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KTV里大概呆了两三个小时以后,时钟直指8:17。
“走吧走吧,都已经八点多了啊!”
“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
“下次再约好了……”
……
付过款后,大家又坐了一会,内心满是不舍。但有聚必有散,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喻婧恩今晚将留在B镇,住在自己上初中时在这里的家。与其说是家,说是一间房子更为贴切。她的父母长年定居在国外,连过年过节也不会回来。喻婧恩有一个妹妹,还小,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应该会读幼儿园。所以说,在国内,她举目无亲,也正是从她初中开始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因此,喻婧恩尤其珍惜陪伴在她身边的所有人,她的同学、她的朋友……甚至她的邻居。她从未觉得上天待她浅薄,毕竟,她是世界上那么多孤儿里极少幸运儿里的其中一个。
她是孤儿,这是一个只有她还有她的养父母才知道的秘密。她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至于为什么,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没有那个必要,更不想别人用怜悯的目光对待她。她觉得她很幸运,至少她也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疼爱她、包容她,给她一种家的温暖。
只是,四年前,小兮出生,这一切的美好才开始有了那么一种理所当然的破裂。那是属于她的父母的亲生骨肉,疼爱她是理所应当的,至少他们也曾陪她走过一段长达7年的幸福时光不是吗?所以,当她的父母说要带小兮移民去加拿大时,她没有埋怨,没有哭泣。只是在送他们进入登机口以后,她背过身,有一滴冰凉的泪珠滑落在手背而已。
仅此一滴,绝无仅有。
从此她就一直笑着,再也不会掉眼泪了。
……
“镜子~~”一旁的肖霖见喻婧恩愣着头站在原地很久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闻声,喻婧恩偏过头,眼神飘浮不定,没有焦点。
“镜子,我们先回去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肖霖没有注意到喻婧恩的表情,但知道她不熟这里,又添了一句,“我们送你去车站吧!”
“啊……不用不用,我想先到处走走,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喻婧恩连忙拒绝了她的好意。
“可是……”又迷路了怎么办……
“没事哒!我走过一次就知道怎么走的了,不用担心我,回去吧!”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别逛太久了,有事打电话给我们,回到家也要发个微信告诉我们,知道了吗?”邱楚茹三番叮嘱。
“知道了,邱大婶。”喻婧恩心里有点酸酸的,又转过头琴琴她们三个说:“你们走吧,下次再见!”
一一拥抱过后,喻婧恩背过身,向前径直走去。
哪里有光,就走哪里吧!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八点半左右,夜市开始慢慢变得热闹起来,人头涌涌,喻婧恩不得不把自己的小背包背到前面。她把两只手搭放在腰前的背包上,不急不忙地向前走着。
“烤羊肉串~新疆羊肉串!~”
“正宗重庆酸辣粉~七块一大碗~”
“铁板豆腐~又香又滑咧~”
……
闻着各种美食的香气,喻婧恩真的感觉到自己饿了。虽然刚刚在KTV有吃一点自助餐,但每次去拿自助餐都要出入房间,她不想有所影响到别人,尽管只是一点点。所以她只吃了很少。而且KTV里的东西又怎会有夜市小摊的东西那么新鲜滚烫呢!所以,她更喜欢在这里吃东西。
她打算再向前走会,说不定前面有更加多好吃的呢!
就在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一家卖拉面的小摊上的老板抛面条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喻婧恩明显被吓到,身体一下轻颤,转过头看,原来是安承。
“呼……”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十分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谁说的,我可没说我走了。”安承放下拍她肩膀的手,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
“饿了?……”安承语气中有一丝不愿表露出来的关心。
“嗯……”话音未落,一声肚子叫来得真是时候,明显的一肚哀怨。
喻婧恩有点尴尬地在风中凌乱……
安承“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容如沐春风,看着……很舒服。
“走吧!带你去吃你想吃的!”收住笑容,安承看起来心情很好。
“嗯……”喻婧恩一脸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
“樱花棉花糖~~”一声呦喝传入两人的耳中。
喻婧恩收住脚步,偏头,目光寻到那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呆呆地站着,定定地望着。
安承觉察到身后的人突然停步,扭头一看,她双眼正直勾勾地看着那家小摊的樱花棉花糖。
感觉到自己的棉花糖成功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力,老板停止吆喝,满嘴不标准的普通话,亲切地对喻婧恩“引诱”道:“小姑娘~来一团吧,好吃的!”
