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与大圣无异:也是身穿一副锁子黄金甲,头戴一顶凤翅紫金冠,足踏一双藕丝步云履,手中也拿着一根金箍棒,也是这等毛脸雷公嘴,朔腮别土星,查耳额颅阔,獠牙向外生。这时大圣怒发,一撒手撇开沙和尚,举起铁棒上前骂道:“你是何等妖物,敢变我的相貌,敢占我的猴孙,擅居水帘洞,在这做威做福!”
那个孙悟空见了,一语不答,也提起金箍棒来迎。两人在一处,果然是不分真假,随后开打——
两根棒,二毛猴,这场相敌实非轻。都要护持唐三藏,各施功绩立英名。真猴实受沙门教,假怪虚称佛子情。盖为神通多变化,无真无假两相平。一个是混元一气天生石猴齐天圣,一个是久炼千灵缩地精。这个是如意金箍棒,那个是随心乾坤棍。隔架遮拦无胜败,撑持抵敌没输赢。先前交手在洞外,少顷争持起半空。
他两人各踏云光,跳斗打上九霄云内。沙僧在旁,不敢下手,见他们战此一场,诚然难认真假,欲待拔刀相助,又恐伤了真的。忍耐良久,且纵身跳下山崖,使降妖杖,打近水帘洞外,惊散群妖,掀翻石凳,把饮酒食肉的器皿,尽情打碎,寻找他的青毡包袱,四下里全然不见。
随后便纵云,赶到九霄云里,抡着降妖杖,又不好下手。大圣道:“沙僧,你既助不得力,且回复师父,说等我——等老孙与此妖打上南海普陀山菩萨前辨个真假。”悟空刚说完,另一个也如此说道。沙僧见两个相貌、声音、神情,更无一丝一毫差异,真假难分,只得依言,拨转云头,朝唐三藏的方向飞去。
只见那两个大圣,且行且斗,直嚷到南海,来到普陀山,打打骂骂,喊声不绝。早惊动护法诸天,即报入潮音洞里道:“菩萨,果然有两个孙悟空打斗而来。”菩萨与惠岸行者、善财童子、龙女,降莲台出门喝道:“孽畜那里走!”两个孙悟空同时道:“菩萨,这厮果然与弟子一般模样。
自水帘洞打起,战斗多时,不分胜负。沙悟净肉眼愚蒙,不能分识,有力难助,是弟子叫他回西路去回复师父,我与这厮打到宝山来,就是借菩萨慧眼,给弟子认个真假,辨明邪正。”语罢,另一个孙悟空也如此说了一遍。
众诸天仙神与菩萨都看了良久,不想也没能辨真假。菩萨道:“且暂停打斗,两边站好,等我再看看。”果然两个孙悟空同时停手,两边站定。这边说:“我是真的!”那边说:“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菩萨唤惠岸与善财上前,悄悄吩咐:“你俩一人看一个,等我暗念《紧箍咒》,看那个疼的便是真,不疼的便是假的。”他二人立即个看一个。菩萨暗念真言,只见两个孙悟空一起喊疼,都抱着头,地下打滚,口中叫道:“莫念,莫念!”菩萨不念,他两个又一起揪住,照旧嚷叫。
菩萨无计奈何,即令诸众神与惠岸,上前助力。众神恐伤了真的大圣,迟迟不敢出手。菩萨叫声“孙悟空”,两个一齐答应。菩萨道:“你当年官拜弼马温,大闹天宫时,神将皆认得你,你且上界去分辨回话。”两个孙悟空也同时谢恩。
二人扯扯拉拉,口里不停的嚷斗吵闹,不一会来到南天门外,惊得那广目天王率领马赵温关四大天将,及把门大小众神,各使兵器挡住道:“那里走!此处不是打斗之处。
”孙悟空道:“我因保护唐三藏往西天取经,在路上打杀了几个毛贼小徒,那唐三藏便把我赶走,我就来到普陀山向观音菩萨诉说原由,不想这妖怪,几时变化作我的模样,打倒唐三藏,抢去包袱。
事后沙和尚便来到花果山寻讨,便见到这妖怪变化的我,随后被打跑。沙和尚无可奈何只好到普陀山请菩萨帮忙,不巧看见俺老孙侍立台下,沙僧便说是我驾筋斗云,又先一步在菩萨处遮饰。菩萨却给老孙正明,不听沙和尚之言,命我同他到花果山一探究竟。
原来这妖怪果然与老孙一模一样,两人一番打斗不相上下,才自水帘洞一路打斗到普陀山见菩萨,菩萨见了也难辨别真假,故打斗至此处,劳烦诸天神将各显神通,帮俺老孙识个真假。”说罢,另一个孙悟空也这般这般的说了一遍。
众天神将看了半天,也不能辨别真假。两个孙悟空同时吆喝道:“你们既不能认,就让开道,等我们去见玉帝!”众神将抵挡不住,两个孙悟空闯开天门,直至灵霄宝殿,马元帅同张葛许邱四天师奏道:“下界有两个孙悟空,打进天门,口称要见玉帝辨真假。”
话刚说完,两个孙悟空便吵吵嚷嚷闯了进来,吓得那玉帝老儿立即想往殿上的桌下钻去,同时开口问道:“你两个因什么事擅闯天宫凌霄宝殿,吓得朕一跳!”大圣口称:“万岁!万岁!臣今皈依佛门,听取佛门教诲,再不敢欺君诳上,只因这个妖怪变作臣的模样。”
如此如彼的把事情陈述了一遍,“指望您给臣辨个真假!”另一个孙悟空也如此陈述了一遍。玉帝听后立即传旨宣托塔李天王,道:“把照妖镜拿来照一照这两泼猴谁真谁假,假的就立即灭掉。”
天王即取镜照向两个孙悟空,请玉帝同众神观看。只见镜中乃是两个孙悟空的影子,金箍衣服,毫发不差。玉帝也辨不出真假,随即将二人赶出殿外。这大圣呵呵冷笑,那悟空也哈哈欢喜,揪头抹颈,相互打斗出天门,坠落西方路上道:“我和你见师父去,我和你见师父去!”
