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吓成这样?”钟子雍的脸色渐冷,他本就不太相信钟茗婉真耐得住这样的寂寞。
钟茗婉讪讪地笑道:“我只是担心自己绣得不好,让二哥和沉玉表兄看了笑话。“
钟子雍倒笑了起来,“你绣的东西有多丑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总不会到现在绣得更丑了吧?”
问题是她连更丑的都没有!钟茗婉急得都快抓耳挠腮了,突然计上心头,跑回里间拿出一件东西来。
“呵呵,二哥,你看这个绣得怎么样?”
钟子雍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宝蓝色缎面的荷包,上面绣着喜鹊登梅的图案,小巧精致,栩栩如生。
“这树上的鸟是喜鹊,不是鸳鸯哦。”钟茗婉生怕钟子雍不明白。
“这是你绣的?”
“当然……不是……”钟茗婉原意是要冒名顶替,可看到两位哥哥以及丫环兰香都露出“是你才怪”的神色,只好咽下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这要真是钟茗婉绣出来的,那就是天理不容了!
“这个荷包绣得不错,可我要看的是你的绣品。”钟子雍手里拿着那荷包,还没有还回去的想法。
“二哥……”钟茗婉一声娇吟,“我绣的东西哪能和这个比,拿出来也就是让你们笑话而已。这荷包是我求人绣了送二哥的,天下独一无二啊!”
“你怎么突然想起给你二哥送荷包?”潘沉玉有些吃味,为什么他这个表兄没有礼物啊?
“今天是观莲节啊,不是都兴送荷包吗?”
噗的一声,潘沉玉口里的茶都喷在了地上。“人家送的是定情信物!这东西你能送你堂哥吗?你送给表兄我还差不多……不,千万不要送给我,我潘沉玉消受不起。”
钟茗婉朝他一瞪眼,“哼,你收的荷包都可以开铺子了,我才不要给你锦上添花。”然后又转向钟子雍讨好地笑道:“好二哥,这真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祝二哥吉祥如意、早娶新妇。呵呵,看在小妹这份心思上,那禁足令是不是……”
虽然钟茗婉送礼的时机和动机有些突兀,可这分心思确实让钟子雍感动,何况这荷包也绣得不错,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他不让钟茗婉自由出行无非是担心她撞见郑窈娘姐弟,可既然郑家姐弟都认定他才是那个人,就算碰上了也未必认得出来。
“禁足令可以取消,但是你身为镇西将军的千金,出行时该守的规矩就要守,如果还敢一个人偷偷溜出去,那就不只要禁足,还要叫我爹娘立刻找户人家把你嫁出去。”
“哈哈,下官得令!”钟茗婉心花怒放,少清兄的姐姐真是她的福星啊!
小屋子里,钟茗婉的福星正拿手指头猛戳一幅画像,“叫你又骗我!叫你又骗我!”愤怒蒙蔽了她的理智,忘了上次不过是一个误会。
观莲节的相亲活动一无所获,让定远侯夫人孙氏大受打击,她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一向对自己的婚事漠不关心的儿子身上呢?正当她决定狠心做一次专断的母亲时,府上便来了娇客。
“孙夫人,我们也知贵府有规矩,可这救命之恩怎能不报?我家老爷可把小女狠狠地骂了一顿,又派人打听了好久,这才知道世子便是小女的恩公。”一个年纪和孙氏差不多的贵妇热情地笑道,在她身边坐着的正是那日在凌波仙居无意中被钟子雍和郑窈娘所救的黄思蕊。
孙氏心里一阵莫名,“做好事不留名,钟家哪来的这条规矩?侯爷不是常说,该要的功劳绝不能推辞。”再看看容貌娇美的黄思蕊,心里不由大恨,“子雍啊,你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英雄救美的功劳怎么能不要呢?”
“黄夫人言重了,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要是遇上这样的事还敢袖手旁观,侯爷不打断他的腿才怪。”孙氏半是骄傲半是埋怨,以一敌三,要是受了伤怎么办?
“呵呵,难怪我家老爷说侯爷府上都是将门虎子,听说世子年纪轻轻就为国上场杀敌,那几个小贼算得了什么?遇上世子是他们的不幸,却是小女的大幸啊。”黄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听说此事时夫妻二人都是后怕不已。
“黄夫人过奖了,我这儿子没啥好的,论才学比不过他的表兄表弟,论武功又比不过他的堂兄堂弟,那才是钟家真正的虎子。”钟子雍因为是独子,又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才有幸被皇上下旨召回京城,而钟茗婉的两个哥哥却不得不继续守在边关,孙氏想起那两个没娘的侄子便心有戚戚。
“夫人这话侄女却觉得有些不妥。”黄思蕊突然说道,连她的母亲都是一愣,女儿怎么会说出这么无礼的话来?
