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正在高空飞行的机舱内。
广播:“急寻医生。一位孕妇自飞机起飞后不久开始腹痛,现在加剧,已经破水。乘客中如有医务工作者,烦请来商务舱帮忙。”
广播播到第二遍时,原本低头看书的林念初抬起头来。她看上去已经不算年轻,却是容颜异常美丽,妩媚柔婉。她放下手里的书,折了正在看的页,合上,那本书的名字是《0-3岁儿童心理学进展》。她站起来,把书放在座位上,一边往商务舱走,一边用刚才划线的铅笔当个发钗般将垂在肩上微卷的头发挽起来。
商务舱里,4、5个乘务员紧张地围着一看上去是华人的孕妇。她满头大汗,辗转呻吟。
林念初与机务人员握手:“您好,我是儿科医生,但在援非时也曾处理产妇的状况,我想看看能否帮上忙。”
乘务长激动地与林念初握手,并将她引向孕妇。
林念初弯下腰,微笑着冲馒头大汗的孕妇:“你好,我是医生。“
孕妇哽咽:“我现在35周半了,在法国做的检查都是一切正常的。我先生外派巴黎,几天前因项目提前回国,短期不能回法国接我,我父母赶不及办签证,我不想一人在异乡生产,就假报自己只有32周上了飞机,谁知道……”她说着,哇地哭出来,抱着自己肚子,“怎么办啊……呜呜,这里又不能做手术,呜呜……”
林念初轻轻拍她手背,温柔而平静地:“别怕,从开始有宫缩到真正生产,可能有1、2天,咱们9小时后就到新城了。
孕妇稍稍平静,然而一阵剧痛,她又哭起来。
林念初:“别哭,别哭,你看,你都要做妈妈了。坚强一点。”
孕妇期待地看着林念初:“你是妇产科医生么?”
林念初:“我在法国是转机回国,这之前在非洲坦桑尼亚,在那里,我们这些医生经常需要什么都做。我照顾过不少孕产妇,尤其是早产的孩子。”林念初鼓励地看着她,开始触诊她的腹部,“胎儿位置相当不错,头位,左枕前,真是乖巧的聪明孩子!这个位置,大顺产的可能是很大的。”
孕妇难得破涕为笑。
林念初一边示意机组人员回避,一边半跪下来,抬头:“我来检查一下开指状况,好吗?”
孕妇点头。
林念初开始检查,她先是愣了一下,微微皱眉,而后抬起头来对着孕妇时候却是一脸坦然微笑:“宝宝性子好急。”
孕妇再度垮下脸:“我真的要生在飞机上吗?”
林念初温柔地笑着看着她,鼓励地:“这个小朋友,他想要等上幼儿园时,有机会跟其他小朋友显摆说——我跟你们可不一样!一睁眼啊,就在大飞机里,看到的是蓝天、白云和下面的整个地球。”
孕妇再度笑出来,林念初握住她手:“已经开了7指,你就要见到自己的孩子了。现在,你,孩子一起努力,我会帮助你们。”
新城市区的路面上。
路上很堵,一辆救护车鸣着笛,在专用道上急驰,超过一辆又一辆的车子。
救护车警笛长鸣,救护车里一产妇嘶哑呻吟,急救车上一急救人员对着对讲机讲话:“女,掣县农妇,27岁,孕30周。怀孕初期曾在县医院检查,发现双卵巢都有至少5厘米大小囊肿之后未曾随诊。3小时前,给全家炒菜搬动铁锅时突然剧烈腹痛,大汗淋漓,以为临产,急送县医院发现并无宫缩,腹痛怀疑为卵巢肿瘤扭转,县医院妇产科医生认为该院没有处理能力,直接请求转入上级医院,新市第一医院。”
另一辆救护车从另一方向往第一医院急驰,车上的患者左侧卧位,双目禁闭嘴唇青紫,嘴角不断涌出粉红色泡沫,胸口起伏剧烈,急救人员飞速道:“女,新市人,35岁,孕34周。17年高血压历史,10年慢性肾病病史,定期监测下病情稳定。怀孕后自15周起血压不稳定,换药后暂时控制,完全卧床休息,30周开始血压升高,药物控制效果不理想,180/140,住院治疗,患者拒绝结束妊娠自行签字出院。2小时前患者口吐白沫,抽搐,其丈夫拨打120急救电话。”
此时妇产科小会议厅外,妇产科每周一次的疑难病例讨论刚刚结束,医生们纷纷从里面走出来。
廖克难与秦少白副主任一时没有离开,正站在门口说话。
廖克难把一个卷宗袋的资料交给秦少白:“少白,难为你了,有任何问题随时跟我讨论,尽量耐心点,小玉一家实在是太可怜。”
秦少白:“我是大夫他们是病人,倒没有什么难为,只是他们拒绝您继续负责,这真是不识好人心,胡乱找麻烦。”
廖克难神色黯然:“这可以理解的。如何判断医生的好坏?病人心里的判断很简单,治好了病,就是好大夫。对于小玉家,我是把小玉越治越坏的大夫。她妈妈……昨晚在脑科医院去世了。”
秦少白:“这什么逻辑?越好的大夫越要面对不治之症,再好的大夫也不能永远妙手回春,您手下死的人肯定比街道卫生所死得多,这——”
廖克难苦笑:“少白,你跟刚刚死了老婆,疯了女儿,丢了外孙的人,怎么可能讲逻辑呢?他们能继续让小玉留在我们系统就医,就不算太糊涂了。不愿意面对我,也很正常。”
