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纯走进办公室,才刚打开电脑,秦少白就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个信封,递给苏纯。
苏纯拿起来,是来自美国c中心的信,秦少白打量她,道:“我说不上希望这是offer letter还是拒信。如果是拒信的话,我就再去找凌远试一次,把你要到我组里来……”
苏纯却已经拆开信封,一边拆一边平静道:“offer letter吧。凌院长在那里工作5年,招人的首席医学专家曾经跟他共同做过多个项目,他这样的人既然肯亲自去联系,只要我不是太差劲,对方总会卖他个面子。”
她这时已经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冲秦少白笑笑,点头,“OFFER。”
黄昏。郁宁馨从超市出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下来,正往停车场走,突然停住,弯腰,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昏暗光线下,一个肮脏的毛上凝着血迹的小小毛团,缩在草丛中,灌木缝里,一双绿色的眼睛,警惕、恐惧而又带着些期冀地望着郁宁馨。
暮色渐沉。
李睿在家大扫除,2小时后,李睿家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整洁。
李睿坐在书房里,面前摆放的是6本笔记,有的已经书页陈旧,有的尚还簇新,封皮上都是手写的“疑难杂症误诊讨论纪录”,下面写着年份,从第一本到最后一本,从12年前到现在。
他翻开,里面是文字纪录,配有手绘图谱,贴有复印的各种检查。他面对着这些笔记发呆,这时门铃声响,他走过去开门,不出意外的,依旧是郁宁馨,而这一次,她手里没有提吃的东西,却抱了一只后腿打了绷带,浑身几处贴了纱布的小猫。
郁宁馨抱着那只小猫,看着他道:“这次是真得求你帮忙了。”
李睿愣了。
苏纯家的客厅。
家里已经收拾得一尘不染,沙发上罩了米色的帆布,两个行李箱立在墙边。
苏纯看着墙上一张廖克难、心内肖主任、老院长和6个毕业生的合影。
那六个毕业生中,一个是凌远,一个是韦天舒。
她凝视良久,走过去,把那张照片摘了下来,放进了箱子。
李睿和郁宁馨围着一个硕大的纸箱忙活。
纸箱有半米见方,里面用纸板打了隔断却又留了通道,一边垫了柔软的垫子,一边放了猫砂、食物和水。
折腾完了这些,郁宁馨小心地把趴在李睿床上那个遍体鳞伤的小猫团放在垫子上,一边轻轻抚摸它的毛一边冲李睿道:“我也是没办法,它的伤在兽医院都处理了,但是人家那里不能一直住下去,住院医宿舍不能养它,尤其它现在还需要特殊照顾、换药,我家保姆从来不喜欢小动物,我不敢把个小伤号交给她照顾。”
李睿并没答,只瞧着盒子里的小猫,小猫虽然遍体鳞伤,然而却有张特别漂亮的小脸,而那双大眼,此时带着依赖地看着李睿,李睿似乎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它这么小这么好看,也没有招惹谁,是谁那么变态,烧它的毛,夹断它的腿?”
郁宁馨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低头挠挠小猫脑袋,这小猫竟舒服地呼噜起来,无比满足地伸长前腿。
郁宁馨道:“是,它要的可真不多。领导,你能照顾它几天么?”
李睿点头。
郁宁馨:“它还要再换一次药,我们一起,好不好?”
李睿愣了好久,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一起,一个按着猫,一个拆开绷带,给它换药。
小猫有些挣扎,然而却并不踢人咬人,当纱布打开,血迹露出,李睿还是本能地退了一下,脸色又复苍白。
然而此时,小猫咪咪地叫着,那双眼睛望着他,他终于手略微发抖地拿起纱布,开始清理它后腿上的伤口。
他从发抖到稳定,从稳定到娴熟,直到处理完所有伤口,他把那只小猫抱了起来。
林念初躺在检查床上,秦少白操作着b超。
屏幕上,4维彩超下可见大大脑袋,已经发育成形的胎儿。
秦少白:“一切都正常,挺活泼,现在能感觉到胎动了吧。”
林念初笑着点头。
秦少白打出几张b超照片交给林念初,林念初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遗憾道:“可惜我们妞妞就没有最早的照片儿了,我……还是别留弟弟的了。哎,俩孩子离得这么近,难免有人会议论猜测。我最近老发愁,盼着别让妞妞在太小时知道身世。你看凌远,如果一辈子就觉得自己是爸妈亲生的,多好,多幸福?”
秦少白瞥她一眼:“妞妞亲生父母已经双亡倒也是好事。其实啊,凌远要不是赶上他那扔了他的亲爹妈等他长大后又来死缠烂打,他就算知道凌教授夫妇不是亲生爹妈遗憾遗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念初:“现在对着妞妞,想着她万一知道亲爹亲妈不是我们的那天,特心疼。再想想凌远——自从18岁他亲妈找上他开始,10年啊,就再没有彻底开心的时候,他上学早,跳了几级,18岁就跟20多岁的同学一起读博士做项目轮转,18岁在别人还是个孩子,但是他,已经被当个该撑事儿的人……面面努力周全,又处处不肯服软,只有自己去扛。”
秦少白先是听着,叹了口气,随即又笑道:“下周他又要出差,小别一番,这么体己的话,还不对着他说,你俩都老夫老妻了,还要让我跟18年前似的从中传话吗?”