“哦,有何不妥?”孙氏见这女孩语态温婉,心生好感。
黄思蕊假装看不到母亲警示的眼神,落落大方地说道:“镇西将军的两位公子坚守边关毫无怨言,自然都是英勇之人,可这京城百官忠于职守、操持国政民生,也一样是国之栋梁、民之英雄。”
黄思蕊并没有明着夸钟子雍,可一句京城百官却是把钟家父子都包含在内,听得孙氏喜不自禁,“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而且有见识,不愧是榜眼之女。”黄思蕊的父亲当年中过榜眼,也是一位名士。
“女儿家哪说得上有见识,就是爱听她爹闲聊。”黄夫人嘴上客气,脸上却掩不住得色,她这个女儿可真称得上才貌双全。
黄思蕊忙又含羞笑道:“其实侄女说这话是有私心的。虽然世子留在京城让边关损失了一员大将,可若非如此,侄女又怎么会有幸遇上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眼睛里便起了水雾。
孙氏当然明白,黄思蕊说的“有幸”是指自己没有被那些贼人污了清白、伤了性命。虽然没有亲见,可同为女人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黄小姐本就是有福之人,就算没有遇上犬子也必有脱困之法。唉,只是想不到京城重地,还是王爷的园子,居然也会混进这样的宵小?”孙氏心想,以后侄女出门也一定要多派人手护卫才行。
“可不是嘛,谁会想得到呢?”黄夫人看了看脸带幽色的女儿,“也怪这孩子,看不上园子里那些青年才俊也就罢了,居然担心被我们责骂,才跑到偏僻之处躲着,要不然也不会遇上这样的祸事。”
“哦,那园子里可是汇聚了京城里最出色的贵少、公子,黄小姐一个也没有看上?”孙氏心想,居然还有和我儿子一样眼高的人?
“娘,您说这些做什么?”黄思蕊不好意思地嗔怪道。
“娘说错了吗?你不是说那园子里除了白面书生就是纨绔子弟,你一个也没有看中吗?”黄夫人说到这里都有些想笑,她的丈夫、女儿的父亲不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吗?
“本来就是嘛!”说起女儿家最在意的事,黄思蕊也顾不上孙氏在场,噘起嘴说道:“那些公子哥就知道吟风弄月讨女孩子喜欢,可要是真让他们面对那几个有凶器的歹徒,恐怕早就瘫在地上了。哼,这样的丈夫,女儿嫁了有什么用?”
“好好好,那娘就给你找一个能上天入地的武功高手,保护你一辈子。”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心事?其实她早已看中钟家,只是丈夫过于迂腐,担心和钟家联姻会被人嘲笑为攀龙附凤,才不许她有所行动。可现在有了答谢救女之恩的由头,丈夫也不好再阻拦。
“哎呀,娘,您说什么呢?”黄思蕊脸上满是红霞,心里却是兴奋不已。
孙氏又怎么会听不出黄夫人的言下之意?在她眼里当然还是自家儿子最好,怎奈时下女子都喜爱外甥潘沉玉那样白晳柔美的男子,儿子这样英俊神武的却成了粗鲁的代名词,偏又没法让儿子变得柔美起来,内中滋味苦不堪言。
如今难得有人才出身都是上选的黄思蕊不爱美男爱武男,又显然对儿子有意,她这心里也是蠢蠢欲动。只是儿子居然没有对她提起此事,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唉,专横的母亲不好做啊。曾经发誓要一手包揽的孙氏事到临头又狠不下心了。
定远侯府常有客人来往,但带着适婚女儿前来拜访的却并不多,尤其时逢定远侯夫妇为儿子的婚事操心的关键时刻,黄家的来意在许多人眼里便是不言而喻了。
小丫环阿芬听正房里当差的丫环传出的支言片语后,便马上跑来找郑窈娘打听兼炫耀。
“你那天不是一直跟着将军吗?是不是真的有十多个歹徒啊?哇,将军真是太厉害了,居然一个人就把他们全都打败了!”阿芬第一次对自家世子产生了崇拜之情。
“哪有这么多?你当凌波仙居是匪窝啊。”郑窈娘不明白正房里的人都是怎么传的话,真要有十多个歹徒,那倒下的便是她和钟子雍了。
“那当时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是不是很惊险?”阿芬就像是茶馆里等着听下回分解的听书迷。
“我……怎么知道?将军没让我一直跟着,再说那种场面将军也不会让我去看,我是丫环又不是保镖。”下意识里,郑窈娘不想与别人分享那段经历。
“哦,那也是。那莫逃你一定没有见到黄小姐吧。我刚才见到了,真的长得好美啊,如果我是男人也绝对不会忍心看她落入坏人的手里。”将军一定也是因此才会出手相救。
“哼,我也见到了,长的是不错,不过比不上那位张小姐。”
“是吗?不过我还是觉得她好美。”阿芬没有见过张小姐,想不出比黄小姐还美是什么概念。“啊!那就是书上说的英雄救美啊!英雄救美之后,那美人不是都会以身相许吗?今天黄夫人她们一定是来提亲的!”没想到评书里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阿芬激动不已。
“那可未必,也许人家只是来表示感谢的。”郑窈娘有些恼怒,明明没有留下任何消息,黄家又是怎么找上门来的?难道是钟子雍耐不住诱惑暗中通风报信?
“可我觉得黄小姐和将军很相配,一个是美人,一个是英雄……”阿芬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
“那是不可能的!”郑窈娘都没有发觉自己在咬牙切齿。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什么呢?她总不能说因为钟子雍喜欢的是男人吧。
黄家母女登门拜访之时,钟子雍恰好去参加朋友的婚宴,新郎比他还小一岁,这无疑是给母亲孙氏的心事又添了一把火。黄家母女一走,孙氏就心急火燎地吩咐只要钟子雍一回来便立刻到北院内宅相见。
郑窈娘也盼着钟子雍快些回来,她想试探一下钟子雍对黄小姐到底有何居心。可惜她没有孙氏的地位,只能自己守候在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