秦少白正要继续说,楼道的几个电话突然先后响起,秦少白和廖克难正愣神的功夫,妇产科总护士长神情极其紧张地大步地跑来:“廖主任,两个急诊。一个从掣县过来,孕30周农妇,突发腹部剧痛,腹膜炎体征,因除去早孕期一次检查外从未到医院就诊,没有任何病史资料;一个从城西过来,高龄孕妇,多年高血压病史,重度妊娠高血压综合征,2小时前发生子痫,心衰。”
总护士长简短介绍之间,刚才已经散开的众位大夫不自觉地又聚拢,目光都集中在廖主任身上。
廖克难闭眼沉默了3秒,秦少白与旁边的几位大夫都望着她,她旋即睁开眼睛:“老高,麻烦你替我上20分钟后给双胎妊娠的孕妇的剖腹产手术,你亲自跟家属解释这个突发状况;涵语,你一直跟这个患者,了解情况,你协助高主任准备手术;小李,你先去请心内科会诊,最好请肖主任过来,如果实在走不开请白主任或者于副主任,请肾内科会诊,之后麻烦你替我带两节10点开始的本科生的课,讲义在我办公桌左侧第一个抽屉里;少白、柳放、王雪、小韩,你们跟我来。”
她说着,点到的大夫纷纷执行。
医院的大门外,从城西来的救护车已经鸣着笛到达急诊楼门口。
廖克难身后跟着十来位大夫护士,飞快地在楼道里疾走。
急诊楼前,急救车的后门打开,专业导医快速稳妥地将患者抬下,这时廖克难主任率先从急诊楼门口大步出来,几位住院医生推着接移动心电监护的轮床紧随。
廖克难与120急救人员在楼前2、3米处交接。
120急救人员:“患者2小时15分钟前发生子痫。血压195/130,心律过速,心电图st段压低t波倒置,急救车上予以硫酸镁25%硫酸镁16ml+20%葡萄糖溶液静推10分钟后抽搐缓解,之后用25%硫酸镁40+5%葡萄糖溶液 500ml静滴;给肼屈嗪12.5mg+5%葡萄糖溶液500ml静滴降压,给药后20分钟血压降至160/120。”
与此同时第一医院导医与急救中心工作人员共同将患者过到轮床上,迅速接上接监护设施。
廖克难边随着轮床往急诊楼走边检查病人,开口道:“护士长,抽血,血尿素氮,血红细胞压积,血小板压积,肝功能;肝肾小球滤过率;请肾内和消化科大夫协助监测。”
护士长娴熟地找到经脉抽血,廖克难仔细触诊,目测宫高,沉声道:“胎儿偏小,子宫张力增高。(沉吟2秒)安排床边多普勒彩超,确定胎儿宫内发育状况,查胎盘附着情况,胎盘血流量,子宫胎盘动脉血流阻力。”
秦少白点头。
这时已经到达急诊楼内。
另一辆从掣县来的急救车鸣笛进入医院大院。
廖主任站住,冲秦少白:“少白,这个患者心衰指征明显,胎儿已经34周,你跟心内同事讨论后,可能随时需要决定是否结束妊娠。”
另一辆救护车在楼前停下。
廖克难:“小柳、小韩,你们俩跟我来。”
廖主任领着几位年轻大夫再度向救护车迎去。
秦少白领另外几位大夫拥着妊娠高血压综合症的患者往楼里疾走。
急诊楼,总护士长亲自举着输液瓶,不断吆喝楼道里的病人闪开让路。
秦少白边跟着轮床疾走边随时监测屏幕上的数字。
患者心电图非常不稳,st段压低t波倒置,心率高达170次每分钟,秦少白眉头紧锁。
心内科主任肖医生从电梯下来,不断分开楼道里的患者,在抢救室门口与秦少白会合。
此时的B超室里,廖克难与影像科主任一起为患者做腹部b超,指着b超屏幕交换意见。
廖克难抱着双臂,在室内来回踱了两个圈子,喃喃地道:“30周,30周,还早……孕妇体健,无任何并发症;卵巢巧克力囊肿破裂,扭转……腹膜刺激征……”
年轻大夫们望着廖克难。
廖克难突然站定,回头,平静而坚定地:“继续妊娠,准备卵巢囊肿切除术。让手术室麻醉科准备,我去看看少白那边。”
抢救室里,心内科肖主任盯着血压和心电图起伏的曲线,这时护士送来刚出来的生化检查。
秦少白操作多普勒彩超仪器。
门被推开,廖克难进来,问:“老肖,少白,这边怎么样?”
肖主任:“心功能持续下降。”
秦少白:“胎盘部分剥离,胎盘血流灌注不好。”
廖克难:“立刻终止妊娠,行剖宫产手术,硬膜外麻醉,通知儿科医生去手术室。”
秦少白点头。
廖克难:“老肖你跟去照看一下。少白,这边交给你。”
秦少白点头。
廖克难走向手术室。
手术室里,年轻的大夫正麻利地做着备皮。
当换好手术服的廖主任举着双手走进手术室,手术床边,年轻住院医生回头:“备皮完毕。”
麻醉师:“一切正常。”
廖主任由护士系上手术袍带子,走到床边,无影灯打亮。
廖主任:“好,我们开始。”
另一间手术室里,秦少白正在戴手套,肖主任和麻醉师站在一起,监控病人各项生命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