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引她进入一个清雅别致的别院,远远地就看见那阁楼上的三个字,“暖玉阁”。
听过玄策的介绍,千娇知道这位芙妃是国王现在最宠爱的妃子,十多年来恩宠从未间断。国王再也没有纳过其他妃子,而这位芙妃又是一名容貌倾城,温柔莞尔的女子。她的身份不高,甚至可以说是身份不明,不过是国王从河边救回来的女子。
光是听过到这些介绍,就让千娇突然有了迫不及待想见她的欲望。
“我啊,可以说是由她抚养长大的,我从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粘着她,让她给我讲故事。她啊,知道好多好多的故事……”他在讲到芙妃娘娘的时候,脸上尽是孩童般的纯真笑容,“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小小的我,最喜欢窝在芙妃娘娘的身边了,父皇气得一直要赶我走,而她却总是笑眯眯地让我留下……可是母后不喜欢我靠得她太近,虽然母后到了后来已经不排斥她……可是我还是喜欢背着母后偷偷地去找她……”
千娇听着玄策不经意地将着小时候的故事,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她的童年在父母离开的那一天就结束了,当初母亲也总是每晚搂着她小小软软的身躯,跟她讲一个一个好听的故事,那时好幸福……
“你真幸福!”千娇感叹了一句,玄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话语,“到了,进去吧。”
“参见芙妃娘娘!”千娇跟着玄策微微行礼。
“策儿,这位便是未来的王妃,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到底是怎么样的姑娘让策儿失了神。”声音温柔亲切,可是千娇却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惊讶地猛然抬起了头,再看清眼前这名贵妃娘娘之后,千娇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也有些不稳地往后倒,幸亏玄策眼疾手快,快速的扶住她,才不让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滑落下去。
是你,竟然是你!她突然很想放声大哭,可是这不允许,她知道。她紧紧地咬着自己唇,她再次望了那高高在上的人一眼,便不再看她。
“千娇?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玄策关心地问道,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千娇……?”坐在贵妃踏上的那名贵妇,一对秀眉微微蹙起,一张滋润的红唇微微张开,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
“哦,娘娘,忘记告诉您,她叫作容千娇!”玄策回道。
“容千娇?”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声音响了几分,然后又道,“好名字。”
芙妃眼睛瞟过千娇的右儿下面的那颗朱砂痣,心里有兴奋有痛苦,千娇,娘对不起你!
接下去三个人随意寒暄了几句,玄策见千娇的状态似乎并不好,而今天芙妃也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因此就告辞离去。
千娇刚离开暖玉阁,眼睛一闭,整个人就晕厥了过去。
“快传太医……”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太医把了脉之后道,“为臣开一些补血的药让容姑娘补补……”
玄策点了点头,挥手让大家出去。
望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未施粉黛,纵然这样,也不能为她的美丽打折。
他伸出手将她的碎发抚到脑后,幽紫色的眼眸中出现了一抹化不开的深情,他凝视着她,瞳孔中只有她那张虚弱的小脸,“可不可以把你的心分一点给我。因为只要你在,我就会很安定。”
几日之后,千娇的脸色渐渐的好了起来,这么几天来,她在想她,那个想了十年的她,曾经她多么希望有一天她的娘亲可以重新回到她的身边来,可是如今她回来了,但是她不在是她的娘亲,她是异国的贵妃娘娘。揪心的疼痛,还有莫名的恨意。
“容姑娘,芙妃娘娘请您过去。”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朝着千娇作揖道,毕恭毕敬。虽然现在称呼她为姑娘,可是她是未来的王子妃,甚至是皇后。
千娇的唇畔上翘起一抹连她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冷笑。
当千娇踏入暖玉阁之后,芙妃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娇儿……”芙妃轻轻唤道,声音有些哽咽,眼中出现一片朦胧,“让娘好好看看,你长大了,娘都差点认不出你来。”
“或许认不出才好!”千娇低着头,冷声道。
芙妃的身体微微僵住,她站在千娇的面前,看不到她的表情,“你恨我?”
“不!我不恨您,我也不敢恨您,芙妃娘娘!”千娇抬起头,脸上那一抹冷漠收敛起,藏在眼底,脸上巧笑嫣然。
芙妃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自己的身体内蹿出,她的千娇是腻着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缠着她要听故事的小可爱的,而不是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的。芙妃上前抱住她,“不要恨娘,不要怪娘好吗?是娘不好……可是这么多年来,你想你,真的想起,一直都在想你,我派了好多人找你,可是……我以为你在那场饥荒中丧生,我还寻死过……”
听到这些话,千娇动容了,可是她却硬下心肠道,“爹呢?你把他置于何地?”