林念初再叹气,整理着衣服从诊床下来:“还体己话呢?他之前说无论如何要休息了,才安生休了三天,就接着这个邀请。这倒好,走之前需要干完的事儿,估计得一直摞到临上飞机……”
秦少白点头:“这可是代表移植学科全球最高水平的学术会议,第一次邀请中国普外医生在会上报告,算是颇大的殊荣,卫生部都很重视,他不可能不去。哎,自从出了刘茂然的事情,凌远本来就焦头烂额,没想到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不过,听说小睿终于回来了?”
普外科,李睿穿着白大衣,头发已经剪短,虽面容依旧有些憔悴,却已经利利索索,不再带着那种腐朽般的颓废。
他正领着十几个医生护士查房,身后的郁宁馨、王东、朱建华,脸上都带着特别的欣慰欢喜,简直可称之为喜气洋洋。
当李睿查房结束,在护士台看病历时,王东特意落后,小声冲郁宁馨嘀咕:“这次你可是首功!咱们上手术之前,不就是从实验动物开始……”
郁宁馨恼火地:“我呸,黄球球可不是实验动物,现在领导把它当儿子一样。”
王东挠头:“我是夸你嘛!这主意好。”
郁宁馨:“这跟我的主意有什么关系,恰好碰上。”她忽然带了感慨和期盼地说:“如果说是安排,就是老天安排球球来,让原来的领导回来。”
此时,李睿却正接起凌远的电话:“刚接了一个急诊,肝硬化合并肝癌。上消化道出血。急诊手术。你来主刀,我给你做助手。”
刷手间里,凌远与李睿对着刷手。
两人一起走向手术室,先后由护士系上手术袍的带子。凌远抬头,看着打亮的无影灯,冲着李睿:“开始吗?”
李睿望着手术台,良久,点头:“好,我们开始。”
一周之后。
黄球球已经好了大半,以前光秃秃的地方长出毛,后腿还没完全恢复,却已经待不住,前爪搭着盒子边想往外爬,望着李睿苗苗地叫。
李睿看着它,几乎是入了神。
电话铃响,李睿接起来,听了一会儿,不能置信地道:“你下周离开之后的2周,要我主持院务工作?!”
小会议室里,凌远和4个副院长,书记,两位助理围着会议桌开会,李睿坐在金副院长旁边。
凌远正把幻灯机关上,幕布拉起来,回过头,交代布置。
凌远跟不同的副主任、主治一起,给重症患者查房,李睿一直跟在凌远身边。
入夜,看片室内,凌远、李睿和几位医生一起,过若干疑难有争议的患者的片子。
深夜,院长办公室内,凌远一一将手头病例及普外科、移植中心资料向李睿交代后,将最后一本资料合上,笑笑道:“我走之后,如果有任何重大或者有争议的临床事件,不及通知我或者我未能及时回复的,李院长助理,有最后的决定权利。”
离开医院,凌远开进车库,停车,下车,换了钥匙,又打开林念初的车,查各个表盘,轱辘,摇头,把车开出去。
24小时修车店李,等待间只有凌远一人,他开着手提电脑工作,师傅在检修林念初的车。
第二天凌晨,闹铃响,凌远睁开眼,拿起旁边的表,5点40,再往旁边一看,林念初居然不在。
他坐起来,下床,轻轻推开卧室门,见楼下厨房灯开着,一只小锅煮着粥,林念初正在煎蛋。
凌远扶着门愣怔地站着,能看见林念初的背影,粥锅冒起了蒸汽,煎蛋的平锅略有油烟。
整个房子只有隐约传来的荷苞蛋在油锅里的吱吱声和粥冒泡的声音。
他轻轻下楼,轻轻走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林念初回头,冲他微笑。
锅里的单刚刚好,嫩黄的颜色。
林念初用筷子夹起来,喂到他嘴里一片。
凌远:“仔细品味。惊讶地:蛋黄刚刚凝住,最好吃的状态啊。你?”
林念初如释重负般:“领导呀,你天天给医院的事儿忙,不知道我最近吃了多少自己煎得太老或者还流汤的蛋!可见哪,功夫不负有心人,做饭也没有那么难么!把它当实验做好了!”
凌远刚要说话,目光落在灶台上一张记得密密麻麻的纸上,他拿起来,林念初脸色发窘。
只见那纸上一条一条地记录了多少克的鸡蛋,几档的火,煎炸多久,是生是老……
而昨天的记录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对狗。
另一张,却是煮粥的时间记录。
凌远眼里微湿,低声道:“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能吃上红烧排骨啊?”
“看是我先能吃上你亲手打馅的馄饨呢,还是你先能吃上我做的红烧排骨?”林念初回头笑,温柔无限。