却说那沙僧自花果山辞他两个,又行了三天三夜,回到唐三藏处,便把所见之事对唐三藏说了一遍。唐三藏自家悔恨道:“当时只说是孙悟空打我一棍,抢去包袱,岂知却是妖怪假变的悟空!”
沙和尚又说道:“这妖怪又假变了一个师父,一匹白马,又有一个八戒挑着我们包袱,还有一个变作是我。我忍不住恼怒,一杖打死,原来是一个猴精。因此惊散,又到菩萨处诉苦。菩萨让我与大师兄又同去探究竟,那妖怪果然与大师兄一般模样。我难助力,故先来回复师父。”
唐三藏闻言,大惊失色。猪八戒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应了这施主家婆婆之言了!他说有几起取经的,这却不又是一起?”那家子老老小小的,都来问沙僧:“你这几日往何处讨盘缠去的?”沙僧笑道:“我往东胜神洲花果山寻大师兄取讨行李,又到南海普陀山拜见观音菩萨,后又到花果山,方才转回至此。”
那老者又问:“往返有多少路程?”沙僧道:“约有二十余万里。”老者道:“爷爷呀,就这几日,走了这么多路,除非是驾云,方能办得到!”猪八戒道:“不是驾云,如何过海?”沙僧道:“我们那算是行得慢的,若是我大师兄,只消两三个跟斗,可往回也。”那家子听言,都说是神仙,猪八戒道:“我们虽不是神仙,神仙还是我们的晚辈哩!”
正说话间,只听半空中喧哗嚷嚷,惊得都出来看,却是两个孙悟空打斗而来。猪八戒见了,忍不住手痒道:“等我去认认看。”八戒急纵身跳起,望空高叫道:“师兄莫嚷,俺老猪来也!”那两个孙悟空一齐应道:“呆子,来打妖怪,来打妖怪!”
那家子又惊又喜道:“是几位腾云驾雾的罗汉歇在我家!就是发愿斋僧的,也斋不着这等好人!”更不计较茶饭,愈加供养,又说:“这两个行者只怕斗出不好来,天翻地覆,作祸在那里!”
唐三藏见那老者当面是喜,背后是忧,即开口道:“老施主放心,莫生忧叹。贫僧收伏了徒弟,去恶归善,自然谢你。”那老者满口回答道:“不敢,不敢!”沙僧道:“施主休讲,师父可坐在这里,等我和二师兄,一人扯一个来到你面前,你就念念那《紧箍咒》,看那个疼的就是真的,不疼的就是假的。”
唐三藏道:“言之有理。”沙僧随后起云在半空道:“二位住个手,同我到师父面前辨个真假去。”这大圣停了手,那悟空也放了金箍棒。沙僧搀住一个,叫道:“二师兄,你也搀住一个。”两人一人搀住一个,落下云头,来到草舍门外。
唐三藏见了,就念《紧箍咒》,二人一齐叫苦道:“我们这等苦斗,你还咒我干啥?莫念,莫念!”唐三藏本心慈善,住了口不念,却也不认得真假。两个孙悟空挣脱手,依然又打了起来。这大圣道:“呆子、沙师弟,你们保护好师父,等我与他打到阎王前折去辨个真假!”那悟空也如此说道,二人拉拉扯扯,须臾一会就不见了。
猪八戒道:“沙师弟,你既到水帘洞,看见假八戒挑着行李,怎么不抢过来?”沙僧道:“那妖精见我使宝杖打他假沙僧,他就围上来要拿我,是我顾性命便逃走了。后诉告菩萨,又与大师兄再次来到洞口,他两个在空中打斗,我便去掀翻他的石凳,打散他的小妖,只见一股瀑布泉水流,竟不知洞门开在何处,寻不着行李,所以空手回复师命也。”
猪八戒道:“原来你不晓得洞门。我前年请他去时,先在洞门外相见,后被我说服了,他就跳下,去洞里换衣来时,我看见他将身往水里一钻,那一股瀑布水流,就是洞门。想必那妖怪将我们包袱收在那里面也。”
唐三藏道:“你既知此门,你可趁他都不在家,可先到他洞里取出包袱,我们往西天去吧。他来了,我也不在要他了。”八戒道:“我去。”沙僧说:“二师兄,他那洞前有数千小猴,你一人恐怕弄不过,反为不美。”八戒笑道:“不怕,不怕!”随即出门,驾着云雾,向花果山寻取行李。
话说那两个孙悟空又打斗到阴山背后,吓得那满山鬼将战战兢兢,躲躲藏藏。有先跑的,撞入阴司门里,在森罗宝殿报告道:“大王,背阴山上,有两个齐天大圣打斗而来!”惊得那第一殿秦广王传报给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卞城王,五殿阎罗王、六殿平等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忤官王、十殿转轮王。一殿转一殿,瞬时间,十王齐到,接着又差人飞报给地藏王。
尽在森罗殿上,点聚阴兵鬼将,等着真假孙悟空。只听得那强风滚滚,惨雾漫漫,两个孙悟空一翻一滚的,打斗至森罗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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