“在你心中,娘就是一个爱慕虚荣,抛夫弃女的女子吗?”她放开了千娇,然后有些颓然地拉着千娇坐在一张凳子上“千娇,我还是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年是我最后一次跟你爹去捕鱼,碰上了罕见的风浪,然后船翻了。可是无论如何你爹没有放弃我,他用他最后一丝力量将我从海底托起,送到岸边。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爹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遇见了他,巫满国的国王,见到他,我根本就没有问他是谁,就跪下来求他,让他去救你爹,后来他派了好多人去救你爹,可是捞上来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时我悲痛欲绝,哭得晕死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巫满国的宫殿了。”
“然后你便当了他的妃子……?”千娇听到爹的死讯,那抹燃起来的希望瞬间破灭,泪流满面。
“不是这样的……”
“你有没有想过我,你知道一个九岁的孩童是怎么样的害怕?”
“我当然想你,我无时无刻地都在想你。只是……”
“只是怎么样?”千娇冷笑了起来,“只是没有办法,因为你是一国之妃,必须割舍我,对吗?”
她沉默了许久,似乎是默认了。
“听说是发生了一场灾难,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所以我以为你……于是……我……在最软弱的时候,我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千娇只是沉默着。
“千娇,原谅娘好么?娘也是一个女人哪!”
“他对你好么?”对啊,娘也是一个女人,在失去丈夫和女儿之后,能够生存下来,这对她来讲是多么的不易。
“很好。”这一句话很轻,却很真。毫不犹豫。
“娘,那我就放心了!”千娇朝她点点头,“芙妃娘娘,你的女儿已经死了,而我也只是一个与你毫不瓜葛的人,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这样就不会影响你了。”
芙妃听到她叫她娘,她的心一下子就腾飞了起来,可是下一刻那颗心又跌落到了谷里。
“千娇,我不在乎,你不要这样对待我,好么?原谅娘,原谅娘好不好?”她上前抱住她,她的脸上全然没有一丝高贵气质,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要糖果的小孩。
千娇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突然心里就不恨了。其实一个人很可笑,恨不恨都在一念之间,她转过身抱住芙妃,轻声道,“娘,我已经原谅你了。可是您现在是巫满国的妃,您不在乎你的名誉,可是我在乎。事已经至此,我们回不到过去,所以只能让将来过得更好。”
“千娇……”
千娇朝她嫣然一笑,“娘,我回来看您的。看到您现在过得这么好,我也放心了。”
说着,她迈着步子朝门口走去,一步一步,很沉重。
现在的心绪好乱,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真的要嫁个玄策吗?他是个很好的男子,只是我怕你不喜欢这里的生活。”芙妃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我留下来陪您不是很好吗?”千娇背对着她淡淡一笑,打开那扇紫色的檀木门,迈了出去。
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想让她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她只想只想将所有的委屈都埋藏在心里,纵然那个人是她的娘亲。
在回去路上,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个打扮俏丽的女子,那名女子正望着千娇看。弯弯的眉毛,一双如芒星般的眼睛,五官清秀,模样清秀,可是她的身上发出一股傲然之气,这让她多了一份不可靠近气息。
她就是巫满国的公主玄熏月,玄策的亲生妹妹。
千娇每靠近一步,玄熏月脸上那份不可置信的表情就会多一分,当千娇完全靠近她的时候,玄熏月的脸上若有若无的那份笑容已经全然僵掉,那小小的脸上有了淡淡的苍白,如一朵瓷白的小花。
千娇见到眼前之人,竟然会感到莫名的熟悉,她怔怔地打量着她。
过了一会儿,玄熏月脸上的笑容再次绽开,“嫂子果然好相貌,怪不得我那不近女色的哥哥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那话语有一丝丝的嘲讽和轻视,“以前很多人都说芙妃娘娘是最美的女子,恐怕现在这第一美人的名号要交给你了,所以你才被芙妃娘娘请去了的吧。”随即她咯咯一笑,那一抹轻嘲消失。
千娇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眼前的话语。记得以前她还是一个市井女子的时候,她可以用犀利的语言,可以有着粗鲁的动作。可是如今她不可以。以前她不管如何她是自由的,可是现在她不管如何她是被禁锢的。看眼前女子奢侈的打扮,大胆猜测她是公主。
千娇也看得出来她不喜欢她。
“月儿,不要胡闹!”玄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护住千娇。他的话带着一丝的严厉,可是掩盖不了他眼中的那一抹温柔。
“哥哥。”玄熏月宛如一个小女孩张开双手抱住玄策,在他的怀里撒娇。
“你啊,回来一趟,感觉又小了一岁。”玄策轻柔的拍着玄熏月的背,语气温和。
“哥,小才好,有哥哥疼。”她娇嗔道。
“野丫头,长大了,哥哥也依然会疼你的。”玄策笑道。
“可是哥哥有了嫂子了呀!”
“你个丫头,又胡说!”玄策那幽紫色的眼眸里尽是疼爱。
“哥哥,前段时间我还母后说要把玉容儿嫁你的……”玄熏月把头埋在玄策的怀里偷偷的看了一眼千娇,千娇似乎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我们到别处说去……”玄策拉起玄熏月往别处走去,歉意地朝千娇一笑。
千娇也微微一笑,转身朝寝宫走去,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一句话,可是突然感到好累。
心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