到“娃”,玉儿立时想到昨天夜里的一夜缠绵,顿时满脸娇红,啐道:“咋就变得没脸没皮的呢?”
“妹子,这成了亲,不就是要生娃吗?咋就没脸没皮了呢?”
玉儿就低了头看着脚尖,不说话了。
看着玉儿的神态,郝云峰也是一阵冲动,但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办,就连忙压制住这情绪,心想:没这么多的事情该多好!
他忙说道:“妹子,你抓紧收拾,我还有些事要办,我去找天德叔去了。”
他说完就跑出门去了。
玉儿在房间里说道:“好!你去,早点回来吃饭!”
“好嘞!”郝云峰说完,就出来找曾天德和吴天禄两位老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