“你想吃?……”她不是最不喜欢吃甜食了吗……
喻婧恩微微抬起头,偏过脑袋,对安承露出浅笑,随即又点了点头:“嗯,我想吃这个。”
明明是在笑,为什么会给人感觉好像有一丝莫名的忧伤。
“好,我帮你买。”安承回她一个浅笑,然后大步流星地向棉花糖小摊走去,买了一个樱花味的棉花糖,两块钱。
他把棉花糖递给喻婧恩,想想又叮嘱了一句:“不要吃太多甜食,不好。”
“我没有吃很多甜食,”一句反辩脱口而出,随后又补充一句“我不喜欢吃甜食。”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吃……”他想知道以前连吃颗糖都要人连哄带骗才勉强细缀一口的人,现在怎么会想要吃一个那么大一团的棉花糖。
“想我外婆了,”触景生情,曾经与奶奶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回放开来,“我小的时候她经常买棉花糖给我吃,其实是她自己喜欢吃甜食,拿我打掩护,我更加喜欢吃冰糖葫芦。”说着说着,她眼眶凝结了一圈雾气,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从前从前……多么美好的从前啊,而现如今呢?……一切物是人非。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憋着……会更难受。”安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是认识四年来,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她的脆弱,他很心疼。
“唔……嘤嘤……”本来还想极力抑制的眼泪,就被安承简简单单的一句安慰,还有肩头透过他掌心传来的温暖给击溃……她哭得很伤心,但却极力抑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死咬下唇,眼泪却越加汹涌地跑了出来,不能自已。
安承的心莫名被触动了一下,他手忙脚乱地把一旁的喻婧恩拥进怀里,就像他和她先前在KTV里唱的那样“Icouldholdyousotight(紧紧抱着你)”。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喻婧恩能够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近到安承能够把自己的下巴撑在喻婧恩的头顶上,感受着她的头发摩擦着他的下颚……无论靠的多近,安承只是想牢牢地抱住她,给她温暖,让她安心。
泪水浸湿了他的白衬衣,她轻嗅着他身上独有的薄荷味,让人感觉很安心。于是,她的手臂,就这样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腰,轻轻拥着……
安承被她的动作惊住,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抱着她的双手收紧几分力气。
“谢谢你……”怀里的喻婧恩总算平静下来,停止了哭泣,只是嗓音还夹杂着一丝抽噎和沙哑。她抬起头悄悄打量着安承的俊颜,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月光洒耀在上面,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美。
眼前的这个男子,真的就是自己在日记本上写满某个人的名字的他吗?……
安承也在细心凝望着她,哭过的大眼更显清澈透人,迷离的双眼还带着一分楚楚可怜,脸蛋微红,上面还残留着蒸干的泪水,原本苍白的嘴唇逐渐恢复平日的红润,皓齿红唇,娇艳欲滴,使得本显清纯的脸庞有了一丝妖艳。
安承僵硬地别开脸,喻婧恩慢慢平复了心情,肚子是真的饿了,安承微微一松手,她就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了。
此时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运动,用一句“我好饿”掩盖住自己的紧张情绪。
“嗯……走吧!”安承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同样在大浪翻滚。
他们去了一家烧烤档,里面有很多美食,喻婧恩生来就是吃货一枚,偏偏又饿了很久,于是便在老板娘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点了一堆,嗯……满满一桌食物,有烤茄子、烤鸡柳、烤火腿、热狗、金针菇、烤鸡排、羊肉串、牛肉丸、烤鱿鱼、烤鸡肾、豆干……对了,还有两罐冰镇啤酒。
喻婧恩左手一串牛肉丸,右手一串豆干,吃得乐不开怀,满嘴油光。
安承很无奈地笑了笑:“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然后随手抽了一张纸巾很自然地帮坐在对面的喻婧恩擦了擦嘴边的油渍。
喻婧恩怔了一怔,好半天才从嘴里说出一句:“……谢谢。”
“为什么会喜欢喝啤酒,不觉得苦吗?”他很好奇,于是错开话题,问她。
“虽苦但别有一番风味。”这句话耐人寻味。
“那为什么不爱吃甜食,女生好像都喜欢吃甜的东西吧!”他又问了一句。
“吃了甜食会觉得腻,所以就不吃。”她是这样回答他的,其实,为什么自己偏偏不喜欢吃甜食,她也不知道。
“或许,我天生就是吃苦的命呢!”她幽默地讽刺了自己一句。
“呵呵……”他们都笑了,笑得都那么开心。
繁荣的夜市,他们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吃着东西,多是女生在吃,男生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吃,女生会偶尔抬头和男生搭上一两句话。两人对视一笑时,周围,都静了。
多想时光停止在这一刻啊。她想,他也希望。
夜,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